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琪嘉认识创伤，拥抱幸福

贾芳芳

受访者:

石，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教授，湖北省精神卫生协会会长，德中心理治疗研究所中方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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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是没有创伤的。关键是要认清创伤，做到心中有数，学会寻找资源，做好准备，才能更好的拥抱幸福。

每个人都有创伤。

随着心理学的普及，越来越多的人熟悉心理学术语，如出身家庭、关系模式、心理创伤等。当然，这是好事。可以帮助我们更深刻的认识自己，更深刻的处理关系。但与此同时，由于缺乏深入学习等原因，很多人对很多问题一知半解，带来了新的困扰，包括心理创伤。

看到这个词，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创伤一定是特别严重的事情，应该和普通人关系不大。真的是这样吗？不要妄下结论。

我们来看看心理创伤是怎么定义的。创伤是指重大危及生命的事件造成的心理创伤。乍一看，“重大事件”和“危及生命”这两个关键词，真的像很多人说的那样，和自己关系不大。但是，如果我们把它拆开，我们会看到很多不同的信息。

第一个关键词是“重大事件”。什么是重大事件？主要包括以下三类:

第一类是自然灾害，如地震和洪水。这种事件与自然环境密切相关。除了地震带等自然条件恶劣的地方，一般人遇到的概率比较低，一旦遇到往往是致命的。

第二类是指现代科技发展后的灾害，如工伤、空灾害等。这种灾难不是故意的，所以我们称之为人祸。生活中，交通事故的发生率很高，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

第三类是人为事件，是人的意图造成的灾难。大的包括战争、监禁、强奸、绑架等。，而小的则包括父母贬低孩子，嫌弃孩子，故意为难孩子。这类事件发生的频率相对较高。

有些人可能会说，战争和其他灾难危及生命是显而易见的。贬低和为难孩子这种小事怎么会危及生命？这就涉及到如何理解“危及生命”这个概念。什么是危及生命？这里有两个层次:

一种是现实的，比如一个人遭遇车祸，面临失血过多导致休克的风险，或者不得不截肢，随时可能失去生命。这是真的，会发生的。

还有就是内在层面。比如，广场上，一位父亲正和他3岁的孩子开心地玩耍。突然，父亲想和孩子玩捉迷藏，一个转身就不见了。对于成年人来说，这只是小孩子的游戏。但对于孩子来说，这可能是一个创伤性事件，因为那一刻，他感觉被父母抛弃了，生命受到了威胁。众所周知，父母对孩子来说太重要了，因为孩子除了父母，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所以，这种危及生命的感觉，对于孩子来说，是百分之百真实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创伤是我们每个人都曾面临过的困境。

其实内伤是经常发生的。比如有的家长会威胁孩子说:“别哭了。你再想哭，我就不要你了。”“你再不吃，我就把你扔了。”“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交给警察叔叔。”在孩子心中，“我不要你了”“我把你扔了”“我给警察叔叔”都不是父母在威胁他，而是他觉得父母要抛弃甚至伤害自己。在精神分裂症中，最严重的症状是谋杀妄想症。患者总觉得有人在伤害自己，那么到底是谁在伤害自己呢？往往是最亲近的人。

所以，家长千万不要和孩子开类似的玩笑，因为对于孩子来说，这不是玩笑，而是真实的玩笑，甚至可能影响到一生的心理创伤。

创伤导致的悲剧关系:粘性、工作和区别

创伤的后果是什么？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有必要了解一下创伤的分类。一般将创伤分为两类，即单纯创伤(也称I型创伤)和复杂创伤(也称II型创伤)。

I型创伤大多发生在成年期，是意外发生的，比如车祸。只发生一次，恢复起来相对容易。ⅱ型创伤常发生于儿童期，不止一次，且往往是故意的。这种创伤很常见，比如贬低孩子，嫌弃孩子，甚至打骂孩子。可惜很多家长觉得自己也是一路走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但实际上，这种创伤会对成年后的亲密关系造成很大伤害。最常见的表现如下:

首先是“粘性”:你的伴侣要处处跟着你，不能一个人。有的情侣大学谈恋爱，天天腻在一起。如果不能见面，女生会要求男生至少打一个电话，甚至视频，否则就发脾气。男孩觉得很被需要，很开心。毕业后，他们自然结婚了。刚开始和以前一样粘。后来男生换了工作，很忙，经常要出差。他出去的时候，会待上一个星期或者半个月。对此，女孩完全接受不了，要求他换工作，否则就离婚。

为什么会这样？这个女孩是典型的城市留守儿童。她的父母工作很忙，经常把她一个人留在爷爷奶奶家。很难等到他们回来。父母经常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刚开始亲密关系的时候，她很担心男朋友或者老公会像父母一样突然消失，甚至再也不回来。所以她特别害怕一个人，特别害怕互相依偎，就像一个孩子每天牵着父母的手一样。

二是“做”:渴望关系，但又害怕被抛弃，干脆先抛弃对方；渴望被爱，又总是惹是生非，弄得家里不得安宁。一个妻子怀疑丈夫不爱她，明知她不爱吃辣椒，做菜还放那么多辣椒，以为是故意逗她；丈夫抱怨对孩子管得太多，以至于她在孩子面前没有存在感；我觉得我老公出差没有主动报备，我怀疑他在外面有人...吵架是不够的。脾气一上来就直接扔东西，搞得鸡飞狗跳。

不明真相的人认为她嫁给了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但每个知道的人都清楚，她的丈夫是万里挑一的好人，有一双好手和一个好孩子。问题不在老公，而是因为老婆只熟悉关系不好。

她从出生起就没有过平静的生活。父母经常吵闹，动不动就吵架打架，父亲甚至会虐待她。对于这种极不稳定的家庭环境，她一开始并不喜欢，甚至想过抗拒。但由于她只是个孩子，她能做的是有限的。久而久之，她就习惯了。遇到一个对自己好的老公，她不相信这种好是真心的，觉得这么好的关系是不真实的。于是，她开始把关系往熟悉的方向发展，吵架，吵架，再吵架。那一刻，她下意识地觉得:啊，这就是我熟悉的。

在心理学上，这叫“不稳定的稳定”。越不稳定，感觉越稳定。还有一种“安全不安全”的情况。只有频繁的离婚，离家出走，不断的打骂，才能在感情出现动荡的时候有安全感。

第三是“远”:恋爱时，最好一周在异地见一次面，大家会互相客气；结婚的时候最好分床分被子甚至分房间。其实，造成这种情况的，是比前面提到的少陪伴、轻视孩子更严重的创伤，那就是父母对孩子的忽视:忽视孩子，很少拥抱孩子，很少肢体接触，甚至干脆不陪在孩子身边；即使在孩子身边，也无话可说，对孩子也很少有发自内心的爱和情感上的理解。在这种环境下，孩子发展的一个明显特点就是不懂得与人交流，说的话不合适，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我们认为这也是创伤的一种表现。这类人在亲密关系中最常见的表现就是疏远。

当然，他们也因为不善交际而受到一些人的欢迎。一个女孩，因为父亲很花花公子，经常背叛母亲，发誓要找一个诚实的人，让她永远不会背叛自己。多稳啊！于是，她找到了这样一个人。但嫁给他后，她后悔了。这不是稳定，这根本就是麻木。因为他完全没有情感，不知道怎么和她交流，也没有和她交流的欲望。他甚至讨厌身体接触。这和机器人有什么区别？

在我看来，这些创伤的结果往往是悲剧性的，因为他们把过去的模式带入了新的关系中，重复了父母对他或父母之间的模式，没能跳出来过自己的生活。

找到资源，遇见幸福。

看到这里，可能有人会担心:每个人都有创伤，创伤会伤害亲密关系。这是否意味着每个人都应该接受创伤治疗？当然，答案是否定的。

首先，创伤性事件不一定导致创伤性结果。80%的人在创伤性事件后可以自行恢复，不会产生创造性的结果，尤其是自然灾害。因为人类是从自然灾害中成长起来的，在长期的进化中发展出了自我恢复和自愈的机制。

早年心理系统不健全，很多人认为创伤性事件会导致创伤性结果。因此，汶川地震期间，大量心理从业者奔赴一线进行危机干预。但当地很快就流传起一句口号，叫做“防火防盗心理治疗”。由于当时缺乏经验，这些心理医生过早地以病人的身份介入。其实大部分人都不想对当时的创伤做出反应，过一段时间就能自行恢复。所以早期的帮助应该以观察和陪伴为主。经过这么多年的建设和完善，这个规律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今年春节期间，新型冠状病毒爆发疫情，很多心理机构和工作人员也参与其中，更多是为了观察和陪伴，而不是心理治疗。

其次，不是每个人经历创伤后都会成为创伤受害者。也受到了贬低和批评。有的人深陷其中，有的人变得更加失意和勇敢，活出了自己。同样被父母抛弃，有的人不再相信爱情，但有的人依然精力充沛，生活幸福。为什么会这样？

我们发现创伤的治疗和资源有很大关系。这里说的资源有现实的资源，比如父母爱不爱他，身边的亲戚朋友帮不帮他。每个人在同一时间都会有不同的关系，其中有的对他不好，有的对他好。比如爸爸对我不好，妈妈对我好；我父母对我不好，但是我爷爷奶奶对我很好。即使家里人对我不好，老师同学对我都很好。我们可以通过不同的关系来弥补创伤，最终达到平衡。

还有内在资源，比如智商、禀赋、意志力等。有的人智商更高，用自己的思维逻辑就能很好的察觉，跳出原有的模式，发展出独立的自我。而其他人却没有意识到。有些人意志力很强。他们不相信这是他们人生的终点，但他们坚持尝试改变命运，无论多么艰难都不放弃。另一些人宁愿呆在里面受伤，他们无法忍受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和失败。

内部资源在创伤治疗中的作用更大，内部资源与文化有很大关系。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建议在义务教育中加入人文学科，包括诗歌、故事、童话、文学、哲学等等，因为这些都可以成为我们的内在资源。一个孩子可以在玩耍的过程中感受到情绪，可以在玩耍的过程中与他人形成情感联系，这对于伤口的愈合尤为重要。

所以，其实不应该强调创伤，而应该强调资源。在婚姻中，也是如此。中国有句话叫“劝和不劝离”，其实也有一定的道理。我们经常看到很多夫妻一辈子吵架，互相不理解，但是就是不离婚。很多人会觉得这样的婚姻是病，一定要治好或者离婚。但从资源的角度来看，任何存在都是有意义的。即使两个人吵得很厉害，也没有分开很久，说明这段感情对双方都是有意义的。

虽然他们过去受过创伤，但这段婚姻不是创伤关系，而是他们的人际模式。这段感情受到婚姻，孩子，更重要的是内心的约束。他们觉得他们需要这种关系。换句话说，就是早年的创伤，然后可能就变成习惯了。而且在一个家庭里，很多东西的总和大于夫妻关系。除非他需要改变，否则我们应该多做理解和尊重，而不是简单的说你有问题需要治疗。当然，如果当事人想要改变，我们应该在尊重的基础上给予针对性的处理。

不过相对于婚后遇到各种问题后的处理，我建议把工作提前到婚前。最基本的办法就是结婚前先接触一下，看看是否合适，而不是结婚后就闪人。我想提倡的是，在结婚之前，不仅要做婚前检查，夫妻之间可以一起做家庭治疗，这样会对自己和另一半有更深的了解，会对婚姻中可能出现的问题有所觉察和意识。遇到问题，两个人可以更自觉更有目的的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