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
瘸子
今年的芝加哥异常寒冷。现在是四月,下着雨夹雪。长乐穿着厚衣服,室内暖气充足。她还在发抖。常乐的导师去芝加哥艺术学院做访问学者。有一天,她在朋友圈发了几张逛当地美术馆的照片。解释是:没想到会在异国他乡遇到弟弟。
点开大图,有一张导师和弟弟的合影。看到长乐,我的心突然狂跳,眼泪涌了出来。
弟弟是林志农。
我总是联系导师,旁敲侧击地打听林志农的近况。导师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觉得她很羡慕大师兄当年的名气和才华。她有点抱歉地说,她是一个很棒的年轻人,但当她到达美国时,她发生了意外,伤了腿,成了一个跛子。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她是残疾人。
我经常听,心如刀割,但我突然意识到了,心里生出了一丝喜悦。
她想,他真的爱她!我只是太爱她了,觉得自己很瘸腿,配不上她,我知道她那么爱他。即使我知道他已经成了一个废人,但我确定无论生死我都会跟着她,这也是我再也没有她的消息的原因。这么多年没联系了。而自尊心喜欢他的人,也不会让她看到不完美的自己。
常乐开始后悔了。当时她自尊心太强,不肯主动问他“你不爱我吗?”我年轻的时候,从来不理解,也不拒绝。在爱情面前,谁主动谁被动都无所谓。
但很快她又高兴地跳了起来。反正她又找到他了!
她马上问导师,能不能让当地的朋友给她发邀请函。她想参观芝加哥艺术学院。
导师来接她时,她说:“我要见林志农。”
导师先是惊讶,然后犹豫了。过了许久,他叹道:“长乐,你来之前怎么不告诉我是给他的!”
“我想给他一个惊喜,怕你提前告诉他。”经常有点不好意思说,人抖的比较多。
最后导师说:“相见不如怀念!”
常乐吓得几乎站不起来,蹲下来低声问:“他的腿真的伤得很重吗?”
导师这才发现她完全误会反方向了,叹着气把她拉到一个沙发上坐下,恨铁不成钢,骂道:“我带了你好几年了,你画的很有灵气,却没发现你情商这么低!”
导师还含蓄地说:“他一条腿瘸了,更增添了艺术家气质的忧郁和沧桑。学艺术的女生都很敏感细腻,最喜欢这一套,被他的气质吸引……”
在去林志农画室的路上,常乐一直在对导师说,也在对自己说,“我就是想看看他,看看他受伤的腿,看看他现在的画。我真的只是想看看他们!”
但自然,我骗不了导师,也骗不了自己。我导师央求道:“长乐,你是个聪明人,何必为难对方。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可是三年多的等待,千里的寻找,她怎么会舍得错过对方?
她想问他,“你为什么能把我一个人留在那个潮湿寒冷的城市?要不你回来和我一起看紫藤吧?”
他终于站在了她面前,除了走路的时候腿有点变形。时间并没有让他有太大的改变,但他依然有着温暖的笑容,只是失去了以前的清澈和坚持,变得更加疲惫和无助。
他抱住她,突然,深深浅浅的紫色淹没了她。
原因很简单。他车祸后,一开始没有告诉她,因为怕她担心,想等他康复后再告诉他。虽然伤势不重,但疼得他走不了路。身体上的疼痛仅次于此。在异国他乡,他被困在病床上,无边的孤独更是折磨人。一个暗恋他的女孩经常来照顾他,然后...当然他们很快就分手了。他以为可以从头再来,但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沉沦总是快乐而迅捷的。
孤独就像毒药。
常乐惊讶地发现,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她想起了刚来杭州的孤独日子,想逃离。
当她听到花落的声音,紫色突然在她面前淡去,她轻轻挣脱了他的怀抱。
一个金发女郎走过来,像蛇一样搂住他的腰,亲了他的脸。
场面十分尴尬。
我一直以为她会心碎,没想到会释怀。
她想回厦门,六月份毕业。她想念厦门,那个阳光火热,没有紫藤的家乡。潮湿的江南
五年前的早春,长乐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学画。这个城市的美术学院在全国都很有名。但是在这里的第一天,下雨了。雨下得不多。它飘啊飘,却一直落在你心里。雨下了很多天。工作室、宿舍、食堂到处都是湿的。洗好的衣服好像越干越湿,水好像要滴出来。长乐原本火热的心也变得又冷又湿,好像要滴出来。晚上,常乐蜷缩在宿舍的小床上,水慢慢流了回来,眼角也变得有些湿润。江南的早春还是很冷的。冰冷的感觉无处不在,可以一直侵入你的骨髓。这是一座柔和的城市,雨雾中的每一张脸都显得那么冷漠和疏离。乐不禁怀念起自己的家乡。她来自厦门,亚热带的炎热阳光能让人更加热情坦率。她后悔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
记忆一直是个奇怪的东西。比如今天的常乐,她居然记得五年前那个下午画的静物里各种物体的形状,包括花瓶里插了什么花,多少个苹果、梨,甚至每个衬布的颜色。这是一幅水粉画。暖色调变成了冷色调。老师让她改,她感叹。这么冷的天,她当然抽不出温暖的调子!我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涂上颜色。空空气中的湿度太高,新画上的颜色根本干不了,背景色全完了。最后,她不耐烦了,伸出手,试图简单地撕一张,重画一张。
这时,一只手指很长但沾满斑驳油彩的手站在画前,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画不下来就别撕。真正的大师化腐朽为神奇!”常乐的目光顺着修长的手指逐渐向上,然后他看到了一个漂亮的下巴,嘴角微微翘起的嘴唇,高高的鼻梁,最后是一双笑眯眯的眼睛。经常在脑子里快速过滤,却不记得班里有这么一个男生。她抽回手,愤怒地坐下,喃喃自语道:“这该死的天气,我们一天也不能等了!”
“等一下就好,别撕了!”男孩又跟她说了一遍就跑了。过了一会儿,我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吹风机。我自己找了个插座插上,一边吹着这张潮湿的图片,一边得意地对长乐笑。他笑了,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常乐突然觉得太阳像是横在心口,忍不住笑了起来,全身的湿气似乎都在慢慢风干。
画干后,男孩拿起画笔,胡乱蘸了几笔颜料,在调色盘上调了调,给常乐的画加了几笔。冰冷的语气立刻变成了温暖的语气。常乐仔细一看,发现他只在前景的大白上加了一点黄色,在暗部加了一点赭色,整个色调就变了。
这是长乐第一次见到林志农。他自我介绍道:“林之农,双木林,致敬之,农,上海话里的你的意思。油画系,大三。”
后来和他混熟了,她曾经取笑过他:“林志农,你的名字好甜。”他大方地说:“这是我父亲对我母亲爱的表达。对侬就是对我妈!”她不笑了。她突然被感动了。多么浪漫的表达爱意的方式。她几乎嫉妒他的母亲。
他们预科班的画室和三年级油画系的画室在一层。之后林志农De 空会来预科班的画室,给长乐的画指点迷津。林农,典型的专业,四年考上了美院附中,考上了一向号称最难考的这个学院的油画系。我爸妈是我们学院的教授,我爸在油画系,我妈在版画系。大自然是极其坚实的,她的眼光相当毒辣和复杂。林志农辅导常乐来绰绰有余。她经常看一眼自己的练习,就能一针见血地指出不足,修改起来得心应手。在他的指导下,长乐进步很快,连吴老师都有点惊讶地夸她。长乐却看着林志农被周围的同学羡慕的样子,不禁有几分得意。紫藤
4月的杭城,虽然还是经常下雨,但是一天比一天暖和。草长莺飞,百花齐放,校园里也是柳暗花明。乐最喜欢的是她们女生公寓门口回廊前的一株紫藤。回廊屋顶上树枝缠绕,一串串深深浅浅的紫色垂下。那是一种冷冷的紫色,即使在明媚温暖的春天,也有几分寒意。乐是第一次看到紫藤巷,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林农常常站在回廊下等她一起去画室,也就是站在紫藤下,等她。他不习惯打伞,短短的黑发有点湿。当他看到她走近时,他笑了,但他的笑容是温暖而干燥的。他温暖的笑容,冰冷的紫藤,是一幅永远印在长乐心里的画。
她发现自己喜欢紫藤。周末的时候,林志农让她背个图片夹去写生。一直以为去的是西湖,没想到去的是浙大华家池校区。浙大四校合并后,逐渐冷清,呈现出有些稀疏的景象。林农熟悉道路,带她绕到华家池西侧。常乐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这是一条贯穿南北近百米的紫藤走廊,藤蔓和花丛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这里的紫藤明显有岁月的痕迹,根粗多节,花朵盛开。他们拥挤着,纠结着,感觉有点骚动,却又表现不出任何兴奋。刚下过雨,它的花瓣被雨水冲刷,呈现出一种脆弱的感觉,一种淡紫色,却有着无限的生命力。长乐被这种矛盾的色彩迷住了。她坐下来画它,尝试了各种紫色,但无法调出这种脆弱的苍白但充满活力的紫色。
于是她跑到另一头去看林志农的素描。他用水彩。在滴落的紫色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显然是长乐。她的心怦怦直跳,林之农站了起来,只是轻轻的,长乐就在他怀里。一有风,紫玫瑰纷纷。林之农低下头,轻轻掂量了一片粘在长乐脸上的花瓣。然后,他的吻落了下来。
下周末,长乐又要去华家池看紫藤花了。林志农肯定会笑着说谢谢。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再带你去一次。果然只有几朵紫色的花散落在藤蔓上。这是一种盛开时不断飘零,而绿叶却开始疯狂生长的花。
后来在林志农的画室里,常乐看到一幅巨大的油画靠在入口处的墙上。那是他那天在华家池画的水彩画放大版。因为太大了,上面那个人物的眉毛清晰可见,一眼就看出是长乐。置身于一片深深浅浅的紫色中,她仿佛被染成了紫色,变成了一朵小紫藤,苍白冰冷,却又充满了生机。部分
今年春季专业考试,常乐没有收到专业通过的通知。她父母让她赶紧回去试试厦大美术系。她坚决拒绝,坚持在这里再学一年,考上了这里的油画系。她画得更努力了。爱情真是一种奇妙神秘的物质。它能让人美丽,让人容光焕发,也能让人坚守信仰,愿意为之付出巨大的努力,并以此为乐。暑假结束,林志农升入高三,长乐继续在预科班训练。高三学习可以很忙很有压力,也可以很自由的找工作,做论文,或者做毕业设计。几乎没有课,可以给自己安排大量的时间。林农只是自由,他的未来早已铺好。他是一个优秀的学生,是我们学院的孩子,所以他的研究毫无悬念。除了论文和毕业设计,其他时间他几乎都在辅导常乐。他说:“明年,你大一,我就学习一年。虽然差了四年,但我们还是可以做三年的同学。”
她总是对音乐着迷,一点点喜欢这个潮湿多雨的城市,那里水波柔媚,垂柳缠绵。这里紫藤摇曳,花雨飞舞;这里的空空气总是浸透着稀薄的湿气,但有了他干涩而温暖的笑容,长乐再也不怕潮湿和寒冷。
突然我心如刀割。
今年专业考试,常乐如愿拿到了通过通知书,她回厦门复习文化课,参加高考。九月,长乐回到杭州,成为油画系大一学生,是他的学妹。此时,他已经去了海洋。几个月前,他父亲正好有个芝加哥艺术学院的老朋友回国,看到林志农的画,夸他很牛逼,极力游说他去那里学习。
在他从厦门返回杭州的最后一夜,离别的痛苦和一种接近背叛的耻辱紧紧抓住他,他紧紧抓住长乐,仿佛要离开他的是她,而不是他自己。他说他很抱歉,但他忍不住充满希望。我先去那里留学,等你毕业了再去申请。我在那里等你!
“那里有紫藤花吗?”常突然问了一句。他说:“我不想去那里。我想在这里等你回来。两年后,你拿到硕士学位,你会回来吗?”
自然,他答应了。他记得那天下雨的紫藤花和她脸上的紫色花瓣。他以为他会回来,和她一起去华家池看紫藤花。
在最初的几个月里,两人一直保持联系,长乐告诉了他在这个城市的生活。她说两年时间其实很快,看两次紫藤花就结束了...
有一天,林志农突然失去了联系。
从此杳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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