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冢里的党章

殷杰

张人亚（1898年—1932年）张(1898-1932)

这是一本发黄的印刷小册子，封面上写着“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决议”，里面有1922年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通过的决议，最后一部分是《中国共产党章程》。这几页文件是中国共产党历史上的第一部党章，而这本小册子是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唯一的中文原件，目前存放在中央档案馆。

细心的人会发现，小册子上盖着一个印章——“张井泉(任亚)同志秘集”。谁是张井泉？「秘藏」二字背后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

“原名张，参加革命后自己改的名字。”浙江宁波北仑区文物保护管理所所长冯毅告诉环球人物。在北仑区霞浦街，至今仍保留着张故居。这座房子建于清朝中期，是一座三合院式建筑。院内有正门，东一翼，西一翼，四周有围墙，朝南开，围墙以石为框。

1898年，张出生在这座房子里，是家中的第二个儿子。当时属于浙江省宁波地区镇海县霞浦镇。张的父亲张觉谦是个农民。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他很重视孩子的教育。他给二儿子取名景全，早早把他送到家塾启蒙，再送到县城上中学。1914年，张为了减轻家庭负担，不去读书，只身到上海一家银店当学徒。因为“银匠”在宁波话中的发音与“任亚”相似，所以他把张作为他的另一个名字。

20岁时，张娶了名叫顾玉娥的妻子，几年后，顾玉娥因病去世，没有留下孩子。从那以后，张就一个人住在上海，很少回宁波老家。在多年的学徒生涯中，他不仅学会了手艺，还亲身感受到了军阀、洋人、资本家对底层人民的剥削、压迫和虐待。

金银业是中国古老的手工业之一。20世纪20年代初，上海有大小银号30多家，从业人员2000多人。与产业工人相比，这些金银工人的待遇和处境更差。银店普遍采用学徒制。一个学徒要经过五年的“实习期”，然后无偿为雇主工作一年，才能成为有薪正式工。工龄之长在当时的工人中也是罕见的。

“张静泉（人亚）同志秘藏”章。第一章“张井泉(任亚)同志的秘密收藏”。

经过日复一日的压榨，张并没有变得麻木。随着共产主义理论在中国的传播，他接触到一些进步书刊和进步人士，思想深受触动。中国共产党正式成立后不久，张于1922年加入社会主义青年团和中国共产党，成为上海最早的工人党员之一。

1922年9月，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金银工人俱乐部在上海成立。在成立大会上，董事长张说，俱乐部是“保护工人生命的机关”。大会还发表宣言:“我们所有工作的人都很努力，除了一直工作和吃饭，没有什么快乐...我们是来收拾所有不幸事件，改善未来生活的。"

俱乐部成立20天后，向CCBA(资本主义组织)提出5项要求，包括增加工资、学徒期缩短至3年、周日休息、废除合同制、提高待遇等。银店资本家不但不理会，反而把张等三名帮会骨干开除出厂。抗议无果后，俱乐部发出罢工号召:“我们要用鲜血与资本家抗争！”

所有银楼的工人反应迅速，几天之内，罢工规模继续扩大。强制复工被拒后，资本家停止为工人提供住宿，进一步激化了矛盾。1922年10月20日，清华银楼工人与印度巡捕发生冲突，六七人受伤，三四人被狼狗咬伤，22人被捕。随后，松湖警察署以“私自设立秘密办公室”和“威胁罢工”的罪名取缔了金银工人俱乐部，并下令通缉张等骨干成员。

1923年，在上海党组织的安排下，张离开金银业场，开始从事党团工作和政府书报的出版发行工作。1924年赴苏联莫斯科东方大学留学，1925年五卅惨案后回国。1927年初，张参与上海总工会机关报《人民日报》的创办。

由于喜欢读书看报，张保存了许多马克思主义著作的中译本，包括由陈望道翻译、陈独秀和李审阅的《共产党宣言》的第一个中译本。1920年8月在上海出版时，这本书的封面上印着一幅水红色的马克思半身像，首印1000册，很快就销售一空。同年9月再版，印了1000份，马克思画像变成了蓝色。《共产党宣言》的两个版本都被张小心翼翼地保存着。

此外，张还收集了一批中共二大、三大的重要文件。1922年7月，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在上海秘密召开，制定了党的最高纲领和最低纲领，通过了第一部党章和一系列重要决议。会后，党组织把党章、决议等文件编成小册子，分发给全国党员。张也拿到了一份。

1927年4月，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大批共产党员被杀害。白色恐怖笼罩上海，中国革命形势急转直下。张的工作被迫转入地下，党的许多材料不得不销毁。但对于一些特别珍贵的书刊，他在反复考虑后，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这年年底的一天下午，张带着一个大包裹偷偷回到了的老家霞浦镇。他告诉父亲张觉谦，他在上海的住所要搬迁，并请父亲保管他带回来的书刊。之后，他当天就离开了家。

张骞深知这些书刊的意义。晚上，他偷偷把包裹拿到自家菜园，藏在草棚里。几天后，他告诉邻居，他的二儿子张井泉已经离家很久了，已经不在人世了。当时上海很多工人死于多次武装起义，大量工人在“四一二”大屠杀中丧生。此外，张井泉已经好几年没回家了，所以邻居们对此深信不疑。

为了更好地保守秘密，张觉潜在家乡的山上为张井泉和顾玉娥建了一座合葬墓。张井泉这边是纪念碑。他带回来的书和论文就藏在棺材里空，墓碑上的名字是张权。张骞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衣冠冢里的秘密。他默默守护着儿子的信任，希望他再回来的时候，能把自己的东西完好无损地交给儿子。

告别父亲后，张在沪、芜等地秘密工作。这一时期，虽然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尚未建立，但赣西南、闽西苏区已逐渐形成。打土豪分田地，没收或缴获的金银财物，需要从地方上交给中央政府。

1929年7月，张奉命在芜湖开金店。表面上，他从事金银饰品的加工、采购和销售。实际上，他负责从苏区接收金银，设法兑换成现金和纸币，然后交给上海的党中央，作为党的活动经费。此外，金普所有的经营收入也全部上交中央。

1931年11月，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成立。12月底，张离开芜湖前往瑞金，出任中央工农检察委员会委员。1932年6月任中央出版局、印刷局局长，发行了大量苏区急需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教育图书。

张人亚（中）出现在1925年的苏联纪录片《东方之光》里。张(中)1925年出现在苏联纪录片《东方之光》中。

张爵谦（左）在新中国成立后，从张人亚的衣冠冢（右）里取出了守护多年的书刊文件。新中国成立后，张觉新(左)从张衣冠冢(右)中取出守护多年的书刊。

但在张的老家，亲戚朋友对他的踪迹一无所知。纪念碑里的秘密由张觉哉保管到新中国成立。全国解放后，张觉潜立即在报纸上发表《寻找你》，1950年仍杳无音信。张觉谦估计儿子可能已经死了，现在已经八十多岁了，于是下定决心:“共产党让我藏起来的东西，一定要还给共产党。”他打开衣冠冢，拿出书刊。后来，张觉谦把三儿子张从上海叫回来，还附上一张金银工人俱乐部成立大会的照片，要他带回上海交给党组织，完成他的心愿。

张回到上海后，专门刻制了两枚印章纪念这件事。一个是长方形，上面刻着“张井泉同志(任亚)守秘山洞20多年的书报”，另一个是正方形，上面刻着“张井泉同志(任亚)的秘集”，盖在所有的书报上，后捐赠给上海工人运动史料委员会和上海革命历史纪念馆筹备处(中共一大纪念馆的前身)。

这些由张父子保护的革命文物具有极高的史料价值。其中，《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决议》至今只找到三份，两份是副本，只有张保存的这份是原件。

中国共产党的第一个纲领是在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上通过的，但原文已经丢失。现行版本根据共产国际俄文档案和陈公博在美国留学期间完成的英文硕士论文翻译。但二大、三大通过的党章，却因为张的保存而完整呈现，填补了党史研究的诸多空白。此外，最早的中文版《共产党宣言》目前仅存，大部分破损严重或残缺不全，而张保存的两本书基本完好。

直到1956年去世，张骞从未放弃寻找儿子的下落。此后，张家后人继续寻找了半个世纪。直到2005年，他们在网上找到了1933年1月7日出版的中央苏区机关报《红色中国》的一份报纸，上面刊登了纪念张同志的悼词，才得知张的最终下落。

由于长期在危险、艰苦的条件下进行紧张、艰苦的工作，张已经积劳成疾。1932年12月23日，带病从瑞金出发，赴福建长汀参加考试。途中去世，34岁，因为旧病复发，无法治疗。

宁波北仑张党章学校校长何吉告诉《环球人物》记者，在确定了张去世的日期后，张家后人来到张觉谦的墓前，向祖先念了《悼念张同志》，说“你的儿子是为革命牺牲的，你放心。”

张死的时候，没有家人，没有孩子，没有家产，也没有证据找到他葬在哪里。到目前为止，很难找到他。但在何吉看来，他的生命是不朽的。“正如《红色中华》的悼词所说，张是‘最坚决、最勇敢的革命战士’。人的一生有长有短，历史总是根据人的贡献做出公正的评价。”

宁波镇海人。16岁时，他在上海当学徒，并于192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他负责上海中央地下运输工作，后赴瑞金中央苏区担任中央出版局、印刷局局长，不幸积劳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