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树峰
国色·花咏03 王昆峰 摄国色华勇03王摄
王把他半生的爱情献给了牡丹。他是洛阳人,一直生活在洛阳。每年四月天下香尽之时,洛阳牡丹盛开,香遍天下。不过牡丹花期不长,“姚黄威姿第二次开,不觉得自己什么都讨厌。”一年只有一个季节。在2008年之前,他拍摄了一系列花卉和花卉阵列。系列花,都是在花的最佳状态下拍摄的,挺立在风中摇曳,花瓣和雄蕊层层叠叠,形成一个整体,色彩艳丽。图片还保留了花的表面形态。花阵系列,以当时风光摄影流行的617帧形式构图,不再是单朵牡丹,而是两朵以上的花,形成一个阵容,画面中有更进一步的背景展示。这组作品中的花与花之间的关系是如此和谐,就像姐妹手挽手跳舞,观众不禁为她们的耀眼而欣喜和惊叹。2017年直接用宏观的方式拍摄,形成了新的系列——国色花。牡丹花瓣和雌蕊的方形部分在长边上被放大到一米多的宽度,呈现出不同寻常的花精和雌蕊髓,效果令人惊叹。其锐利的形象,艳丽的色彩,摇曳的身姿,溢于言表。这些作品“资本化”了牡丹的骨骼和结构,剖析了花的内在肌理和旋律,让我们在一种难以言喻的芬芳和美丽中徜徉、沉醉、回味。我曾经说过,这是一个摄影师对花之心最庄严的开启,是影像世界对花之本性最虔诚的致敬。
我以为他的牡丹系列到此为止了。没想到他是个固执的人。在后期的探索中,他使用飞思卡尔数亿像素的相机进行拍摄,并采用焦点叠加的方式,试图进一步打开国色牡丹的内在性格。经过反复实验,他推出了新的系列——垂死中的单牡丹,他称之为“魂”、“姿”、“梦”。这组以超写实手法创作的牡丹花,每一朵都是一朵单独的牡丹,有豆绿赵粉,青龙罗红,魏紫姚黄,应有尽有,但花都失败了,容颜凋零。面对这组作品,我研究了很久,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按照明斯特堡的命题——隔离产生美,这组作品就是一个示范。花被隔离在长方形里。让我们盯着它们观察,你会觉得奇怪。牡丹花的存在第一次以如此庄严而隆重的方式被捧到了“在场”的位置。人与花相遇,然后内心颤抖,产生一种轻言相知,相见恨晚的冲动。如果按照克莱蒙·格林伯格的现代主义观点来看,这组作品达到了平面性,抛弃了原本基于具体意象与环境的诗意联想,也抛弃了对具体环境中花朵的深层追求。花本身的边缘和脉络作为线条,形成“推拉”关系,色彩形成过渡和对比关系。创作者观看的心理本能是以平面的形式呈现的,具有一些抽象表现的特征。然而,摄影不同于绘画。它必须在四帧的压迫下设计画面,它无法摆脱焦点透视关系。上亿像素的油性和锐利品质使得色块的前后位置非常真实,客观上提升了透视效果。对绘画感的抽象表达的追求会更侧重于平面性的形成,而摄影的透视则更突出前后事物的关系。这是一个平面上的具体人物在两个方向上形成的张力,而它恰恰代表了这类作品绘画与摄影的矛盾立场。仔细想想,这几乎是一个悖论。
换个角度思考,如果不能去除物理属性中的“杂质”,提炼抽象出摄影对象的线性关系,那么作品的平庸性会让观众对作品所反映的事物的特点和品质产生不那么浓厚的兴趣;失去上下文和深度的抽象表达通常会影响画面。从写实艺术的角度来说,有时候观众需要重新审视物体的特性,强化其物理属性,强化其触觉,与画面中的形状相对立。试想,如果摄影失去了触感和物理属性,作品真的图案化了,观众所需要的牡丹花瓣的温暖质感就消失了,作品的感染力也就相应减弱了。触摸质感是直接摄影的核心目标之一。我们不是又陷入了狮虎指出的“视觉”和“触觉”的矛盾中了吗?
令我惊讶的是,王用相机即时成像,拍摄了一个具有特殊光色特征的新系列《国色花颂》。之后,他拍下了牡丹花被粉化后的颗粒和灰烬。虽然没有收录在系列里,但是他做了最后的收尾工作。如果说,第二阶段的单花系列突出了牡丹花凋谢时的坚韧,这个系列却突出了牡丹走向灭绝时的从容。在花朵走向灭绝的瞬间状态,我们体验到的是平静的灰烬,没有悲伤,没有喜悦,也就是平静的承受。无论当初是多么的灿烂辉煌,这个阶段的淡然从容又是另一种境界。
至此,总结王的牡丹摄影之路,经历了四个阶段。首先,他以传统的方式拍摄了传统文化图像中的整个牡丹花和花阵,挖掘了其华丽奢华之美。2017年到2019年,他走上了宏观之路,在花的微小部分上做着花的骨骼的物理属性的分析和核心的髓的诗意幻觉。2020年和2021年,关于抽象表现和现实主义的矛盾,他拿出了一系列枯萎的花,最后,是《念花》系列。他的牡丹摄影系列可以构成花的四季四重奏,是他四十年来以影像的形式对牡丹花生命历程的执着追踪,也是他大半辈子对牡丹花庄严的艺术呈现。如果用阿洛伊斯·利格尔的“艺术意志”来衡量他的摄影道路,我不知道是表现牡丹的艺术自律在指引他的摄影道路,还是他的摄影意志控制着表现牡丹的形式不断前行。总之,他拍下了牡丹花在春风摇曳,在秋风中萧瑟,在严冬中封存的灵魂,那是美的流年。
相信这一系列国色天香的挖掘之美,必将以前所未有的生命能量,点亮读者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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