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精英击碎草根的“美国梦”

陆锋

迈克尔·桑德尔迈克尔·桑德尔

吉娃，996，列平...在接受记者视频采访时，哈佛大学政治哲学教授迈克尔·桑德(Michael sander)对中国的“网语”开了口。作为一名知名学者，他曾多次在中国巡演，演讲速度很慢，但演讲厅总是座无虚席。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桑德尔一直致力于公共伦理的研究，主张把公共利益放在首位。美国政治学会授予其特别成就奖。他的公共课《正义》是哈佛大学历史上参加人数最多的课程。40年后，他失望地发现，美国社会与正义渐行渐远，精英们越来越嚣张，群体严重分化。其中，美国教育的异化似乎难辞其咎。

在桑德尔新作《精英的骄傲》的中译本中，富人与穷人的对立，运气与努力的对立贯穿始终。美国艺术科学院院士桑德尔喜欢诉诸终极价值关怀，深刻剖析了精英主义如何导致“美国梦”的破灭。接受采访时，他表示对中国传统儒家思想很感兴趣。在他看来，儒家主张个人从对集体的贡献中寻求价值，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消除“精英的傲慢”。上名校是金钱游戏？

在美国精英教育中，“公平录取”也许是最美的一个。但是史云光粗鲁地揭穿了它。他引用案例告诉人们，上名校很大程度上是一场金钱游戏。

2019年3月，在美国高中毕业生等待大学录取结果的时候，联邦检察官宣布了一项全国范围的哗然——33名富裕的父母被指控为他们的孩子从耶鲁大学、斯坦福大学等名牌大学“购买”新生入学资格。

这是史上最严重的大学招生舞弊丑闻。骗局的主谋是一位名叫威廉·辛格的教育顾问。他用各种手段(比如修改考试答题卡，伪造体育特长生等。)来提高学生的成绩，帮助他们拿到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桑德尔将这一招生丑闻放在《精英的骄傲》一书的开头。他说，许多美国大学即使不涉及像辛格那样的违法行为，也会特别考虑校友和大捐赠者的子女。“这说明财富和特权在美国大学录取中起着重要作用”。以美国前总统川普的女婿贾里德·库什纳为例。他的父亲是一名房地产开发商，向哈佛大学捐赠了250万美元(1美元约合6.5元人民币)。作为交换，他以平庸的成绩被哈佛录取。特朗普本人在子女就读沃顿商学院时，向该校捐赠了150万美元。

桑德尔把比赛的丑陋描述得淋漓尽致。在长达8年的大学招生欺诈操作中，辛格获得了2500万美元的非法收入。一家著名律师事务所的主任付给女儿75000美元，让她在特定的考试中心参加高考。那里的监考老师已经收了辛格的钱，会努力确保考生取得满意的分数。一位富有的父母给了辛格120万美元，希望把自己不踢足球的女儿打扮成足球新秀，塞进耶鲁大学。辛格用40万美元贿赂耶鲁足球教练，以运动员的名义招募这个女孩。因在电视剧《绝望的主妇》中扮演的角色而出名的女演员费利西蒂·霍夫曼(Felicity Hoeffmann)给了辛格15000美元，以解决她女儿的高考问题。

这显然违背了公平竞争的精神，公众的愤怒可想而知。涉事学生已被相继勒令退学。负责此案的检察官说，“我们不是说捐一栋楼，让学校更有可能接收你的孩子；我们谈论的是作弊和欺骗，伪造考试成绩，伪造体育证书，伪造照片和贿赂大学官员。”在桑德尔看来，这种处理是不够的，因为各方只是在打击入学申请中的欺诈行为，并没有宣称大学不能通过看似正常的捐赠等渠道“出售”新的名额。“美国梦”已经成为一个“高尚的谎言”

招生舞弊案无疑使更多人反思教育领域“美国梦”的破碎。但正如耶鲁大学法学院教授丹尼尔·马科维茨所说，人们只看到有人破坏游戏规则，却没看透游戏本身是一个陷阱。

《精英的傲慢》中译本近日出版发行。招生造假案无疑让更多人反思教育领域的“美国梦”。但正如耶鲁大学法学院教授丹尼尔·马科维茨(Daniel markowitz)所说，人们只看到有人打破游戏规则，却没有看透游戏本身就是一个陷阱。《精英的骄傲》的中文译本最近出版了。

桑德尔在哈佛大学开设讲座。桑德尔在哈佛大学讲课。

民意调查显示，77%的美国人认为，只要努力，人们就能成功。在桑德尔看来，这反映了新教伦理的影响。但数据和现实证明，美国人的经济优势和劣势更容易代代相传。这使得“美国梦”成为柏拉图所说的“高贵的谎言”，也是民粹主义怨恨存在的原因。

为什么有实力的美国父母要不惜巨资，冒着名誉受损的风险，把孩子送进名校？近几十年来，名牌大学学位已经成为美国人成功的工具。桑德尔说，美国家长真正看重的是名校带来的精英声望。而优质教育是稀缺资源，需要竞争才能得到。

“‘美国梦’让人们相信努力才能成功，相信任何人都可以通过教育提高社会阶层，却忘记了财富在其中的助推作用。桑德尔说，为了让孩子在申请入学的各个层面都有竞争力，美国精英支付高额费用购买教育资源更好的房子。美国的顶级富裕家庭在孩子教育上的投入惊人，每个孩子的累计支出高达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美元。

有钱的家庭请家教给孩子上家教课，请咨询师润色孩子的大学申请，让孩子上舞蹈和音乐课，对孩子进行击剑、壁球、高尔夫、网球、赛艇、曲棍球、帆船等精英运动的训练，从而获得加入大学运动队的资格。

不过，桑德尔笑称“我从不逼迫自己的两个儿子学这学那”。“他俩一个学哲学，一个研究动物，都是自己选的路。我坚决不当鸡娃家长。”

桑德尔参加2018年阿斯图里亚斯公主奖颁奖典礼。然而桑德尔笑着说:“我从来不强迫我的两个儿子学这个学那个”。“他们既研究哲学，也研究动物。都是自己选择的路。我坚决不做鸡宝宝家长。”桑德尔出席了2018年阿斯图里亚斯公主奖颁奖典礼。

“一方面，许多有天赋的学生受到激烈竞争的伤害，有严重的心理问题和焦虑。另一方面，越来越多的学生认为，不管经济条件如何，只要自己努力就能进名校。”采访中，桑德尔描述了他在哈佛大学近40年的教学观察。在他看来，这种个人主义的成功观导致精英的傲慢和下层阶级的屈辱，其后果是收入差距扩大、阻碍社会流动和鼓励阶级对立，这将侵蚀民主政治，并最终导致民粹主义的兴起。

“家庭越富裕，学生的分数可能越高。成绩好几乎离不开经济优势。影响成功的因素，比如健康、天赋、家庭等。，与自己无关，但很大程度上，它们影响着一个人能否进入大学，能上什么大学，职业发展趋势。这种不公平是更深层次的问题。”桑德尔说。儒家价值观更好。

在桑德尔看来，在某种程度上，美国社会正在经历累积的阶层固化，正在远离“美国梦”。

他解释说，“美国梦”是指只要努力就可以改变命运；它所提供的阶层流动的可能性缓解了多元社会中的隐性矛盾。但调查数据显示了美国精英阶层的世袭倾向:超过三分之二的常青藤学生来自前20%的家庭。在普林斯顿和耶鲁，来自前1%富裕家庭的学生比来自后60%家庭的学生多。

桑德尔表示，优质教育资源的竞争是一个全球现象，美国也不例外。然而，当公平的假象引起社会的撕裂和对立时，人们需要深入思考成功的定义和教育的意义。在他看来，名校继续承担“精英分类机”的功能是危险的，会加剧社会分裂；学位申请者应该通过抽签录取，这样可以减轻学生的压力和他们的优越感。“我们越是认为自己是白手起家、自给自足的，就越是难以感恩和谦卑，也越是不在乎公共利益。”

他呼吁有成就的人更有同理心，不要看不起没有显赫文凭的人，反对以收入来衡量人们对公共利益的贡献。“所有工人都有尊严。新冠肺炎的疫情揭示了我们是多么依赖常常被忽视的工人:快递员、卡车司机、护士等。我们应该更加重视帮助那些没有文凭但为改善生活做出重要贡献的人。”他也认同中国整顿教育辅导机构，减轻学生负担的做法，可以促进教育资源的公平分配。

桑德尔曾多次访问中国，对中国非常熟悉。《中国新闻周刊》曾将他评为“最具影响力的外国人物”。他出版了《与中国相遇:迈克尔·桑德和中国哲学》,该书提供了一个基于儒家观点的西方哲学视角。在他看来，儒家传统中有着丰富的关于“德治”的见解，西方复兴亚里士多德德性伦理的努力与中国一些学者复兴儒家伦理的努力之间有着有趣的联系。在《精英的骄傲》一书中，他还引用了《纽约时报》的评论，“美国梦”承诺为所有努力工作的人提供通往美好生活的道路。然而，今天，中国发展如此之快，以至于他们在那里改善生活状况的机会远远大于美国。他说，尽管从人均来看，美国仍然比中国富裕得多，但近几十年来，中国的富人和穷人都实现了收入增长和更大的代际流动。美国经济增长的收益流向了最富有的人。

桑德尔提出了“对正义的贡献”的概念，倡导和谐包容的公共生活，强化了人们对公共利益的责任感，找到了定义成功的新方法。他说:“公平正义是一个系统工程。当我们为公共利益做出贡献并赢得对它的尊重时，我们就是最完整的人。”他建议人们重新思考公民生活的三个方面:大学的作用、工作的尊严和成功的意义。他说，人要完成从自我到共同体的转变，从“我要什么”到“什么更有利于公共利益”。

从这个立场出发，桑德尔表达了他对儒学的浓厚兴趣。“与强调个人主义的新教伦理不同，儒家思想重视个人对社会的贡献。这样的价值观并不过度促进竞争，也不认为GPA衡量一切，在当下值得提倡”。

轮廓

迈克尔·桑德尔

生于1953年，哈佛大学政治哲学教授，美国艺术科学院院士，社群主义代表人物。他出版了《正义，钱买不到的东西，遇见中国:迈克尔？桑德尔和中国哲学等。，而《精英的骄傲》中文版于2021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