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湖笔走何方

雷虎

在文房四宝中，一直有“笔墨”的先后顺序。钢笔第一，不是因为它的价值，而是因为它太难做了。这支笔，尤其是胡笔，出自浙江湖州。

在中国书画界，有“一个书画史，一半在湖州”的说法。虽然笔尖的滑动成就了中国书画的辉煌，但胡笔的价值与其他三兄弟不同。相对于墨、纸、砚这些已经成为高端收藏的物品，毛笔作为快速消费品的属性千百年来都没有改变。文房四宝的基石现在怎么样了？带着疑问，我决定去湖州一探究竟。

寻找制笔工厂

钢笔虽以湖州命名，却产于湖州东南40公里的善琏古镇。出租车启动的一瞬间，手机地图上显示出优雅水乡的名字:织里、南浔、乌镇、林爽...但是在街道的两边，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和烟囱，空气中仍然弥漫着糊糊的味道。

出租车绕了一个小时，司机才松了一口气。“这是善琏的地界。要换的话，只能从湖州市区走水路，还要在船上折腾好几天。”进入车山联后，司机在一排排胡笔标志中迷了路，不停地停下来问路。“湖笔厂？到处都是湖笔厂！”“莲湖制笔厂好吗？这里是山莲湖制笔厂！”直到一位老婆婆把我们指进一条小巷，我们才发现了那座古色古香的牌坊，牌坊上写着“善琏湖制笔厂——沙孟海”。“这扇门前不是一条河吗？河边还有一个码头。船上装刷子的人多吗？”司机完全迷失在雾中。

牌坊后面是一个宽敞的四合院，中央是一个10平方米的花坛，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刻着一行硬朗的题字“孟珙纪”。原来，庙桥六巷6号就是现在的山莲湖制笔厂，原名孟天寺，毛笔行业的鼻祖。

“直到几年前，我们湖笔厂门前还有一条小河。河上有一座石桥，叫庙桥。南来北往的笔贩坐船来，在庙桥上岸！”莲湖制笔厂副厂长沈慧星就像莲湖制笔厂前世的几个家谱里的名门，言语中有说不尽的自豪。由于厂长邱长明2010年退休，接待工作由厂长沈负责。

邱昌明是湖笔制作技艺唯一的国家级非遗传承人，如今大部分时间都住在杭州照顾外孙。平时自己也做笔，放在湖州市博物馆卖，量不多，一年100支左右，每支笔大概2000元。但他每个月都会回好几次善琏，到厂里转转。“我从16岁进厂，干了大半辈子，对工厂的感情非常深。”以前他带了5个学徒，现在都退休了，被评为国家级非遗传承人后，他又带了3个徒弟，如今都还在厂里做。邱昌明是胡制笔技艺唯一的国家级非遗传承人。现在大部分时间住在杭州照顾孙子。我一般自己做笔，在湖州博物馆卖。量不大，一年100笔左右，每笔2000元左右。但他每个月都会回山联几次，参观工厂。“我16岁进厂，干了大半辈子。我对工厂有很深的感情。”他以前带了五个徒弟，现在都退休了。被评为国家级非遗传承人后，他带了三个徒弟，都还在厂里干活。

说是厂，不过平房一栋，小楼二三。“湖笔厂兴盛时期，这里有七百多号人。那是择料车间，这栋负责水盆，那栋里边专门制笔杆！现在厂里70人不到，一栋楼就够用了。”站在蒙公石前，老厂长指着空荡荡的厂房感慨万千。“以前总有领导问，这个技艺会不会失传？我说不会，就是人少点。至少在20年内，传承不是问题。”因为自从上世纪90年代后，大小笔庄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曾经汇聚百家笔工的湖笔厂变成了湖笔界的黄埔军校，待“黄埔生”毕业后，“军校”就破败了。是工厂，但只有一间平房和两三栋小楼。“湖笔厂兴盛时期，这里有七百多人。那是选料车间，这个负责面盆，那个是专门做笔的！现在厂里不到70人，一栋楼就够了。”站在孟公石前，老厂长指着空摇曳的厂房，感慨万千。“以前总有领导问，这个技能会不会失传？我说没有，但是人少。至少20年内继承不是问题。”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大大小小的钢笔屋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曾经聚集了数百名制笔工人的胡制笔厂，成为了胡制笔界的黄埔军校。“黄埔生”毕业后，“军校”就废了。

湖笔的诞生

厂长把我们领进了唯一一栋正在工作的大楼。现在一楼是湖笔博物馆，陈列着各种精美的文物，楼上是制笔作坊。看着“内访”的牌子，我明白了，湖笔厂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生产湖笔的地方，而是变成了一个书画道场。因为在外人看来，制笔人普通的制笔工作，才是书画艺术乱象开始的地方。

每一个来善琏的作者，都不会在博物馆里别有一番滋味。在带着众多作者参观制笔车间后，湖笔厂决定利用船的优势，将制笔厂变成一个工业旅游点，让游客在漫游湖笔的120道工序中体验“一只湖笔的诞生”。

黄庭坚说:“只用笔工作是最难的……一旦得到一支，就可以用一辈子。得一墨，可一岁，得纸，得一好。”但是，做刷子太难了。每个制笔人都必须严格遵守“三义四德”。所谓“三义”，是指工匠技艺中的“精、净、美”原则。所谓“四德”，就是成品的胡笔要尖、齐、圆、健，四德都齐全。

“山联毛笔一直到现在都是手工制作的。胡笔虽小，制笔却是个系统工程。每支湖笔都要经过选料、水盆、打结、装套、选笔、刻字等12大工序。，而每一个大流程，少则两三个，多则二三十个小流程。”

沿着斑驳的白墙走上二楼，我立刻被阳台上的一幕吓住了:几十个竹制的簸箕一字排开，每个簸箕上都布满了像饺子和竹笋一样蓬松的疙瘩。仔细一看就知道是钢笔。

推开木门，制笔工人们左手各握着一根整齐湿润的毛线，右手不停地用指甲从毛线中扯丝。他们大多六十多岁了，但非常敏捷。你甚至可以每秒钟重复旋转两到三次。“这个过程叫水盆，也叫水功。制笔工的任务就是把泡在水盆里的毛笔毛拉直，然后把不适合制笔的乱发、绒毛、无毛等湿掉，最后把拉直的毛整理成半成品笔尖。”

连有句话说得好，物以稀为贵:“毛笔有毛，神仙也摸不着。”胡笔铅笔工做的是“神仙也摸不着”。可想而知，要把自由生长的狼毛、兔毛、羊毛做成储墨聚锋的湖笔，有多难。小笔上的每一根头发都是“万里挑一”。就像我们面前的水盆工艺，少则三年，多则十年就能做好。但是，做笔最重要的是自己思考。有些笔有问题，比如颜色不好，就得想办法不让进；不平整的地方很难补和切。“其实只有严格按照传统工艺做才能做好，因为它的造型和做法都是经过老师傅几百年的实验固定下来的，但现在很多人私下简化了工艺，做出来的东西自然就不好了。”

好在善琏湖笔厂的笔工们对自己的工作都是“从一而终”。无论是水盆、择笔，还是刻字，要么不干，要干就是一辈子。幸运的是，山莲湖制笔厂的制笔工人在工作中“始终如一”。无论是水盆、选笔、刻字，还是不刻字，都是一辈子的事情。

我们的钢笔总是供不应求。

现在现代书画市场冷清，那么多笔该去哪里卖？

“事实上，我们的产品一直供不应求，只是它的产量太低了。我们缺人缺原料，很多出口订单都完成不了。”沈主任的回答真的很让人吃惊。在此之前，大家都以为胡比要走到穷途末路了！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湖笔厂400多人，年产值400多万元。那时候是计划经济。国家做了计划，然后统一购销，一般在新华书店有卖。所有高级刷子都由上海进出口公司出口到日本。当时一个老工人一个月工资三四十块钱，根本不够用。学徒会低一些，一个月才15块钱。而现在，虎壁制笔厂新员工收入在2000元左右，老员工收入会高一些，退休金4000多元，但山联虎壁制笔厂年产值只有600多万元。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人工成本增加了数百倍，但产值却没有太大变化。再打听一下销售渠道，除了网上销售象征性的增加，其他模式几乎都是沿着之前的轨道延续到现在，没有任何变化和创新。

为了保护好这张城市名片，湖州开始筹建中国湖笔博物馆，去年举办国际湖笔文化节，降低制笔企业税率，在湖州部分中小学开设相关课程，推广湖笔文化。有什么效果？制笔工人建议我去湖笔街转转，因为国营的湖笔厂是山联湖笔的非典型存在。要了解真实的湖笔，还得去湖笔街的私人毕庄看看。他们的生活才是真正的湖笔生态。

于是在湖笔街门口找了一家酒店，发现整个湖笔街空空无一人，像个“鬼城”。

三十年来，河东的人富裕了，三十年后，河西的人也富裕了——生活充满了起起落落；曲折的职业生涯；人生的变迁

虽然是下午3点左右，但这条沐浴在初春阳光中的百米老街却毫无生气。街道两旁的多层毕庄有三分之二不对游人开放，剩下的三分之一是冷清的。很难看到一个清洁工肩上扛着扫把走过，就赶紧凑过去问:“师傅，你知道宋河毕庄在哪里吗？”

宋碧庄是湖笔厂制笔工人一致推荐的，老板张小花原本是江西进贤制笔世家的后代。上世纪90年代，张小花想看看自己的毛笔有几斤重，于是把最满意的拿到荣宝斋的手心，得到了这样的评价:“真看不出进贤能做出这样的毛笔，居然有湖刷的味道！”正是这句话改变了张小花的命运。他决定去湖州看看真正的毛笔该怎么做。

坐在从南浔出发的乌篷船上，沿着曲折的水路南行，张小花觉得去湖州找笔就像鲁迅的社戏里的戏迷去看戏一样，而善琏无疑是这部湖笔戏最梦幻的舞台。但这是一部猜不到结局的戏。

在过去的15年里，张小花一直在不断创新她的技能，将猪鬃、尼龙和其他材料与羊毛混合，以增加刷子的弹性，并申请了多项专利。他逐渐将胡笔从大众经营转向高端路线，一步一个脚印成为胡笔中的佼佼者。然而，一转身，他发现自己的家乡江西进贤毛笔似乎已经超越了胡笔。

“在湖州地区，由于人工成本、原材料等原因，这几年毛笔的产量已经大不如前了。”说起湖州制笔业的衰落，张小花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次，我去山联周边的一个村子买羊毛。远远看到牧羊人杀猪，我就纳闷了，问牧羊人怎么这么多年宰的羊突然变成杀猪了。牧羊人问，你用了这么多年羊毛，却不知道羊没有背心？我定睛一看，好家伙，我面前的羊有一头猪的形状。”我高兴得前俯后仰，而张小花却一脸悲伤，讲述着“羊变成猪”的原因。

最开始，羊毛衫走俏，于是人们就让羊少长羊毛，多长绒毛；后来，羊肉更好卖，于是羊就尽长肉不长毛了。以前，制笔人从来没为羊毛操过心，后来，只能去浙南的深山中寻羊毛，再后来，只有到内蒙、新疆才能找到合适的羊毛。如今的羊毛、兔毛的质量，相较于以前已经是云泥之别了。湖州虽然有延续千年的制笔传统和技艺精湛的笔工，却也面临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处境。起初流行毛衣，所以人们让羊少毛多绒毛；后来羊肉卖得好了，羊就不长毛了。在过去，制笔工人从不关心羊毛。后来，他们只能在浙南山区寻找羊毛。后来，他们只能在内蒙古和新疆找到合适的羊毛。现在羊毛和兔毛的质量和过去不一样了。湖州虽有千年制笔传统和熟练制笔工人，但也面临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局面。

“毛笔是劳动密集型行业，已经越来越不适应江浙一带的经济环境了！看湖笔街。虽然有很多笔屋，但是很多都只有空外壳。除了举办湖笔节的那几天比较热闹，偌大的湖笔街几乎没有什么人。很多笔庄都不再从事湖笔的生产，直接从江西进贤进货。如果这种趋势持续下去，湖州在不久的将来可能会让出一千多年来中国毛笔业中心的地位！”张小花的语调中有无数的感伤。15年前，为了成为最好的画家，他离开家乡来到湖州。没想到15年后，当我成为胡笔领域的一块招牌时，胡笔作为一个行业，即将面临黄昏。

深夜，我走在灯火通明却看不见的湖笔街上，想象自己是一个朝圣者，挣扎着向前走，却看到日出黄昏的影像，是多么的无奈和无助。如果此刻有一只温暖的援助之手，真正提高制笔工人的福利，改善旧的生产工具，拓宽新的经营渠道，胡制笔的面子可能会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