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两巴掌

沾河下

刚大学毕业的时候，我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工作，在一个公路监理处的实验室工作，因为我叔叔是那条公路的主管。我们实验室的主任姓赵，是一位四十多岁的高级工程师。我叫她赵姐姐。

这天天气很热，赵大姐让我去施工单位的材料仓库拿钢筋样品。我还没进材料仓库，施工单位的材料经理老曹不知道怎么得到的信息，就一路出来迎接我，把我带进他们的办公室，像见了几千年未见的亲人一样。我就像一个被万千宠爱的公主，陶醉在老曹等人的赞美潮中。我说我是来取样品的，让他带我去仓库。老曹讨好的说:“怎么能让美女领导自己做呢？看，我们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说完，他从办公桌下拿出一把已经剪好绑好的钢条。我不放心，坚持要去仓库看材料。老曹打开办公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我。他平静地说:“这是你第一次取样的一点小意思。请收下。”刚从学校毕业，最缺钱的时候。我剧烈地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勉强收下了信封，然后拿着老曹准备好的钢筋样品回了监察室。

赵大姐见我汗流浃背，赶紧从我手里接过钢筋，心疼地说:“我辛苦了，你去休息吧。”心里闪过一丝慌乱，但马上冷静下来，安慰自己，“就算那批钢筋掺了次品，也还是会有一些合格品的。既然有合格的产品，我画出来也很正常。”

赵姐马上安排实验员做了检测，检测结果如我所料全部合格。

赵大姐很爽快的在老曹的材料检查单上签了字，我长吁了一口气。

三天后的中午，我在监察室填了信息。赵大姐匆匆从工地回来，脸色沉重地进了家门。我问她怎么回事。赵大姐疲惫地说:“今天去老曹的钢筋仓库，总觉得他们的钢筋有问题。”我慌了，低声问:“有什么问题？”赵姐没说什么。她从汽车后备箱里拿出一根钢条，走进实验室。

一个小时后，赵姐出来了，我怯怯地看着她，不敢问检查结果。赵姐很认真的问我:“你昨天取样怎么样？”

我慌了，假装没听懂，回答说:“是从一根来的。”

其实上班第一天，她就给我看了说明书。我知道一组钢筋有三个样品。要从不同的地方取三根钢筋，每根钢筋的末端去掉，中间一段切掉。

赵姐听了我的话，脸色变了。她严厉地说:“请给我找说明书，翻到第4页！”

规范的第4页是钢棒的取样方法。我把说明书拿出来，战战兢兢的递给了赵姐。她没有回答，几乎是冲着我吼:“你自己好好看看，把老子的钢筋取样方法抄100遍！”

老子？从来没有人敢在我面前叫老子！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把书扔在地上，走了出去。

赵姐在后面喊:“回来！”

这一声大喝阻止了我。她走到我面前大声说:“你知道因为你不懂规范，施工单位损失了多少吗？那天我签字后，他们已经把钢筋扎进了钢筋笼，做了桩。现在他们要全部返工！”

我气得说:“你说返工是指返工吗？你以为你是谁？你多大了？”

赵姐抬手就想扇我。我趁着舅舅是单位领导，冷笑两声，仰着头，把脸送她，故意气她:“你想打我？你战斗！你没这个胆量！”

“啪——”的一声，我的话还没说完，赵大姐就扇了我一耳光。我捂住脸，盯着她。她冷冷地说:“我就是想打你！为了叔叔打你！”

没想到她真的动了手。我愣了一下。醒来后，我哭着出去了。我一个人在外面呆了一会儿，以为真的是自己的错。我害怕我会小题大做，暴露我的受贿行为，所以我决定不告诉我叔叔赵洁打我的事，但我不能在这个建筑工地多呆一天。

第二天，我随便找了个理由辞职走人。走的时候，我气得来到赵姐的办公室，让她给我道歉。她冷冷地指着自己的右手手掌说:“如果你以后还这样对待你的工作，恐怕就不只是打你了！”

我气得发抖。临出门时，我恶狠狠地说:“赵，你记住，你用右手打我，你的手要受罚！肯定！”说完，摔门直接去了火车站...

10年过去了，我利用叔叔的关系到另一个单位工作，担任实验室主任。

有一天，舅舅给我打电话，介绍了一个人在我手下工作，让我好好照顾他。我问，“他是谁？对你这么重要？”

叔叔说:“他叫陈小龙，是赵敏飞的儿子。”

我疑惑的问:“哪个赵敏飞？”

叔叔说:“你忘了吗？你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她是实验室主任，你的老板！”

我突然想起来，那个打我的女人，竟然，她的儿子现在在我手里！我“哼”了一声，在心里冷笑一声！

舅舅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叹了口气说:“赵敏飞很不幸。那年你辞职离开工地后不久，她就被工地上一台落后的挖掘机吊了下来，右手双脚被压断了。”

我一下子惊呆了，想起我离开时给她的诅咒。我没有想到，她居然遭遇不幸，我也不能再恨她了，就对舅舅说:“你放心，我会安排他儿子的。”

第二天，陈小龙向我报告。他一进门就叫我“主任”。因为赵姐的关系，我和他聊了很多工作之外的事情。陈小龙告诉我，他的父亲很久以前就去世了，他的母亲也没有再婚。他母亲行动不便，一直靠微薄的养老金生活，没有其他经济来源。陈小龙原本想去读研究生，但他的家庭太困难了，所以他不得不早点去。

我真诚地说:“小龙，你努力吧，我会帮你的！”

这一天，我们接到了外出抽查的任务。巧的是，老曹负责其中一个抽检点。其实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我和老曹因为利益关系，就像好朋友一样亲密。

我把陈小龙带到老曹的办公室，对老曹说:“这次我不能一个人做主了。陈骁负责实验数据的控制。”

曹心领神会。临走时，他给了陈骁一个信封。

陈小龙吓了一跳，立即变得慌张，并继续拒绝。我站在远处，试图假装我不知道。看到陈小龙闹得太厉害，我怕影响不好，就走过去轻声说:“拿着，你刚来上班。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陈小龙看着我，然后毫不犹豫地把信封放进了包里。

这次抽检，老曹的单位顺利通过。

几天后，我一进办公室，陈小龙就跟着进来了。他身后有一个人。我看到的时候惊讶得合不拢嘴。不是别人，正是赵姐，我已有十年没见到她了。她坐在轮椅上，两鬓斑白。我毫无准备，赶紧起身给她倒茶。

赵姨娘冷冷地说:“不是，我是来带陈小龙回家的！”

陈小龙低下了头，拿出一封辞职信，和最后一个信封一起放在我的办公桌上。我吓了一跳，说:“小龙，你在干什么？”

赵姐对小龙说:“你过来！”

陈小龙顺从地走到他母亲面前。

赵姨娘站起来，举起左手，给了陈小龙一个耳光。

我大吃一惊，赶紧上前劝阻，说:“姐，你干嘛这样？十几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有这个脾气？”

她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说:“十年前，我白打了你一巴掌。这一次，我打了儿子一巴掌。如果他不服从，我就砍掉我自己的手！”

“咚”的一声，双膝跪地，趴在母亲腿上，失声痛哭。

我傻傻地站在一旁，脸上火辣辣的。如果地上有裂缝，我会毫不犹豫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