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芸：为传统呼唤

周娟娟

广州美院教授、原创设计师、服装设计大赛评委……贾芸有着多重身份，她始终以传承发展传统文化为己任。

传统手工，现代产品；传统构图，现代美学...在贾芸的工作室里，你不能不感叹两者的和谐融合——流行色制成的多功能包，融合传统瑶绣，既时尚又风情万种；围巾上点缀着波浪和四叶草，就像把一幅优雅的泼墨山水画挂在脖子上，有一种优雅的韵味。

用原生态的民间手工元素来设计制作产品，是贾芸一贯的态度。而产品之外的文化延续，才是这位学院派设计师思考和探索的终极方向:“我一直坚持可持续发展的理念和设计教育。”

这种坚持很不容易。

南岭“贝壳纽扣”

2007年夏天，贾芸去了南岭，一个朋友让她为当地的生态旅游做点事。贾云明白，做生态保护，首先当地人要对身边的一草一木充满感情。当生活在这里成为他们的骄傲时，他们会有强烈的保护环境的愿望。

贾芸开始仔细思考一个问题:我能怎么办？

回想1993年，贾云去香港做访问学者，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一些奢侈品牌谈论如何通过设计来协助亚马逊的土著人——在把当地的果壳做成纽扣或衣服上的装饰品的同时，他们把库存的羊毛大衣带到当地，让土著人拆开，用当地野生水果和植物制成的天然染料染色，然后重新设计和编织。产品以高附加值售出后，收益返还给当地当地人。

亚马逊的案例提醒贾云，我们长期以来低估了文化的跨越式发展。其实文明的过程不一定是让传统文化从摇篮到坟墓，也是从摇篮到摇篮。复制这种模式的想法在贾云脑子里已经有15年了，南岭只是一个很好的平台。

教南岭女子做针线活，让她们先保护好自己，成了当务之急。

贾芸知道她在那里只是一个陌生人。她没有急着表达自己的想法，而是先和当地人聊了聊，直到气氛很融洽，再找人组织妇女。

“有些女人，一旦结婚，就只买菜做饭，没有自己。久而久之，他们也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情，整个人生也就过去了。但是女人不应该这样。女人要学会创造！做一手好菜，穿一件好看的衣服，和孩子玩一个好玩的游戏，都是创造。”在一次充满感情的谈话结束时，有些人泪流满面。

人们被贾芸的真诚所感动，渐渐敞开了心扉。有一位女士感叹，休息时不是打麻将就是看电视，不做这两件事就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很无聊，但更无奈。

见时机成熟，贾芸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然后给出了绘画、织毛衣、钩花、刺绣几种选择，并手把手地把这些技术教给了当地的妇女。半年后，徒弟们“出发”了。贾芸也想把他们的作品变成商品，用商品的收益回馈他们。

贾芸让他们用当地的草包钩花。勾上后，她自掏腰包买来，在广州的精品店里卖。这些草包不仅让当地妇女感受到创作的乐趣，也让她们意识到保护环境的重要性。当这款包成为都市人的消费品，也向都市人传递了环保的理念。

阿力药绣片

贾芸在南岭游玩期间，去了乳源县碧北的瑶寨村。这次旅行深深地伤害了贾芸的心。

瑶绣是世界上唯一从反面绣的刺绣。然而，生活在碧北的瑶族人已经快20年没有接触过瑶绣了。年轻一代都在想怎么赚钱，瑶绣和他们的生活没什么关系。会绣花的老人都60多岁了。它们又老又暗淡，很难做出漂亮的工艺品。那些简单精致的刺绣品已经成为被遗忘和抛弃的技艺。

我们能拯救面临消失的瑶绣吗？

贾芸想通过自己多年的时尚眼光，对大都市生活经验的了解，对大都市白领的了解，将少数民族的原生态技艺时尚化，上架成为商品。考虑到功能主义和商业化的流通，我们应该对传统技艺的作品进行时尚化的设计和包装，从而探索传统技艺的生存之道。

贾云告诉当地人，刺绣也能赚钱。但没有人相信，在他们的记忆里，瑶绣只是老母亲打发时间的东西，土气，没落，无趣。贾芸没有放弃。她干脆住在当地的姚家，一次又一次地和当地人彻夜长谈。

阿里的母亲是老一代中最好的绣工，也是那里唯一会唱瑶族民歌的人。贾云的思想工作重点是阿里姐妹。阿里有两个孩子，一个小学，一个中学。她从早到晚干农活，经常一个人扛着几百斤粮食去卖。孩子们昂贵的学杂费仍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贾芸告诉阿里，只要她们姐妹跟着母亲学瑶绣，把技艺传承下去，贾芸就给几个孩子交学费。贾芸的真诚感动了阿丽，她说服妹妹跟着妈妈学这门手艺。在阿里的带动下，村里的妇女渐渐明白了贾云的真心，愿意读书的年轻人一下子增加到了20多个。

之后，贾芸每月去一次瑶寨，看看当地妇女的学习情况。学习代代相传的绝技，潜移默化的影响很强，当地妇女进步很快，其中阿里的刺绣工是佼佼者。

瑶绣从反面开始，针下去正面要清晰。一件30cm×30cm的瑶绣，一个人要两三个月，贾云高价买下所有的绣成品。当地妇女看到学好瑶绣能给她们带来收入，变得更加积极。

贾芸买的瑶绣将作为时尚元素融入他的新设计。贾芸设计的瑶绣皮包定位明确，只针对大都市的高级白领。为了满足这种需求，她在内袋里设计了很多小格子，钢笔、口红、卡片、钥匙、眼镜等出门必备的物品都放在了各自的位置。贾云发现很多人都有两部手机，于是包里的手机袋也被设计成了两个。

产品倾注了太多的情感和精力，价格自然不低。2000多块的瑶绣皮包，喜欢的人多，下单的人少。很多人嫌贵，但也有很多人看重这些挖掘出来的老手艺，一次买两件。

产品卖出去的时候，贾云始终不忘对阿里的承诺。孩子开学，贾云拿着卖包的收益，给阿里姐妹的孩子交了学费，剩下的给当地图书馆买书。有时会为当地妇女组织一些活动，并给她们一些小奖品。

贾云说:“对于传统技艺，我们不能空谈保护。我们应该将保护与拥有这种技能的人的生活联系起来，提高他们的生活质量，并成为他们的生活方式和生活来源。只有这样，这种保护才能建立，才能有传承的机会。纯唯心主义的口号保护和博物馆保护没有太大意义。”所以她一直鼓励自己的研究生将潮绣、抽纱等传统元素融入服装设计，真正将传统元素融入现代生活。

走向元耀山村

然而，蓝图并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两年后，贾芸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了。

碧瑶村慢慢发展成了旅游景点，来这里观光游览的人越来越多。土著人的房子变成了水泥房子。在市场利益的驱动下，原本淳朴的人们变得急功近利。他们再也无法静下心来制作精美的手工艺品。

贾芸陷入了一种焦虑，一种无奈却又想继续前行的纠结。

为了继续保护瑶绣文化，贾芸不得不换地方。一个在粤北做文化研究的朋友给贾云推荐了始兴的一个村子。

从广州出发，走《西游记》里的323线，4个多小时，再换一条乡间小路，再走两个小时，就到了目的地。和碧北相比，始兴的村子更穷。这是一个汉族的聚居地。山区退耕还林后，一些瑶族人才迁到这里。

走访了200多个村子，贾云的心越来越重。全村只有一个老婆婆会绣瑶，70多了。贾芸语重心长地说要带个研究生跟她学瑶绣，老人的眼泪忍不住落下来。村支书听了贾云的描述后，希望带动当地妇女一起学习。这是贾芸想要的。

在始兴，贾芸将重新开始...

或许，类似毕北的问题还会出现，但无数次的风雨中，更坚定了贾云的信念。她总是记得自己的身份。她不仅是设计师，还是学者。

大部分时间，她都在乡镇做文保和巡查工作。“我不需要做太多商业上的事情。我满足于物质生活。我的生活相对简单。我有很多下意识的节约习惯，比如洗澡的时候用盆接水，把当天的衣服放在盆里踩。我算过，洗衣机的用水量是手洗的十倍以上。”

只要生活简单，物质充足，文化就一定要传承下去。接受过西方教育的贾芸并没有固步自封。在80年代，当人们把蝙蝠衫和健美裤作为唯一的时尚标准时，贾云就已经在杂志上推荐了“三宅一生”的设计理念。她从一个根植于日本民族观念和习俗的国际品牌中看到了中国传统文化的未来。

在贾云的工作室里，摆放着大量色彩丰富的民族手工材料，《呢喃山风》《活如夏花》《优雅时光》《一寸草心靠垫》等一系列手工设计产品，大量运用了这些元素，浪漫而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