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向珠峰的“菜鸟”，不止于幸运

2020年5月9日，因天气原因，2020珠峰高程测量登山队分两批从海拔6500米的前进营地撤回大本营休整。图为部分队员在撤回大本营途中。孙非摄2020年5月9日，由于天气原因，2020珠峰海拔测量登山队分两批从海拔6500米的前进营地撤回大本营休息。图为一些队员在回大本营的路上。孙飞摄

2020年5月27日拍摄的珠峰大本营。孙非摄珠穆朗玛峰大本营，摄于2020年5月27日。孙飞摄

编者按:

2020年5月27日，中国珠峰高度测量登山队登上“地球之巅”珠穆朗玛峰峰顶，为珠峰“量高”。队员们在峰顶停留了150分钟，圆满完成了登顶测量任务，创下了中国人登顶珠峰停留时间的新纪录。勘测成功的背后，凝聚着新时代测绘和登山工作者的心血和汗水，显示了非凡的精神价值。世界屋脊再次见证了中国人不懈探索的毅力和决心。作者注释:

我是一个能被珠峰录取的幸运“新秀”，在报道中历练，成为历史的见证者和记录者。年轻人的力量，热情，甚至有时候一股孤胆，可能就是我这个“菜鸟”最大的资本。带着这份力量、热血和勇气，我想飞到更多常人难以到达的地方。珠穆朗玛峰边的“菜鸟”

我是一个真正的新手。就算把实习时间算进去，我做摄影记者也才一年多。按理说，一个“菜鸟”应该是诚实的，应该是“阅历丰富”的，可我却拍打着稚嫩的翅膀，飞向了珠穆朗玛峰。

第一次和珠峰见面是在2018年底。那时候我还是个游客。站在海拔纪念碑前，看着白雪皑皑的山峰被夕阳染红，即使脸颊冻得通红，鼻涕直流，我还是被这巍峨的山峰震撼了，情不自禁地站着凝视了许久。当时我没有想到，我会成为一名新华社记者，把珠穆朗玛峰的消息传递给世界。

2020年1月19日，托桑林村村民格桑展示自己亲手编织的藏族传统围裙“邦典”。邦典是一种用来搭配藏装的羊毛围裙，2006年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通过出售国家代码和政府补贴，格桑一家在2017年摆脱了贫困，摘下了帽子。工作第一年，我去珠峰出差6次，甚至在珠峰脚下的村子里过春节。我用镜头记录了珠穆朗玛峰脚下的扶贫故事，记录了独自坚守在工作岗位上观察青藏高原气候环境的科研人员，记录了游客和当地村民载歌载舞过年的喜悦。

在2019年和2020年的珠峰攀登季节，我连续两年徒步到海拔6500米有“魔鬼营地”之称的珠峰前进营地，拍摄珠峰垃圾处理和珠峰高程测量。我成为为数不多的连续两年到达海拔6500米的珠穆朗玛峰进行现场拍摄的记者。虽然我在新闻摄影领域还是个“菜鸟”，但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已经成长为一名更加了解珠峰的记者。我觉得我应该是一个只和山有关系的“菜鸟”。在珠穆朗玛峰脚下，没有人分担痛苦。

2020年4月30日，2020年珠峰高程调查在珠峰大本营正式启动。早在4月13日，我和同事从拉萨出发，前往珠峰大本营采访前期的勘测工作。珠峰大本营位于珠穆朗玛峰北侧，海拔约5200米。这里是历年来珠峰北坡登山活动的总部和中转中心，也是新华社报道组在珠峰的驻地。极高的海拔带来了低温缺氧的环境。在这里过好生活真的是对人的一种考验——这里寒风刺骨，在缺氧的夜晚，即使走出帐篷，上厕所都需要勇气。晚上躺在睡袋里，高原反应头疼欲裂的时候，我常常会想:何苦呢？是手机不好玩，还是电视不好？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每天一点下班，吃完饭坐在沙发上，和心爱的姑娘一起看电视，画微博，是不是很甜蜜？难过的时候，我甚至坐直了身子，面向珠穆朗玛峰的方向，模仿沈腾在《可耻的铁拳》里的“一阳指”和“狮吼”:“过来！”答案是说不出的话。

我知道在很多人眼里，理想和奉献经常出现在电视剧里，但它们是作为口号喊出来就会被遗忘的东西。车、房、票是现实的追求。所以如果有人问为什么要去珠穆朗玛峰吃苦，“感受”很少被提及，总担心说出来会像孔乙己的一样无法理解，只是为了逗大家笑，空他们的气息里充满了快乐。

然而，说不出口的答案，却被身边人时刻演绎着。

2020年4月17日4时11分拍摄的珠峰上空的星河。孙非摄但是，说不出的答案总是被身边的人解读。珠穆朗玛峰上的银河空拍摄于2020年4月17日4点11分。孙飞摄

2020年4月30日23时48分至5月1日O时23分，在珠峰大本营拍摄的星轨（合成照片）。孙非摄2020年4月30日23时48分至5月1日0时23分，在珠峰大本营拍摄星轨(合成照片)。孙飞摄

成功完成登顶报道后，新华社珠峰报道组工作人员在位于珠峰大本营的工作帐篷里庆祝。孙非摄圆满完成登顶报道后，新华社珠峰报道组的工作人员在珠峰大本营的工作帐篷里庆祝。孙飞摄

2020年1月20日，在西藏日喀则市定日县扎西宗乡巴松村，当地群众和游客一起跳起民族舞蹈，迎接新年。孙非摄2020年1月20日，在西藏日喀则市定日县扎西宗乡巴松村，当地民众和游客一起跳舞迎接新年。孙飞摄

 清晨，一只黄嘴山鸦停在珠峰登山大本营的帐篷上（2020年4月15日）。孙非摄清晨，一只黄嘴山鸦停在珠峰登山大本营的帐篷前(2020年4月15日)。孙飞摄

多杰占堆，新华社前方报道组负责人之一，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记者。作为发稿人，他需要在记者入库后对稿件进行校对。有时候，新闻发布会结束后，记者们都回帐篷休息了，他常常一个人留在工作帐篷里审阅屏幕上的稿件。每次看到他的眼镜松松地挂在鼻梁上，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字一句地读着文章，然后考虑词语的用法，我都忍不住好奇。他是一个功成名就的老前辈，还能找个理由推脱去珠峰出差。他为什么来？

金多吉哥哥也是摄影记者。他作为第二批人员被派往海拔6500米的前进营地。出发前，他特意告诉大家:不要在朋友圈发他登山相关的内容！我老婆看到我会骂的！于是他如愿以偿，平安下来后被骂。已经四十多岁的大叔，为什么还要这么拼？在珠穆朗玛峰徒步两天到前进营地不容易！

从北京派来增援前方的技术员张瑜，从北京飞到拉萨才几天，还没习惯高原反应，就带着车来到大本营进行装备测试。8月妻子怀孕时，他旅行了50多天。他工作之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跟老婆道歉了。他要当爸爸了为什么还要来？

我的同事们从来不谈“荣誉”和“奉献”，但他们确实做了这样的事情。“新秀”与珠峰共成长

2019年5月，我徒步去过一次前进营。上去之前听藏族专业登山向导说，前进营是珠峰的“魔鬼营地”，即使是有多年攀登珠峰经验的登山者在那里也会出现高原反应。不知道2019年那两天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后来很多人问我:“你爬6500米是什么感觉？”有时候不知道怎么形容。对于当时还在实习的我来说，向高海拔挺进最初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和好胜心的一次尝试和冒险。

2020年的情况就不同了。2020年珠峰高程测量是时隔12年再次迎来的国家级测量攀登任务。完成珠穆朗玛峰高度测量的报道，对于一个新华社记者来说，是一个不能丢的使命。除了“咬着牙继续往前走”这种简单的坚持，我更知道我的镜头代表的是国家通讯社的视角，也是为全世界看珠穆朗玛峰的眼睛。于是，当报道组做出有必要派摄影师进前方营地的决定时，我自告奋勇，踏上了那条我曾发誓永不回头的路。途中，我用相机记录了一次偶遇——由于天气原因，登顶时间推迟，勘察登山队撤回。后来人们反复提到测量过程有多艰难，两次登顶都因天气恶劣而推迟，而我的现场照片成了这段曲折历程最直观的记录。

我记录了前进营地的点滴，将壮美的冰川和艰苦的登山生活展现给读者。连续两年探访高海拔营地，我相信，我的照片会成为重要的珠峰影像素材。而我拍摄的营地全景素材，也在后方同事们的协助下，形成了立体、全面、有互动性的珠峰全景系列报道产品，带给观众亲临珠峰现场的观看体验，仅在新华社客户端的浏览量就达到四百余万。数据显示，珠峰以每年4毫米的高度，在垂直方向上隆起。珠峰在成长。

2020珠峰高程测量登山队队员正在返回大本营途中（5月28日）。孙非摄我记录了营地的进程，向读者展示了壮丽的冰川和艰苦的登山生活。经过两年对高海拔营地的连续探访，我相信我的照片会成为珠穆朗玛峰的重要影像。在后方同事的帮助下，我拍摄的营地全景素材形成了立体、全面、互动的珠峰系列报道，为观众带来了亲临珠峰现场的观看体验，仅在新华社客户端的观看量就达400多万次。数据显示，珠穆朗玛峰以每年4毫米的高度垂直上升。珠穆朗玛峰正在增长。220珠峰高程测量登山队队员正在返回大本营的路上(5月28日)。孙飞摄

登顶成功后，在位于海拔5200米珠峰大本营的指挥帐里，工作人员开香槟庆祝（5月27日）。孙非摄登顶成功后，工作人员在海拔5200米的珠峰大本营指挥帐篷里开香槟庆祝(5月27日)。孙飞摄

2020年5月4日，落日余晖洒在珠峰峰顶。孙非摄2020年5月4日，夕阳照耀珠峰峰顶。孙飞摄

和珠穆朗玛峰一样，在过去的50天里，我在高海拔的环境下完成了高强度的报道任务，我也在成长。之前只知道在面试现场像泼水一样按下快门，只知道带着好奇心和好胜心挑战自己更高的高度。现在，我更懂得了什么是坚持和奉献，什么是新华社记者的职业道德。

2020年12月8日，8848.86米！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最新身高公布。见证了整个测量过程的我深知，这个数字，是众多测绘工作者用汗水甚至生命换回的珍貴成果。我时常想，在人类历史上，对珠峰高程进行登顶测量的行动屈指可数;能够参与到这项伟大与危险并存的任务中的人，更是少数中的少数。身处其中时，我们或许会抱怨珠峰的日夜为何如此难捱，但当历史已成为历史，我们得以从参与者的角度回看这段经历时，我们才能看出那段时光、那群人的独一无二。他们在人类求索之路上留下了动人的篇章，而我们也已成为了历史的记录者和历史的一部分。每思至此，我都为自己能够拿起相机而感到幸运。

2020年5月27日，成功完成珠峰峰顶信号传输任务后，张禹和同事相拥而泣。孙非摄2020年12月8日8848.86米！公布了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的最新高度。目睹了整个测量过程，我知道这个数字是很多测绘工作者用汗水甚至生命换来的宝贵成果。我常常想，在人类历史上，测量珠穆朗玛峰高度的行动屈指可数。能够参与这项伟大而危险的任务的人是少数。当我们身处其中的时候，也许会抱怨为什么珠峰的日夜如此难熬，但是当历史已经成为历史，我们可以从参与者的角度来回顾这段经历的时候，我们就能看到那个时代，那个群体的独特性。他们在人类的探索中留下了感人的篇章，我们成为了历史的记录者和一部分。每次想起来都觉得自己能拿起相机很幸运。2020年5月27日，在珠峰峰顶成功完成信号传输任务后，张瑜和同事们相拥而泣。孙飞摄

孙非在珠峰大本营工作前后对比照片。（拼版照片）孙飞在珠峰大本营工作前后的对比照片。(拼版照片)

当然，除了技能和意志的成长，我也是又黑又瘦。我在珠峰脚下的八松村休息的时候，坐在路边，肤色和当地村民一样。照片发到了朋友圈，很多朋友让我尽快换头像，不要“出轨”。

与工作多年的老记者相比，我还是一个既缺技术又缺经验的“菜鸟”。我是一个幸运的“新秀”，被珠穆朗玛峰接纳，经历报道，成为历史的见证者和记录者。但我觉得年轻人的力量、热情，甚至有时候一股孤胆，才是“菜鸟”最大的资本。带着这份力量，这份热血，这份勇气，我会飞向更多常人难以到达的地方。身处现场是摄影师履行职责和使命的最基本前提和不可替代的优势，也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大的幸运。希望能通过自己不断的翅膀延续这份来之不易的幸运。

(责任编辑: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