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陈英

卢林棉

图/受访者提供图/由受访者提供

“现实生活不同于小说，过去的生活没有被凸显，而是陷入了黑暗”——陈颖记得“那不勒斯四部曲”的最后一句话——2018年的春天，尽管看了很多遍原著小说，却真的被翻译到了那里，失踪的莉拉依然没有回来陪列侬安度晚年。“想哭，但又觉得很突然，难以置信”，1600多页，一项。

《那不勒斯四部曲》是意大利隐形作家埃琳娜·费兰特的作品，讲述了两个女孩之间复杂的关系和命运。四年来，陈颖一头扎进了60年代的那不勒斯，在那些破败的城区里生活、流连，与书中的人呼吸、争吵、相爱。意大利南部的热风扫过她的脸。

这股从2011年那不勒斯开始的风，恰逢全球女权主义的兴起趋势，引发了许多国家的阅读热潮。小说不仅指向女性友谊，作者费兰特将人物融入时代变迁，穿插各种历史事件。"妇女问题实际上是一个普遍性问题，是一部女性小说，也是一部意大利历史小说."英国文学杂志《格兰塔》描述:“如果你没有读过费兰特，就好像你没有读过1856年的《包法利夫人》。”

6年后，中国翻译家陈颖翻译的第一部三部曲《我的天才女友》问世，好评如潮。“读的时候，我没有秘密。”“这不是书，这是一把刀。它不仅割伤了那不勒斯，也割伤了我。”2018年冬天，HBO改编的第一部系列电视剧《我的天才女友》上线。开播不久就入选《时代》杂志十佳电视剧，豆瓣评分9.3。

书火了，剧的第三部也让很多观众很期待。随着这本书的走红，译者陈颖也卷入了时代的大潮，就像书房里养的绿萝，蔓延开来，不知道哪一句空白抓住了读者的心。“我对参与时代的进程感到相当惊讶。因为你在做自己的事情的同时，也卷入了这个时代。”作为一部世界级畅销小说的译者，陈颖是翻译家，也是学者，遵循译者的传统，在翻译中保持隐身和中庸，忠实于原著。从翻译开始，他出现在社会实践中，介入时代。译者的外貌

这十年来，陈颖一直住在重庆歌乐山脚下，依山而居。以此地为起点，花10分钟就能到达繁华的磁器口古镇。沿着山路爬半个小时，就能到达幽静的歌乐山山顶——陈英自称半“山民”，“往前走进闹市，往后走进山林”。

后者常见，禁欲，隐蔽，透明，缺席，都是通常绑定译者的词。在创作上，从一种语言到另一种语言，出于对原文的尊重，译作需要避免“越俎代庖”；在生活中，翻译中那些接近体力劳动的部分，以及规定的投稿截止日期，都需要高度的日常控制。陈颖对这两者都有很好的把握。她从不拖延写作，作息规律，翻译也颇受好评。

采访那天，她带我去歌乐山——“读一遍就是乘空飞机游览，或者坐缆车穿越一段文字。翻译，就像爬山，就是走着爬着上楼梯。”在我面前，陈颖穿着宽松的运动服，爱笑，爱说“对”。这是留校当老师多年的习惯。她一句话留在这里，语气往往变得最高明，眼神坚定。

带着无忧无虑的汗水爬完一座山后，陈颖依然保持着旺盛的体力。她一年翻译三本书，工作量和体力都很大。难怪同行的朋友都说陈老师的能量“深不可测！”

在书房里安安静静地翻译，是人们想象中译者的态度——“抛头露面好像不是我们这行的传统。”这自然与神秘的费兰特有关。“埃琳娜·费兰特”只是一个笔名，没有人能确定作者的真实姓名、性别和身份。当作者隐形时，译者除了做“最好的读者”，把握作者的语言，传达语言中的文学性，还能做什么？

在陈颖看来，翻译是一门手艺。一个人在书房，默默搭起一张好看的小板凳。她不擅长做看似热闹的事，也不主动。但翻过来的书就像扔进时代之湖的石头，就像影子一样。生活突然跳出了意想不到的广阔，每一面都在抓她，把她拖出去。甚至我回老家，亲戚问起她，都是“你家那个翻书的姑娘”。

陈颖意识到“那不勒斯四部曲”是一个转折，让她从语言转向了实践。这是她刚开始翻译时完全没有想到的。原著作者埃琳娜·费兰特(Elena ferrante)从过去一个女人的写照，变成了两个女人之间长达60年的复杂友谊史。陈英从后现代小说转向现实主义作品。巴里考早期翻译的《愤怒的城堡》和《人间蒸发》都是实验性的。“纯精神的、诗意的、抽象的、梦幻的”，这些词语带着一种失重的眩晕飘在云端。而现实主义作品则“使译者能够进一步联系现实问题”。女性参考

2013年，陈颖第一次读到“那不勒斯四部曲”时，就被两个女孩子之间持续不断的较劲迷住了。“书中这种特殊的吸引持续了一生，充满了思想、力量和激情。女性被束缚出智慧的描写很吸引我。”亲密、控制、背叛、嫉妒、占有的能量很大。“他们并不总是互相帮助，而是互相抢夺，互相窃取能量和智慧。”“莉拉和列侬的关系充满人间烟火气，这是对生命的肯定。”“这不是一种可以简单用友谊来概括的感情。女人可以成为另一个女人的缪斯。”

她觉得，“以前很多对女性关系的想象和描述都很平淡单一。费兰特深挖，只有这种复杂的关系才是真正的关系。真正的朋友非常罕见。现实中大部分都是交往的人。因为我们精神特别薄弱，承受不起很多这样坚定的关系。”

《那不勒斯四部曲》吸引了大量读者，陈颖也经常受邀参加讲座，主题围绕翻译、费兰特和意大利女性写作。越是参与实践，她越觉得自己成长中的参照物很重要，哪怕不是来自现实，也可以来自文学。“那不勒斯四部曲”可以作为这样的参考。“当你成长到一定阶段，你真的需要一个成熟的女人作为参照，有很多东西可以交流”，包括真正的女性关系。“大众媒体和电视剧里的很多情节都在被污蔑，在女性友谊成功之前就已经出现了‘塑料姐妹’这样的表述，‘闺蜜’掺杂了很多暧昧的东西。女人之间的友谊还处于缺乏借鉴的阶段。"

读者经常和她分享自己在读《我的天才女友》、《碎片》、《鞋带》时的感受。她笑着自嘲，翻译的书都是婚姻劝阻手册。“我认为[我翻译的作品]可能会提高离婚率，降低结婚率。虽然可能令人遗憾，但这也是这个时代的特征。”女性处境的真实反馈，有点和她绑在一起，想以学者的身份进入社会实践。“其实我除了是个翻译，还是个学者。”我不是吹牛。听陈颖的讲座，经常有读者说，就像回到大学，上了一堂优质课，干货满满。我自己的房间。

翻译《那不勒斯四部曲》时，第四部《失踪的孩子》是陈颖最得心应手的一部。从主角少年时期的生涩与盲从，到成年后的彷徨与对抱负的退缩，她进入了她所谓的“真正的老年”，进入了对自己人生拥有控制权的阶段。“尼诺此刻在她心中没有地位，是一个愚蠢而油腻的形象。列侬正在反思，安顿他的一生，并开始与老年问题作斗争。可能也和我的年龄有关。我很好奇她对世界的看法，不追求男人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想想一个知识分子的生活。”“如果一个人脱去华而不实的东西，爱情，名誉，事业，还剩下什么？”

陈颖认为第四部契合当下的心情，语感很好找。老解说员的声音平静而沧桑。投射到自己身上，人到中年，克制的激情真实而强烈，最接近生活的本质。“清醒节制使一切井然有序，辉煌灿烂”能抓住内在的真理。

这种和平来之不易，她觉得自己必须捍卫它——“达到自洽的状态并捍卫它。”作为一个女人，列侬和她摆脱他人的监控和制约，完全掌控自己的生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1999年，陈颖本科毕业。在旅行社呆了一段时间后，去了一家大公司做技术翻译。三年后，我重返校园，考上了北京外国语大学研究生院。她家境贫寒，成熟早，经常过着学习和工作的双重生活，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自己出。

在欧洲留学，为了省钱，经常住昏暗的宿舍。入住时，警察和难民一样挤在人群中，态度粗暴，每次办手续都被打得很惨。后来有人写公开信，点名讽刺她“一个女人，三十多岁了，还在海外读博士”。总结这一次，陈颖说:“到了一定年纪，就摆脱不了了。青春期又苦又长，被别人控制的感觉特别不好。没有自我空，很多想做的事都做不到。”

现在，在这间屋子里，陈英把《世说新语》、《聊斋志异》放在床头，每天读点古文，精神舒爽，保持中文语感;也看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马基雅维利《君主论》、《佛罗伦萨史》、阿里奥斯托《疯狂的罗兰》，一头扎进浩瀚的古典文学中。但她还是觉得时间不够用，碎片阅读太多，真正的沉浸太少。小时候上学，她是坐不住的那个，走神，阅读时思绪也是飘散的，报刊倒是看了不少，《小说月刊》《名作欣赏》《文汇报》《花城》。她印象深刻的是歌德的诗，以及八九十年代的一些先锋文学作品，这些成为她文学的养分。每当翻译时，冷板凳一坐，进入状态，成为故事的讲述者，就又过起年少时写作的瘾来。

那不勒斯四部曲现在，在这个房间里，陈英把《人间新事》和《聊斋志异》放在床头，每天读点古文，神清气爽，保持着汉语语感；还要看看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佛罗伦萨的历史，阿里奥斯托的《疯狂的罗兰》，一头扎进浩如烟海的古典文学里。但她还是觉得时间不够，看的片段太多，真正沉浸的太少。小时候坐不住的就是她。她读书的时候心不在焉，但是她看了很多报纸，比如《小说月报》、《名著鉴赏》、《文汇报》、《花城》。八九十年代歌德的诗和一些先锋派的文学作品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成为她文学的养分。翻译的时候，当你坐在板凳上，进入状态，成为故事的叙述者，你就沉迷于年轻时的写作。那不勒斯四部曲

一个翻译的激情和冷静

“我住在歌乐山这里，但我住在文字里，有时住在荒芜的北方，有时住在中世纪情欲肆虐的修道院里。”在翻译《一个新名字的第二个故事》时，陈颖觉得整个夏天的经历就是爱情，一段在那不勒斯大热的恋情。

朋友莉迪亚是那不勒斯人，有着小说般的激情。走在街上，陈颖能感觉到女人味在绽放，一股强烈的冲击从少女身上散出。莉迪亚这样解释这种强大的生命力:那不勒斯位于维苏威火山的入海口，是“欧洲最危险的火山”。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如果一切都被埋没，他们会有一个果断的态度。

2009年夏天，莉迪亚带她去了那不勒斯。我的朋友“穆特”(德语“母亲”，莉迪亚的名字)是霍山的女儿。她难过的时候会哭，生气的时候会跳，可以讲几个小时不重复，跳出很多道理。穆特拼命开车，在回莉迪亚家的路上，巷子很窄，车只卡了一个左后视镜，一挤就过去了。

陈颖在翻译的时候经常会想起莉迪亚和她妈妈。费兰特写了一个城市的味道，“那不勒斯人和他们的城市紧密贴合在一起，有一种真实的激情在整个城市回荡”。“情绪刺激强的城市，更容易生气，更容易谈恋爱。其美则美，其丑则丑。”“我似乎感觉到那不勒斯的风，英雄长大的破败的街区，和的感觉

但笔落在纸上和翻译实践上，充满了节制。面对激情带来的节奏变化，更重要的是保持冷静。翻译第四部的时候，她每天在广东外语外贸大学骑着破自行车，在白云山找到了无蚊图书馆，一天到晚淡定地坐在那里。“翻译是每天固定的节目。而不是今天的兴趣和灵感，这是一个非常长期的工作，非常规律，写一万字然后休息三天。就像手工一样。它有程序。先写稿子，然后不断修改。不知道的要提炼。”“节制也有激情在里面。你对自己的工作充满热情。”

我的大部分业余时间都很安静。她把自己比作蜥蜴，一种冷血动物。“工作完了，过了春分，一天最好的打发方式就是找个有太阳的地方，每天躺着。”我也这么做了。十年前，陈颖博士毕业后，得到了半年的清闲空。她去运河公园、龙潭湖公园晒太阳，带着一本书，以防溜来溜去的叔叔问她“怎么坐得这么老，干瘪”。年票只要三块钱，她整天坐在亭子里喝茶，感觉很美。书读的不多，但是感觉到了暮春的炎热干燥的天气随着柳条的到来。

3月初，陈颖作为重庆经典书店的演讲嘉宾，参加了“历史暴力与女权写作”国际妇女节讲座。在互动环节，对话从“那不勒斯四部曲”进展到对现实中妇女状况的积极追踪。她身后的屏幕上，是她刚刚对妇女节的问候——“更坚强，更快乐！”以及众所周知的“我们能行！”海报。

当天，在PPT上，她白纸黑字地列出了丁玲的四条教诲，不仅是对现场的女性朋友们，也贯穿了她作为翻译的日常生活:

“第一，不要让自己生病，生活要适度。第二，让自己开心，每天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懒惰只会让人觉得自己白、弱、枯。第三，开动脑筋。最好养成一个习惯，这样才不会后悔，才不会上当。第四，如果你决心吃苦，成为一个现代的有意识的女性，就要认清那个牺牲一切玫瑰色的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