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世界上最能挑动人类原始欲望的“坏家伙”！

布鲁克·拉莫

没有任何元素比这种金属更能激起和折磨人类的想象力。对它的渴望和追求，让无数人走向了矿山。无论是用财富还是苦难来衡量，它的代价都太高了。

玛丽·桑切斯·康多莉只有九岁，但她的手背多年来已经磨得像皮革一样了。这是秘鲁安第斯山脉一个小女孩在烈日下扔石头的结果。自从罗斯玛丽的父亲8年前在拉林科纳达的金矿病倒后，她的母亲每天工作11个小时，收集金矿附近的岩石，将其打碎成小块，并寻找被矿工忽视的零星黄金。在学校放假的时候，罗斯玛丽有时会去山里帮助她的妈妈。她可能是个可怜的童工，但对于一个家庭生计朝不保夕的女孩来说，这是她最值得骄傲的成就。"去年我发现了两克黄金。"罗斯玛丽近乎陶醉地说，“足够我买课本和校服了。”

尽管地处偏远，环境恶劣——海拔5100米，连氧气都很匮乏。La Rinconada，一个充满惊人矛盾的小镇，正在以疯狂的速度扩张。穿过高原，走近聚落，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冰川下闪闪发光的屋顶。然后，一股恶臭扑鼻而来。臭味的来源不仅仅是倾倒在山坡上的垃圾，还有遍布大街小巷的人类粪便和工业垃圾。虽然La Rinconada一直在发展——六年间钻入冰川的矿井数量从50个增加到约250个——但它几乎没有基本服务:没有管道系统，没有卫生设施，没有污染控制，没有邮电，甚至没有警察局——最近的一个警察局几乎没有警察，从这里到山脚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秘鲁能源和矿产部致力于跟踪该国的黄金产量，理由很充分:黄金是秘鲁出口业的主要支柱。该国目前是世界第五大黄金生产国，年产量为187.5吨，是1992年的8倍多。然而，能源和矿产部在拉林科纳达没有办事处。当地人说，金矿的黄金产量没有被准确统计，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金矿经营者习惯于低报产量，以避税。“我们都破产了！”一个矿主笑道:“反正我们都是这么说的。”

一些未加工的矿石也会消失。在该市的一家金店，19岁的矿工利奥高兴地承认，他想兑现的1.9克黄金是从他父亲看似有人看守的矿石仓库里偷来的。“我们一周做四五次，我们平均拿到钱。”利奥说:“没有人注意到矿石丢失了。”

La Rinconada的许多矿工也没有正式注册。矿上没有工资表，只有一袋袋矿石作为补偿，有些矿主懒得记工人的名字。老板们自然可以通过这种合同工制度变得富有。他的矿工每个月都“碰碰运气”。平均而言，他们可以从10克左右的黄金开始，也就是说，他们一年的收入约为3000美元。尽管利益分配不均，但没有矿工起来反对这一制度。其实，比起在田间劳作，忍受同样微薄的收入和长期的贫困，他们更愿意选择这种每月都有一线希望的工作来“中头彩”。“这种赌博很残忍。”在冰川上工作的镶着金牙的矿工胡安·阿帕萨说，“但它至少能给你希望。”

矿工和他们的家人应该尽力在这个危险和掠夺的地方生存下去。或许这是一场更无情的赌博。拉科纳人的平均寿命只有50岁，比秘鲁人短21岁。致命的矿难时有发生，通常是由新手或醉酒矿工摆弄低级炸药造成的。就算爆炸不死人，产生的一氧化碳气体也可能致命。秘鲁有严格的矿山安全法律法规，但La Rinconada在这方面缺乏监管。"在200家当地矿业公司中，只有5家为工人配备了完整的安全设备。"安德烈斯·帕纽拉·基普斯说。他是一名安全工程师，在为数不多的严格控制安全的公司工作，但公司要求矿工自己支付安全设备的费用。

矿工们早已习惯了死神的造访，视生死为命。当地有句谚语说:“如果你离开家去工作，你不知道你是否会回来。”事实上，矿井中有人死亡被活着的人视为吉兆。人祭的传统在安第斯山脉延续了数千年，至今仍被视为对山神最高层次的崇拜。根据当地的信仰，山吸收死者脑髓的化学过程会使金矿更接近地表，从而更容易开采。

但是，山神们一定对拉林孔纳达严重的环境污染怀恨在心。与提炼黄金过程中释放的数吨汞相比，拥挤街道上的生活污水和垃圾只是小问题。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估计，小规模采金业每提炼出1克黄金，就会有2到5克汞释放到环境中——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数字，因为汞中毒会对人的神经系统和所有重要器官造成严重伤害。据秘鲁环保人士称，La Rinconada和附近的Ananea矿区释放的汞污染了河流和湖泊，秘鲁的的的喀喀湖也遭受了250公里以外的污染。

Rinconada附近的居民受到了环境破坏的影响。罗斯玛丽的父亲埃斯特万·桑切斯·马马尼已经在这里工作了20年。最近他很少去矿上，因为一种慢性病正在逐渐蚕食他的体力，导致他的血压升高。桑切斯不确定他得了什么病——他只看过一次医生，无法确诊——但他怀疑是环境污染造成的。“我知道金矿会让我失去很多年的生命，”桑切斯说，他驼背的身材让他看起来远远超过他的实际年龄40岁。“但这是我唯一知道的生计。”

如今，一家人的命运全靠妻子卡门从山上拖下来的矿石。桑切斯坐在他石头房子的地上，大部分时间都在把矿石砸成小块，收集装在蓝色咖啡杯里的含金砾石。罗斯玛丽拿一袋米当桌子，在上面写作业。她问游客一系列关于山外生活的问题:“你们国家的人嚼古柯叶吗？你有羊驼吗？”虽然才上一年级，但这个小女孩已经下定决心，将来要做一名会计，去美国生活。“我想离开这里。”她说。

每当爸爸把两袋矿石——他们一周的积累——送到他家屋后山坡上的小磨矿车间时，罗斯玛丽总是跟在后面。他们无休止地重复着这个过程，但每次桑切斯都忍不住希望自己能“中头彩”。最起码，他希望有足够的黄金供两个孩子上学。“我想让他们学习，这样他们将来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桑切斯说。他一辈子连初中都没读完。

父女一起看磨工表演这种古老的手艺。工人们赤手空拳，将几公斤的水银搅拌到一个木盘中，将黄金从石头中分离出来，然后将覆盖着水银的废料直接倒入棚子下的一条小溪中。在这个打磨车间里，大家的目光只集中在新提炼出来的银金块上:因为上面覆盖着水银，所以不确定有多少金子。

桑切斯把金子放进口袋，吃力地走向山坡上的一家金店。这个城市有数百家这样的商店。店主在外面用焊枪将水银点着，通过排气管将有毒的蒸气抽入外面寒冷稀薄的空空气中。店主工作的时候，桑切斯手里拿着他那顶破旧的灰色帽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十分钟后，一小粒金子从火焰中出现。桑切斯皱起眉头。它只有1.1克重。店主数出一些钞票，耸耸肩，递给桑切斯。除去磨工的工资，桑切斯一家的收入不到20美元。

“祝下次好运。”店主说。

也许下个月，也许下个月。为了在山顶的冰川上谋生，桑切斯知道运气是他唯一能指望的。

(摘自微信微信官方账号“国家地理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