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层的一边：旧时代还没有远去

祖勇[美]黄宇

福耀玻璃董事长曹2015年开始在美国俄亥俄州代顿投资建厂，看中了当地独特的区位优势。它靠近底特律，是汽车工业的核心。劳动力也很充足。当当地的通用汽车工厂7年前关闭时，大量渴望找到工作的技术工人被留了下来。这里还有一个温暖的政府，给了他1700万美元的优惠，相当于白送了一栋厂房。

制造业总是在寻找成本洼地。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曹认为在美国建厂的成本比在中国低。他的计算表明，从基础材料到天然气、电力、石油，不算运输、物流，在美国可以节省16% ~ 17%的成本。即使在劳动力成本上，中国和美国的差距也没有那么大。

但是，问题在于人工成本。短暂的蜜月期过后，劳资矛盾开始显现。管理层想尽快盈利。他们认为美国工厂的效率和产量远远落后于中国。在家里，工人不仅技术熟练，而且每12小时工作一次，一年到头几乎没有节假日。但是美国工人坚持8小时工作制，有完整的周末和节假日。管理层认为美国工人有严重的工作态度问题。

另一方面，美国工人也有很多不满。他们每小时13美元的工资，

这与通用汽车以前的每小时29美元相差甚远。他们没有加薪的动力，总是被要求加班。更严重的是缺乏劳动保护措施，导致工伤事故不断。工人们对管理层也有严重的信任危机。

最终，矛盾的焦点集中到了工会身上。越来越多的工人希望工会保护自己，曹说，如果工会进来，我就不玩了。这场斗争变成了一场关于是否允许建立工会的投票。

对于生活在互联网时代的我们来说，这个故事有些魔幻现实主义。工会和8小时工作制是19世纪工人运动的口号。我们每年庆祝的五一劳动节是为了纪念1886年5月1日美国工人发起的芝加哥大罢工。罢工的要求是一周工作八小时。这些都是以前电影里看到的情节，没想到离我们这么近。

那么，美国工厂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什么呢？是因为文化差异吗？是因为中国工人比美国工人更愿意吃苦吗？

2017年佛山电视台制作的一部纪录片《中国工厂》揭示了故事的另一面。第一个故事《再见，老板》中，某服装公司原计划招聘700人，来了1048人，却走了888人。负责人力资源的潘总经理感叹，“以前是工人找工厂，现在是工厂找工人。”工厂招不到人，留不住人。疲惫不堪的老潘最终选择了辞职。

工人在哪里？早在2016年，曹就批评房地产行业吸纳了大量劳动力，对制造业冲击巨大。现在撞击器是外卖。曾被誉为“世界工厂”的东莞，2019年全市800多家企业空新增近10万个岗位，而2013年至2018年，东莞外卖骑手数量增长31倍。为什么？因为薪水和更自由的工作方式。龙头厂商富士康平均月薪6000元，而做外卖骑手轻松赚8000元。难怪美团外卖1/3的骑手来自产业工人。

从这一点来看，中国劳动者在追求美好生活方面有着相同的愿望和行动。

其实放下现象，看本质。美国的工厂和中国的工厂无关文化差异，而是制造业乃至很多传统行业的深层次危机。在缺乏技术突破和差异化的背景下，企业间的竞争变成了纯粹的成本竞争，人作为生产要素被推向了极致。

制造业只是一个例子。传统模式下的矛盾不仅限于第二产业。从金融行业到零售行业，甚至科技行业，依然可以看到很多工业时代的痕迹:庞大的机构，复杂的流程，供给侧导向的思维，“996”的极端工作模式。

我们生活在21世纪，但19世纪离我们并不遥远。

(摘自台海出版社《竞争的新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