静心抱冰雪(净心抱冰雪的意思)

徐翔

一个

初冬的晚饭后，我总是趁着泡脚后的余温早早爬上床。天气越来越冷，半夜滚烫的被窝很快就凉了。呼啸的北风从窗户的缝隙钻进屋里，雪水在屋檐下形成了一个冰锥。

小时候漫长的冬夜是最难熬的，脚掌结冰经常半夜把我吵醒。然而，我的家人总是试图让我们尽可能舒适。

村卫生所是我舅舅开的，弄点盐水瓶不难。盐水瓶是家乡输液用玻璃瓶的简称。把静脉注射用的瓶子拿回家，先用旧钳子把薄薄的铝盖去掉，用手把瓶子上的包装纸撕掉。虽然瓶口的橡胶垫有针孔，但也不用担心里面的水渗出来，细橡胶早就把细孔封住了。控制残留药液，倒入温水和洗衣粉，用力来回摇晃。旧牙刷进去，在瓶壁上下刷几遍，最后，把水清洗几遍，把瓶口倒扣在窗台上控水。

当你拿到一个新瓶子时，你总是匆匆忙忙地往里面倒热水。你一分钟都不想耽搁。谁不想在寒冷的日子里早点享受它的温暖呢？通常，一手拿着漏斗，一手拿着水壶，瓶子在装满之前就会爆裂开来。最尴尬的是，瓶子装水的时候还好好的，躺在床上却悄悄裂开了，热水变得无情，浸湿了被子和坐垫。更有甚者，大人们责怪它，不得不在别处过夜。装热水前，先用温水在里面做个底，几分钟后再继续装热水。

热水注满后，瓶子不能直接接触皮肤。必须放在远离被子一端的地方。直接接触皮肤会灼伤自己。睡觉后，尤其是半夜，热气散了，瓶子里的水会变冷。后来用大人教的方法，把奶瓶用棉毛衫包起来，抱在怀里，或者放在脚边。最后，我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第二天早上早起的时候，把瓶子里的水倒掉，晚上睡觉前再灌一瓶热水。所以回收利用，环保又方便，一瓶小心，用一个冬天都没有问题。不起眼的盐水瓶成了我小时候过冬的神器。

90年代初，橡胶热水袋出现后，盐水瓶慢慢淡出了我们的视线，成为了永久的记忆。

2

记忆中的机房就在村子后面。年前，一场大雪后，家里人扛了几个蛇皮袋的大米和小麦放在一个架子上做米线，我就能玩了。

我一直觉得机房的门和院子里的半矮墙很般配，一样的灰头灰脸。但是，墙在院子里，暴露在风雨中，红砖已经失去了鲜艳的颜色。路边的雪、灰尘、苔藓在上面激烈的争斗，相互重叠交织，没有搅成一团。而门，虽有屋檐保护，仍分不出本来的颜色。房间里的两台机器日复一日地工作着，在小麦和大米变成面粉和大米的过程中，根植于他们心中的大地之灵悄悄逃走，有的附在门、机器、门窗、灯、进出的人身上；另一部分飞到外面的天空空落下来就变成了白雪。

通常机房里机器的隆隆声是从很远的地方来迎接我们的。机房的主人是一个和蔼的人。他三年级的时候，他的孩子成了我的同桌。他头上的蓝帽子好像从来没有摘下过。在他的肩膀上，一个装卸工的垫子经常被用来盖住他的头。即便如此，我每次见到他，他的眉毛和帽檐上都沾满了白色的东西。他的衣着更是倨傲。很奇怪，他是一个常年穿袖子的大男人。

我一直觉得机房的主人好像有点聋。每个进去的人都扯着嗓子跟他说话。如果离得稍微远一点，他必须歪着头，用手捂住耳朵，生怕漏掉什么。其实人的声音再大，也打不过机器的声音。一个听力正常的人，即使在这两头“驴”面前多年，耳朵也难免会出现一些问题。

机房虽然占了两三个房间，但是进去后感觉并不宽敞。墙上钉着一排排的开关按钮和电器开关，墙下堆着一堆堆东西的柳条公交车，蛇皮袋等。秤后面有一张歪歪扭扭的桌子，书和笔乱七八糟。只有两个机器，一个机器米，一个机器面，每个都有好几米长。两台机器外形相似，一个铁桶用来装原料，有两个出口，下面并排放着两个大桶。大米从米机的一个口出来，米糠从另一个口出来，面粉和麦麸从米机的一个口出来。唯一不同的是米机比米机长。

我最感兴趣的是附在机器上的两三排细长的黑带。当发动机转动时，它们会发出“嘟嘟”的声音，就像手扶拖拉机一样，但比它们粗得多。但是大人不允许我们靠近，编了很多话来吓唬我们。他们说邻村一个小孩调皮，手指滑了进去，机器切掉了两根手指。他还说邻村有个女孩，长发在里面扭成一团，如果不及时断电，她的脑壳几乎保不住。所以，我们只能远远地站着。

在机房里，我们这些孩子帮不上什么忙。从货架卡车上卸下的谷物首先被移动到秤，计数，然后倒入铲斗。人多的时候，需要排队等一会儿。机房的主人把装满粮食的水桶一个个倒进机器的铁桶里。桶不够的时候，我就踩在椅子上，拎着袋子的一头，把整袋粮食压在铁皮桶里。铁桶慢慢晃动，袋子后端越来越空。当包只剩下一半的时候，轻轻提起，拿出来。在机器下面，薄薄的白面粉或精米不断地落入桶中。我们这些孩子最后只会帮大人挣钱，帮大人系口袋。

亲眼看到自己的劳动果实被装进袋子，搬到行李车上，我们仿佛做了一件大事，连车后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三

渐渐地，人群向前涌去，全然不顾脚下的碎石和挖地基时挖出的土堆。我们这些孩子虽然来得早，走在了前面，但是小小的身体承受不了身后沉重的压力。

大公鸡高高地挂在粗大的大梁下，全身用红纸包着，只露出一个耷拉着的脑袋。屋顶一角，一串长长的鞭炮在蓝天下绵延空。墙角上拿着一米多长竹竿的男人慢慢地抽着烟，眯着眼睛看着初冬不温不火的太阳，然后扫过脚下不断推推搡搡的人群。在大梁边上，两个瓦工已经抱着烟头蹲在墙上，咧着嘴抽烟。只有主人弯下腰，伸开双臂站着，对着墙壁大喊:“别挤！看着孩子，对准点开枪！”

呆在家里的女人，老人，不工作的男人都一起来。有的裹着围裙，有的抱着孩子，有的叼着烟，有的拎着小塑料袋。或者开始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在一个地方窃窃私语。太阳慢慢升起的时候，他们都结束了谈话，向前挪了一点。眼前的空地面越来越小，我们慢慢被逼到新建的围墙下。新鲜的水泥、沙子、红砖的味道直冲我们的鼻子，顶上的横梁、柱子变成了巨大的阴影。

最后，当持枪男子悠闲地转过身来时，另一个瓦工抓住鞭炮的下端，小心翼翼地将手指前面只有一小块的烟头聚拢到鞭炮的铅芯上，然后猛地甩到一边。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蹲在大梁边上的两个瓦工把一把把糖果和花生扔向人群，每扔一把就大声喊叫。

“快抢！抓住它！”新房门前变得一片狼藉，大家同时大喊，好像在给自己打气，提醒同伴。不管是穿皮夹克还是小棉袄，小孩大人都在动，衣服上所有的颜色突然都往一个地方冲，让人眼花缭乱。眼前只有茫然的身影，再也分不清谁是谁。有的人利用自己的长处，张开手就抓了一半空。有些人一手拿着香烟，一手弯腰去捡。有的从地上捡起来直接塞到塑料袋里。其他人拿起两样东西就退出了人群，站在一边观战。

怀里抱着孩子的人好像吃了点亏。一下来，孩子就大声哭，只好喊:“挤孩子！”挤一个小孩！”不甘心地从人群中来回走动。梁上的瓦工看见了，故意往她头顶上扔了一把。很快，孩子哭闹的嘴被一颗糖果牢牢卡住了。

在这一点上，我们孩子身材的柔韧性就体现出来了。大人弯腰，捡了一个回合后，站起来，抬头挺胸。而我们，只需要腰里抱着猫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从一群人挤到另一群人中间，双手劳动，不停地把它捡起来往口袋里塞。也有被抢在手里的孩子流着泪大声哭，更多的人善意地笑。

虽然梁上的石匠都是手拉着手往下扔东西，但我还是觉得他们的速度太慢了。那些糖果和花生在短短几秒钟内就从瓦工手里消失了，而那一长串鞭炮还在缓缓绽放。

两桶东西很快就散了。大人们陆续散去，几个人留在附近空地聊天。我们这群孩子马上转战另一个战场。糖果捡起来后，地上没有燃烧的鞭炮也是我们最喜欢的事情。

四

第二天晚上的大雪改变了整个村庄的面貌，天气变得更冷了。伸手一会儿就变冷了。吃完午饭，我妈说晚上吃面条。我拿了一勺面条和五毛钱，踩着雪走出了门。

村里有两个压面的地方。有一个地方必须从屋后的北池塘下向东，经过一个池塘，再沿着一条沟过桥，就到了邻村北边的一个院子，一路都是荒野和菜地。如果是晴天或者其他季节，这里压面是首选。如果雨后，松软的土路极难走。如果你踩进去了，你就得再拉出来。如果你侧着身子，你握着的表面会溢出很多，你可能会滑倒。如果雪后，这片荒野没有打扫干净，水坑被雪覆盖，那么走路就是一件麻烦事。如果人多，天色晚了，一个人回去就有点吓人了。

另一个在东塘边上，一排东西对着最东边的瓦房。沿着大路拐个弯就行了。面条是我同学的姑姑压的，一个早就答应婆家的姑娘。至于她为什么开这个面馆，我觉得多半是为了给自己攒嫁妆。一般家里孩子多的家庭，不管是女孩还是男孩，都有自己长远的打算。我一个表姐，和她一样大，在广东鞋厂工作两三年了，每个月给家里寄钱。

那个房间不大。一台压面机占据了整个东墙。北窗虽然用塑料布封住了，但还是挡不住寒光的渗入。大箱子占了房子三分之一左右的面积。箱子有一米高，一张大的旧木床上铺了厚厚的木板。在箱子的末端是一个秤和一个用来揉面的铝盆。靠墙有个空外国铁桶。

我进了屋，没看到她，面条机也停了。只有三排拧好的面粉和面条装在案板上随便一个地方。有的是葫芦瓢，有的是塑料匾，有的是铝锅，还有一个居然是小黄锅，都是自觉按到达顺序排好的。每一个物件都代表一个家庭，大家庭吃饭的人多，一家四口是当时的最低标准。

我刚放好面条勺，制面条的人就提着一桶水进来了。可能井有点远，她的脸有点红。在胸前的围裙上擦了两把，左手利索地抓起面前的一碗面，在秤上划了一下，倒进一个铝盆里。放下秤砣，她右手抓住洋铁桶里的长瓢，从塑料瓢里舀了半瓢水。水一直用左手搅动，悠闲地落在盆里。当水被排干后，两只手迅速合在一起。

一碗面做好了，直接倒入面条机。空碗放在机器后面凸出来的空铁槽上，然后她补了两碗面，才按下机器的开关。先把面条在机器上用滚筒磨成又长又宽的条，然后顺着铁槽进入有螺旋槽的细柱。之后，一大捆细长的面条随着裸机的转动慢慢伸了出来。每当面条伸出一根筷子，她就赶紧伸出右手把筷子剪掉，一把面条放进面条碗里。

虽然队伍慢慢向前移动，但时间还是过得很慢。我想插队，但是没有机会。每个站在房间里聊天的人都在热切地看着。我和我熟悉的孩子们在屋外的雪地里玩了一会儿。再进屋时，瓢里的面已经成了面条。

五

厚厚的积雪不仅让村里的房子和树木看起来矮了一点，也让田里的柴禾堆变成了矮胖的人。

我背着粪簸箕走到田里。挺拔的豆茎堆和稻草堆已经从地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覆盖着雪巢的白色山丘。原本平坦的打谷场上，除了兔子在雪地里扭了几个圈留下的痕迹，什么也没有。大豆和水稻在秋天收获后，豆茎和稻草分别堆在每个农场的一个角落里。稻草是冬天喂牛铺床的好东西，而豆茎成了我们日常做饭的柴火。

黄色豆茎上有一尺多厚的积雪，两边是冰雪，积雪融化成水后形成的微小冰锥。当我转向自己的豆茎时，突然传来“扑拉”声，一只躲在里面的山雀慌慌张张地跑了，只在婴儿床顶部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和从一半升起的雪尘空。

令我惊讶的是，我的柴火堆好像是新挖的。地上的积雪有点凌乱，有棉鞋和粪簸箕压出来的痕迹，还有两三根剩下的豆茎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雪地里。柴堆尽头的积雪已经坍塌，原来的平垛刚刚被拉出一个窝。粗略算一下，刚好够装满一个粪畚箕。应该是冬天柴不够用的人。放下空簸箕，搓搓手，取出豆茎。

来的时候手在袖子里也不觉得冷。当你的手指碰到豆茎时，你会情不自禁地颤抖。抓了一把豆茎根拔了出来，大概是因为垛压得太紧太紧，滑了一下。试试别的地方。还是老样子。不禁挠了挠额头，朝先前的新付窝下手，没想到一把拖了一把。我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木头贼。他真是个好贼。

从双手开始，挖出来放在簸箕里。填满它只需要很短的时间，但鸟巢几乎变成了一个洞。拉些豆茎盖住洞口，撒些雪，然后背着豆茎往回走。

阳光照射在雪地上，光线让我来时的脚印更加晶莹剔透。而我身后那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也常常在多年后的梦里出现。

六

生活在农村地区的孩子们总是盼望着冬天能有一些其他的乐趣。或者小雪或雨夹雪，一落到地上就融化成水，钻进土里。它来去匆匆，很无聊。总是要下大雪，才会有大雪中的冰锥。

童年的冬夜很短，但盼冰锥的夜总是异常的长。下了好几天大雪，我总是早上看屋檐，直到看到一排排倒挂的冰锥。冰锥和屋檐的连接处有手臂那么粗，越往下越细，变成尖尖的。整个形状像锥子，长约70-80厘米，短约40-50厘米。同样是屋檐，瓦房下的冰锥是明亮的，草檐下的冰锥是浑浊的，像被淤泥包裹着，从根部到顶部泛着黄色。

除了屋檐，院子里的晾衣绳上也会有衣服，但都很小，最多只有两三厘米长，上衣都是圆的，秃的。树上有很多冰锥，粗细长短不一，经常有鸟在周围游荡。

吃完早饭，我拿着竹竿敲了敲屋檐上的冰锥，甜甜的脆响仿佛来自外太空，超越了世间所有的音乐。如果一个冰锥掉在雪地上，或者断成几截，或者断了尖端，都不算技能，更不算比赛。

一边走，一边用嘴吸着最薄的冰锥尖，终于忍不住咬了一块，含在嘴里大嚼。

几个人凑在一起，亮出家伙，比长短然后开战，各自拿着锥筒一挥，一边的冰锥“咔嚓”一声碎了。将破碎的冰锥塞入输者的颈部，然后用力拉扯衣领，让冰块滑入贴身衣物。输的人一喊，我们开心地笑了，他却反手拿起一块碎冰。碎冰没了就扔雪球。刚开始只有几个孩子，路过的年轻人经常加入战团。观战的大姑娘和小媳妇也悄悄来了。那时候硝烟弥漫，从村中到村西，欢声笑语不断，直到我们满头大汗的回家。

冰锥在屋檐上的时候，安静得不像是在人间。当凉意渗入骨髓，手心会冻红。玩了一段时间，手掌和全身都会热得像火一样。它小小的身体里藏着什么？

七

相比屋檐下倒挂的冰锥，冰窗花更安静，更羞涩。

清晨窗台前麻雀叽叽喳喳，小煤炉被妈妈提到厨房烧水做饭。勉强睁开眼睛，立刻被窗台上一个晶莹的梦吸引住了。

白色的身体，毛毛的边缘，英俊的骨骼，像花，像树，像草原，像河流，像高山和峡谷，更像传说中的精灵和幽灵。但是，换个角度看，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了。骄傲，散落在一个角落；小心，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至于连接在一起的大块，就构成了各种图形，再也无法相互细分，仿佛一滴水融化成了大海。这一切虽然真的被它凝聚在玻璃窗上，但是细细分辨，根本不算什么。我的眼里只剩下深深覆盖着我的陪伴和不安的冰冷外表。窗外院子里的一切此时都看不清楚。

当我伸出手指，刚接触到它的皮肤，一股寒气冲上额头。当我的尖指甲被拔出时，上面只留下几条细线。当我用手指按压它的身体时，那些花、树、山精灵似乎害怕了，慢慢后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换着形状。当我猛烈地加热玻璃杯时，那些可怜的家伙就一片片地消失了。

虽然冬日的阳光没有我恶意的呼吸那么炙热，但是冰窗花，那些脆弱的小精灵，总是在太阳出现后不久就安静的躲了起来。原本华丽的玻璃上只剩下一片模糊，让我怀疑他们是否曾经来过，我后悔没有善待他们。然而，第二天早上，他们羞涩地出现在我面前。可是，谁是昨天的它，谁是昨天的我，就像昨天太阳出来后的一片模糊。

多年以后，我第一次乘飞机在half 空飞行的时候，偶尔眺望窗外，纵横交错的山川和游荡的支流，心里突然一动。这么熟悉的模式应该在哪里见过。你在哪里见过？这不就是多年前冬夜寒风中爬上窗台的冰窗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