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活字

谢凯

“制木为印盔，削竹为行，刻木为字”，800多年前，木活字印刷术的发明者王镇在他的《农学》一书中详细记录了木活字印刷术的操作过程然而，随着朝代的更替和世界的变迁，木活字印刷这一世界印刷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技艺早已淡出人们的视线。如今，当世人都以为这种古老的印刷术已经消失的时候，令人欣慰的是，它依然静静地存在于浙南一隅的东园村。传承了近千年，从未间断，在沁人心脾的墨香中延续着华夏文明的血脉。

木制活字印刷术仍然存在

东村属于浙江省瑞安市平阳坑镇。在木制活字印刷技术震惊世界之前，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村庄。如今，相对于“东园村”的行政称谓，当地政府推广的文化名片“中国木活字印刷文化村”显然更加有名。来到村里的“中国木活字印刷文化村展厅”空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墨香。近200平方米的四合院里挤满了来自温州市的学生和来自全国其他地方的游客。

王朝晖是这里的负责人，他的另一个身份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此时的他忙得不可开交，房间里挤满了学生。他向我们挥着沾满墨水的手打招呼。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三个嵌有字体和图案的字牌。虽然版本已经排列好了，但由于字体上刻的字符都是反过来的，人们一时很难认出印刷的内容。他用一根粗大的棕色毛笔蘸上墨水，在字体上反复刷，然后盖上一张宣纸，再用另一根棕色毛笔在纸上轻轻上下扫，直到字和图案的墨水慢慢出现。当宣纸被轻轻剥开，一幅图文并茂的陆游名作《钗头凤》出现在大家面前。墨香、飘逸的老宋体、飘逸简约的版面，让习惯了电脑排版印刷的我们眼前一亮，赞不绝口。

人群散去的时候，我们看到房间两边有十几块黑色的字牌。字牌的图案很像算盘，里面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一个个1厘米见方的字牌。这些字体在墨水里泡了很久，像黑炭一样。只有把它们拿起来仔细看，才能看出它们是木头做的。“李唐木应该是用来雕刻活字的。这种木材花纹细密，质地坚硬，蘸墨后不易变形。”王朝晖说。

在我们的强烈“要求”下，王朝晖为我们展示了木刻活字。他先拿起一个模坯，用毛笔在上面写了一个繁体字“谢”。墨水干了以后，他拿起切肉刀，全神贯注地雕刻。他看到左手不停地转字体，右手稳容，刀尖交叉，木屑横飞。不到十分钟，一个方正而典雅的繁体字“谢”出现了。王朝晖说:“写反字和刻字是木活字印刷中最困难的两个过程。作为摄谱仪，雕刻一套两万多的活字模型，是生活的基本硬件。雕刻一个活字模型平均需要10分钟，一天最多能刻五六十个。完成一套需要一年的时间。”

王朝晖伸出手给我们看他手掌上的老茧。但相比老茧，此时我们更感兴趣的是如何在排版中从数万种字体中快速选择出需要的字体。王朝晖笑了笑，拿起身旁的一份手稿，走到字牌前。他左手拿着手稿，用方言说:“君立宫中，辅德。老百姓有礼如法，干脆利落……”右手快速准确的拿起表盘上的字体，直接放入空表盘的侧面进行排版，没有经过任何仔细的检查。等他拿完字体，我们一篇一篇的检查稿件，没有一篇出错！当我们看起来很惊讶时，王朝晖解释说他正在读他祖先传下来的“摘词诗”。共32句160字，基本涵盖了大部分汉字的偏旁部首。字盘上的字是严格按照这首诗排列的。比如一首诗中的“君”字，是指把所有带“君”字的词放在字盘的同一行，如“群”、“吟”。只要把这首诗背下来，就能知道表盘上每个字体的位置。

雕版、选词、排版，我们在这里看到的每一道工序，都和农书上的描述一模一样。在这里，时间仿佛回到了800多年前。当人们以为古老的木活字印刷只存在于教科书中的时候，在这个浙南一隅的小村庄，依然可以获得一种“原来你在这里”的感觉。

以家谱为承。

为什么古代的木活字印刷在东原还在延续？这是几乎每个参观博物馆的人都会有的疑问。“固定频谱。”王朝晖用两个简单的词解释了原因。据长期研究浙南宗谱文化的吴小槐介绍，浙南是一个典型的移民社会。当地的先民或是在宋代之前为躲避战乱而迁居闽南，然后在明清时期迁居浙南，或是在北宋南渡时迁徙到此定居。颠沛流离、族群共居的生活背景，造就了当地人强烈的宗族观念。“三代不编曲，应视为不孝。”即使在“文革”期间，这一地区编乐的传统也从未停止过。

太原县王氏族谱记载了木活字印刷术传入东源的过程。泰元年(1324)前后，王氏第11代王发茂在福建安溪从事编曲工作。清乾隆元年(1736年)，王发茂的后人王思训带着孩子迁居到现在的东园村，同时带来了用木活字印刷家谱的手艺。在此后的三百年间，这项技艺在东源王氏家族中传承了十几代，从未间断，在一些外族家族中通过联姻、拜师等方式传承了几代。现在看来，正是因为宗谱家在修复族谱、管理宗族血脉的同时，在日复一日的刻字排版中，不经意间守护了中华文明的这一点星光，让它在历史的长河中静静闪耀，一直延续至今。

翻开展厅收藏的家谱，每本书的扉页上都有“平阳坑镇东源村XX姬子”的签名。古人用“付梓”指代刻字、印刷，“姬子”则是对东原村编曲全过程的统称。根据王朝晖的介绍，完整的乐谱修改过程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整理乐谱稿，第二阶段是准备印刷用字，第三阶段是印刷。前后20多道工序，所有工序都很精致。雕版印刷只是家谱制作中的一个重要环节。做一个让客户满意的家谱，一个家谱学家要熟悉甲子的历法，知道生僻字和异体字，知道古文的语法，甚至会写古文。事实上，东源的乐手很多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没学过几年。

除了在瑞安出版谱牒，东谱牒科还到浙南各县市乃至福建、江苏、湖北等省接待业务。他们的住处在氏族的祠堂里，编曲的时间因氏族成员的多少而异，从几个月到几年不等。当一个漂亮的家谱出来后，家谱学家会主持一个盛大的“圆树”仪式。在锣鼓声和音乐声中，新的家谱被放在祠堂的祭坛上，享受着香火的供奉。老师穿着红绫，坐在座位上，听表扬，收红包，漫长的辛苦在欢乐的气氛中烟消云散。

在东原，木活字印刷与编曲的结合成为音乐家谋生必须掌握的技艺，编曲行业延续至今。

流行铅活字

在东园村，最常听到的感叹是“如果没有政府的支持，可能看不到木制活字印刷术”。经过询问，我了解到，在过去的十年里，铅活字印刷已经在当地音乐家中流行起来。

"主要原因是木活字印刷的时间成本太高."王朝晖给我们算了一笔账:用木活字印刷，一个熟练的家谱学家一天最多能印三四版，一年最多能做四六本家谱。按照一本家谱5000元的收费，一年赚的钱只够一个家庭的日常开销。

潘是东源村较早使用铅活字印刷家谱的家谱学家。“虽然我也是木活字印刷技艺的传承人，但我还是主要用铅活字排版，有时也会用电脑排版。”潘说，一个作曲家的收入主要取决于一个宗族的人数。通常一个家庭有两三千人。电脑排版印刷、铅字印刷、木字印刷报价相差很大。“比如我电脑排版每人只收8元，铅字印刷10元，木字印刷15元。在编配乐之前，我会跟氏族说清楚，他们喜欢什么我就做什么。但从这几年的生意来看，大部分宗亲会选择铅活字，选择木活字的甚至不到10%。”潘说，利用铅活字排版修复族谱，如果业务持续，一年能接10个、20个，轻松收入十几万元。

铅活字印刷也受到一些新音乐家的欢迎。在他们看来，木雕活字的手艺很难学，没有多年的努力在家是学不到的。印刷时对用墨量和刷墨力度的要求也很高。即使工艺再精致，印出来的字也会有大小深浅的差异。“铅活字不同。现在，你可以从一个字母制造者那里订购单词。字体大小规格统一，不需要印刷技巧。就算练几遍，印出来的字墨色均匀，大小一致，比木活字印出来的好看。”一个初学“摄谱仪”的人说。

与其他“与时俱进”的系谱学家相比，王朝晖有点固执。他是东源目前唯一坚持用木活字印家谱的家谱学家。“懂家谱的人都知道，家谱要讲究古义。只有古代的木制活字印刷术可以媲美。活字印刷虽然好看，但不如木活字印刷值钱。”

光环背后的无奈

东村约200户，人口不到1800人。如今，这一行大约有60名音乐家，其中能掌握一整套木活字印刷技艺的不到20人。经过各级政府的认定，最终确认的木活字印刷技术传承人只有11人，年龄都在60岁以上。

81岁的林楚音老人，也是东源木活字印刷技艺的国家级传承人。虽然已经不在职，但他有徒弟，但都是上了年纪的。“现在的年轻人不喜欢做这份工作。他们又脏又累。他们在外面找工作，一个月能挣几千块钱。”

林楚音老人有三个孩子。虽然他们很早就学会了用木制活字印刷和修复音乐，但他们没有一个人谋生，他们都去了外地工作。“现有的11位传承人中，几乎没有一位有子女接班。”瑞安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主任郑建军无奈地说。

虽然浙南修乐仍是一种正常需求，但由于延续乐的间隔和服务区域有限，20 ~ 30年的修乐需求并不强烈，村里的年轻人仍选择外出谋生。

2008年，木活字印刷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2010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当地政府把培养传承人作为木活字印刷保护的重中之重，出台了一系列鼓励传承人带徒的措施，比如带一个徒弟，给予传承人每年7000元的财政补贴。此外，当地政府还将东源村作为古籍印刷点，除了印刷家谱外，还利用传统的木活字印刷技术，承接各种古籍的翻印、转运业务。

但正如林楚音老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一针见血地指出，“现在，国家要我们传承木活字印刷技艺，但说实话，我们这些传承人并不想做，因为根本赚不到什么钱，没有实际利益，传承下去就很困难。”

木活字印刷术之所以能在东源保存下来，根本原因在于浙南的编曲习俗。如果当地政府能设立展厅，鼓励传承人带徒，对使用木质活字修复音乐的作曲家、宗族给予一定补贴，可能更直接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