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了我的橘子

曾武模

那是2000年，女儿4岁，我带她回老家过春节。回深圳的时候，我们辛辛苦苦买到了有座位的火车票，很庆幸。

春运中的火车非常迷人。在我家乡的那个站一般会停十几分钟，但是春运的时候只停五分钟，而且人特别多。在上车的人群中，我和女儿、行李被吊着脚往上推空。冬天穿着厚厚的衣服，等我找到座位的时候，我已经浑身是汗，衣服都湿透了。

深吸一口气，把行李塞到座位底下，然后看着三个人的座位。他们满了。我下意识的抬头看车号，对，然后仔细看座位号，还是对。我拿出我的票，给坐在我座位上的中年妇女看，说:“这是我的座位。”

中年妇女木讷地看着对面座位上的男人。那个人穿着普通的衣服，看不出什么特别。我回头看了看中年妇女，中年妇女却转头看向窗外。对面隔间的其他四个人都沉默了。我变得焦虑起来，声音大了一点:“女士，把票给我看看。”

女人又抬头看了看对面的男人。男的继续面无表情，女的就动了，挤进去了。空给女儿腾出了一个小空间坐下。我心中的焦虑被她的行动抚平了。同时我也猜到了，对面的男人是她老公吗？

火车终于启动了，我倚着椅背站着。我的汗渐渐止住了，感觉好了一点。我看着中年妇女和对面的中年男子，心里衡量着双方的悬殊，于是决定借他的力量，在警察经过的时候把我的座位要回来。

我女儿想吃橘子。行李包里的橘子是我妈自己种的。从小我就和妈妈一起在橘子树上干活，和妈妈一起施肥、松土、捉虫子、摘水果。我很累，对妈妈的橘树也有很深的感情。这种感觉也感染了我女儿，她从小就爱吃奶奶种的橘子。

我从行李里翻出橘子，出于习惯，递给车厢里其他六个人每人一个。中年妇女起初拒绝要它们。我说:“吃吃吃。我妈妈做的橘子又瘦又多汁，又甜又好吃。”语气中有抑制不住的自豪。中年妇女抓住了它。中年男人更冷。我不理这份冷淡，把橘子塞到他手里。他皱了皱眉，把它剥了下来。我看着他把橘黄色的肉片放进嘴里。那一刻，他的眉头放松了。我开心地笑了，“吃吧。我们老家是果园，很多种水果都很好吃。”

还有人附和，“真好吃。”

中年人吃完橘子，一句话也没说，眉头皱得更紧了。我耸耸肩，没在意他的反应。

我满意地吃完了我的橘子，我对被占领的焦虑完全消退了。我相信，在这漫长的旅途中，中年女性会和我分享这个座位——这其实是长途旅行中常有的事。

突然，对面的中年人站了起来，顺便喊了句什么，然后果断地顺着通道向车厢外走去。然后，四五个穿着普通衣服但没有行李的男子站了起来，后面跟着那个中年男子，一起走了出去。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那个中年妇女赶紧坐到对面的座位上，对我说:“这是我的座位。”又有点不好意思:“刚才对不起。”

我不解地问:“刚才那个人……”她连忙摇头，“我不认识他，他看起来像个仇人，身上还带着刀。”

你喜欢吗？我后知后觉地想了想，但多少还是意识到了。他们的眼神咄咄逼人。莫非，他们的目的不是坐火车？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我一直担心车上会出事，但直到我在终点站下车，车上都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