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
和很多人一样,我喜欢雪,每当窗外雪花飞舞的时候,我都很开心。我希望屋顶是白色的,街道也是白色的。我希望世界是白色的,雪不会融化很多天。外面天寒地冻,就在家里靠着火炉取暖,或者躺在床上看书睡觉。我也喜欢出去赏雪,或者背着铲子加入铲雪清路的队伍。总之,我喜欢一切和雪有关的东西,喜欢这个清纯、柔软、有点冷的朋友。
我对雪和雨的感觉在这里有些不同。一位诗人曾经说过,一场雨是对另一场雨的回忆。意思是下雨的时候,人会很失望,会想到另一个雨天,但是下雪的时候就不那么合适了。在我看来,雪不是回忆,不会引起留恋、悲伤等情绪。一场雪是另一场雪的毁灭。雪,太强了,每次都很惊艳,所以一直是现在时。来不及接受眼前的刺激,哪里有时间回忆!
雪是一个永恒的惊喜。就算你看过雪无数次,再看一次还是会像第一次看一样新鲜。有些事情被别人描述的很荒诞,但是看到的时候却不以为然,甚至让人失望。雪不是这样的东西。不管人们怎么形容,看到它还是会很惊讶,超乎想象。想象一下,一个从未见过雪的人突然看到一幅什么画面——请用他的眼睛去看:整个世界都变了,银白色的,一切都统一了。降雪比其他任何东西更直观、更强烈地改变了地貌。翻天覆地,黑白颠倒,连一场战争带来的变化都无法与之相比。它的覆盖范围和面积可能只和海洋、沙漠、洪水相等,它们本来就有,这种规模的洪水只有在古代传说中才有。只有大雪可以来去自如,彻底改变我们看到的地表特征是我们的职责。
雪改变的只是表层,而美就在这表层。雪创造的美是那么的简单甚至单调,就像海洋和沙漠一样,是一种无边无际的美。除此之外,雪中还有很多人性的细节,比如雪花的自由飞舞和它的几何晶体结构,雪地上的脚印,骄傲的红莓,雪中的慈善,每个人门前扫雪,堆雪人,打雪仗。
据报道,一名患白血病的儿童生命垂危,他想去天安门广场观看升旗仪式。这是个好主意。但我有同样的好主意——鼓励他去北方看一看雪或者广阔的雪原。如果他是北方的孩子,我会建议他去看海。如果他从小在海边长大,我会劝他去看看沙漠。总而言之,雪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就像大海和沙漠一样,见过和没见过是完全不同的,尤其是对一个和死亡有约的孩子来说。
编辑曹红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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