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巢与守望：返乡“小镇青年”群体探究

你看到什么样的小镇青年？是城乡改革浪潮中激情创业的乡镇实业家，还是影视作品中城市边缘贫困挣扎的人们？是热衷k歌、手游、直播的重度玩家，还是在短视频平台积极表现自我的网络文化新生力量？从努力在城市谋生的农民工，到漂泊、流通后返乡的建设者；从思考社会和人生价值的青年学生，到扎根家乡默默打拼的“留守镇民”...在市民形象日益丰满的今天，他们充满了活力、困惑和焦虑。

在乡村振兴战略的指引下，基于“十四五”期间“推进区域协调发展和新型城镇化”的目标任务，乡村建设和城市发展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在万物互联的当下，小城镇青年成为我们深入理解城乡变迁、乡村振兴、新型城镇化的重要样本。在这种背景下，研究小城镇青年的思想和期望具有重要意义。

近年来，在大城市生活压力和家乡政策的吸引下，一些在城市工作的小城镇年轻人纷纷回到“小城镇”，一种年轻人的逆向流动正逐渐凸显。

这一次，我们把目光投向了那些经历过城市繁华，最后却回到乡镇的年轻人。他们见过外面的世界，但还是选择回到家乡。这些活跃在“云端”的小城镇年轻人，不仅创造了自己的事业，也带动了一个群体或一个地方的发展，让我们感受到了看到、照亮、改变中国农村千千万万个普通角落的可能性。华丽转身:回归小镇，青春的力量在“云端”飞扬

“新农人”培训班，让山货“过山到海”

“胡安，教我做短视频吧。”“勇哥，帮我宣传一下新开的火锅店！”在四川阿坝州小金县四姑娘山镇双桥村，何和刘明勇是多重身份的“大忙人”:粉丝200多万的主播、农村主播培训学校校长、商贸科技公司创始人。

2017年，和未婚夫一起回乡领证的何第一次走进了四面环山、高路环抱的小金县四姑娘山镇:黏糊糊糯糯的高山土豆、好吃的青皮鸡蛋、肉质细嫩的山猪，都让她觉得无比新鲜。然而，闭塞的交通和信息使这里丰富的产品不为外界所知，更不用说销售一空了。

“如果我呆一段时间，我可能会改变一些事情。”起初，当刘明勇得知何于娟想留下来时，他很不解:“我们本地人都想有个体面的工作，干不下去才想回去。”

蜂蜜、村民自制的鞋垫、虫草、松茸、牦牛肉、苹果等当地特产……都出现在何的朋友圈里。后来，这个年薪百万、当时常驻欧洲的国际导游，凭借自己的经验和资源，发布乡村生活短视频，在各大网络平台注册贸易和科技公司，通过短视频宣传和商品直播，带领亲戚和村民走上致富路。

2017年至2020年，何于娟通过网络直播等方式，精准帮扶当地农民1500人，其中贫困户50人。2020年销售额达到1000万元。

面对越来越多的村民上门，她认为“我教你卖，不如我帮你卖”，“扶贫才是真正的扶贫”。除了直播带货，她还成立了小金县农村主播培训学校，教那些热心带货，愿意学习使用Tik Tok、淘宝等软件的村民，教他们直播，在流行音乐的伴奏下跳舞，有效推广自己的土特产。如今，学校吸引了许多来这里学习技能的学生。有的同学不仅“卖了自己的石榴，还卖了全村的石榴”。

和何一样的四川人，在他的“第二故乡”广东佛山白坭镇深耕多年。现在他不仅是现代农业的职业经理人，还是当地文化站的宣传员。“种蘑菇需要什么原料？”“选蘑菇有什么秘诀？”“如何把曾经烧过的秸秆变成培养基？”……王声不仅通过这些视频传播种植和食用蘑菇的知识，还利用这些材料培训员工。在王声经营的公司里，经过培训和聘用的本地员工有200多人，占员工总数的三分之二，其中约四分之一的人年龄超过50岁。这不仅促进了白坭镇人口的就业，也解决了部分剩余劳动力问题。

用新理念留住“艺术”，让非物质文化遗产展现新“芳华”

随着时代的变迁，我国许多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在漫长的历史中流失了。虽然贵州女人“两个手腕能织面，十个手指能摘花”，但是织经织纬的功夫也面临着没落。

“作为苗锦的传承人，当我第一次把苗锦带到联合国的舞台上时，外国人都惊呆了。他们说连国际一线大牌面料的精工都比不上我织的。那一刻，我决定回到家乡，把织锦技艺传授给更多的人。”今年35岁的甘小志出生在贵州省雷山县大塘镇年贤村。毕业后，他发现身边做织锦的人越来越少。“因为现在机器编织太方便了，没有人愿意手工做这样重复的工序。”

动物图案、植物图案、几何图案...不忍放弃的甘小志一边钻研老手艺和新玩法，一边向村里的妇女传授技艺和经验。2012年，她成立了一家专门生产和销售苗族织锦、刺绣和其他手工艺品的公司，为近100人提供了就业机会。甘志对织锦工艺有着独特的感情。她说:“我女儿将来一定要学这门手艺，我无论如何也要让苗锦传承下去。”

非遗传承人“95后”薛蟠是国家级非物质遗产项目苗族手工艺人。大学毕业后，因为对这门手艺的热爱，她回到家乡贵州凯里市从事银锻工作。压、薄、雕、刻、焊、织，精美的银器在她手中被打磨、雕刻。但作为后辈的传承人，她知道“手艺要传承”“传承下去”，于是用一个短视频，以“银匠雪儿”的身份讲述日常生活故事，分享银器锻造过程。

“银匠雪儿”队的队长欧阳张伟是薛蟠的老乡。有着丰富创业经验的他，在积累了很多人脉和平台资源后，也选择了回到家乡。“我们贵州有很多值得挖掘的宝藏。”他说，“在外面跑了一圈，还是觉得家乡好。”在他看来，利用家乡的优势，可以比在大城市做得更好。

为家乡代言，做家乡面向世界的窗口。

“你知道零下50度是什么感觉吗？这就是中国最冷的小镇——图里河镇。”“你坐过有冰箱轮子的火车吗？我坐这绿皮火车二十多年了。”“在内蒙古深处，有这样一群护林员，一间小屋，一座瞭望塔，他们一呆就是几十年。”.......中国极寒的日常场景，千里草原风光，一个鲜为人知的游侠生活。这些生动的短视频来自牙克石市图里河镇一个叫乌米贝(本名白)的女孩。

上学的时候，一直对视频拍摄和剪辑感兴趣的五米白，经常把我寒暑假返乡期间拍摄的家乡生活上传到平台上，却意外收获了不少关注。她家乡的潜在魅力改变了她的生活。去年硕士毕业后，乌米贝回老家拍摄草原风情短视频，自媒体传播。“现在家乡的年轻人已经很少了，几乎没有像我们这样大学刚毕业的年轻人，所以我选择回到家乡，分享家乡的美好”。

登上央视为家乡代言，参加家乡冬季旅游推荐会，去深圳找创业合作团队。现在，因为家乡而收获了大量粉丝的Umibei开始在更大的舞台上宣传自己的家乡。“我想成为我的家乡向世界开放的一个窗口，让家乡的人们慢慢地发生一些变化”，让外界更多地看到我的家乡。谈起小镇青年，这个活泼开朗的女孩说，“我觉得小镇青年应该用自己的方式去帮助自己的家乡，而不是一辈子生活在那个地方，让外界更了解自己的家乡。”

与五米白不同的是，27岁的山东莱州小伙刘岩松，干过管道工程，在酒吧唱过歌，跑过滴滴，用怀旧的方式创作了很多关于家乡的短片。

“那里曾经有一条大河，我的祖父驾着船在它的胸膛上行走...现在城南老了。”曾经喧闹的码头，熙熙攘攘的月季节，繁忙的百货公司，都让刘岩松记忆犹新...熙熙攘攘的景象和对过去的美好回忆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他想用影像表达“小城镇失业青年的无奈与压力”和“各行各业的辛酸”，唤起更多小城镇青年共同建设家乡的热情。故土梦:青年回乡择业的深层动因

他们对家乡的依恋和热爱，是他们为家乡奉献的情感动力。“镇”是年轻人认识外界的第一个窗口，也是乡土情结的安放之地。“无论世界有多大，无论你走到哪里，小镇永远是你的家”，这几乎成了调查中所有新城青年的共同心声。作为一个曾经离开小镇又回来的人，我对此有更深的体会。刘岩松用图像来“防止莱州的繁荣被遗忘”。在保存小镇文化记忆的过程中，小镇青年基于对家乡的认同和热爱，表现出了自觉的担当。

除了影像记录方式，小镇特有的“手工艺”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也正在被小镇的年轻人传承。在调查中，非遗传承人甘晓芝用“不愿意”来形容她回乡的动机。她不愿意做的是“很多地方的民族手工艺正在被宣传，我们不能看着家乡的织锦刺绣等手工艺逐渐消失”。

国家和地方的战略规划和政策支持，为返乡青年“扎根城镇”提供了有利的政策土壤。乡村振兴、新农村建设、美丽乡村建设、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近年来，支农政策加上资金支持和技术培训，吸引了小城镇的年轻人“回家创业”。研究发现，返乡青年对政策趋势的感知更为敏感，更懂得如何做出符合国家战略的职业选择。“侗族七仙女”视频号运营龙成感慨道:“乡村振兴战略是国家的大手笔、大方向，跟着走是不会错的”。

就像小城镇的年轻人需要政策一样，政策的落实取决于小城镇年轻人的实践。当《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2014-2020)》提出“城镇不能建成水泥林”时，王声想到了用现代化的菌类种植来解决当地环境污染的隐患，走上绿色发展的道路。江苏省淮安市洪泽区岔河镇镇长赵华标来到岔河镇后，担心岔河大米宣传力度不够，便想到带领全镇进行标准化、规模化、品牌化的大米种植生产，进行市场化管理，建设大米产业园，打造岔河大米优质品牌。中央民族大学乡村振兴青年实践队发起人胡汉斌认为，“科技兴农、电商助农、文化惠农”等帮扶机制的实施，需要“挖掘返乡青年群体的力量”，在“一村一品、特色小镇”等外部政策中找到自己的坐标。

万物互联的平台，让小镇的资源获得海量的与外界联系的机会。紧跟政策东风是技术东风。返乡创业的年轻人学历相对较高，普遍具有互联网思维，懂得把握新媒体技术在联通、开放、协作方面的规则，从而能够快速利用电商直播、短视频营销传播“小镇”的声音，进而转化为实实在在的经济利益。

调查发现，互联网平台的影响力在疫情下凸显，很多小城镇的年轻人开始了“新媒体突围”之路:何的家乡虽然受到疫情和泥石流的影响，但“他在直播间一个月就把一个乡的200吨苹果卖完了”；白坭镇的年轻人成立了“Aauto更快创客学院”，小镇的影响力由一群网络名人带动……在新媒体技术的赋能下，城乡二元对立结构正在网络世界逐渐瓦解。年轻人是这种转变的见证者，他们成为了实际的践行者。短视频、自媒体、Vlog、手机直播，让小镇的年轻人掌握了话语权，在指尖和云端书写着不同的小镇形象。

个人发展、小镇发展、国家发展同频共振，是小镇青年遵从内心的无悔选择。小镇作为“乡里乡情”的熟人社会，返乡小镇青年的创新行动更容易被周围人所看到，其所获得的社会认可也是即刻而明显的。调研发现，“意义”和“价值”是返乡小镇青年提及颇多的关键词。

个体发展、小镇发展、国家发展同频共振，是小镇青年追随内心的无悔选择。小镇作为一个具有“乡村情怀”的熟人社会，回城青年的创新举动更容易被周围的人看到，他们的社会认同是即时而明显的。调查显示，“意义”和“价值”是家乡年轻人提到的关键词。

何从世界各地来到丈夫的家乡，成为一名货运主播，帮助周边县镇创收，甚至带动了镇民的职业转型。她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伍佰选择做图里河小镇的代言人，把“欧陆冰雪”蒙古包和草原密集的星星空拍摄成短视频，让外界感受小镇的“时尚”，成为她追求的意义...研究表明，回到小镇的年轻人的个人价值已经与家乡的社会价值紧密捆绑在一起，小镇成为年轻官员创业的坚实基础，而年轻人则从小镇找到了他们的价值家园，小镇现在就是这样。

守望:我们还能做些什么，让小镇青年更好地建设自己的家乡？

小城镇青年群体是新型城镇化进程中的重要力量，也是城乡发展不平衡图景中独特的文化符号。看房，归家，创业，带货...这些关键词串联起返乡青年的人生选择，也折射出他们面临的诸多困境。

基础设施缺乏、资金不足仍是小城镇青年践行“坚守乡村”的最大难题。虽然政策红利为返乡创业创造了良好的环境，但目前“小城镇”的发展仍受制于当地基础设施建设的不完善。何说:“在村里做电商，泥石流频发，交通不畅，会影响农产品的销售”。

据调查，面对货运等高昂的成本，如果没有充足的资金，几乎很难支持返乡创业的小城镇青年。对于小镇文化的传承来说，“忠于理想”可以持续一段时间，但是没有经济保障的手艺传承是吸引不了更多人的。欧阳维还提到“目前从事传统银器锻造工艺的大多是老师傅”，年轻血液的缺失让古老的技艺失去了“捕手”。

城乡之间的技术差距和数字鸿沟，是新城年轻人改变家乡时无形的瓶颈。利用新媒体传播渠道推广宣传家乡，几乎成了每个新城镇年轻人的选择。但不可否认的是，中国的城市和农村在技术的使用上仍然存在巨大的差异。据调查，该镇电子商务水平存在一些问题，如容忍度低、信息不对称、运营技术落后等。相应的，小镇的年轻人在组建内容制作团队时也面临着一些问题，比如用户意识不强、运营能力不足、拍摄剪辑能力差等。甘智呼吁，不仅要举办短视频运营讲座，还要建立互联网人才培养机制，缩小城乡“数字鸿沟”。

城镇“空暖心”问题亟待解决，现有返乡城镇青年力量仍然薄弱，未能形成集群效应。乡村振兴任重道远，新城青年返乡比例在全社会并不高。更多有抱负的年轻人需要回国付诸行动。赵华标说:“只有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让人们在家门口工作，并获得良好的收入，我们才能吸引更多的人回到他们的家乡工作。”现实情况是，由于农村经济基础薄弱，乡镇企业规模有限，就业岗位少而难以匹配，大量年轻人迁移到城市。即使有政策支持，对年轻人也远没有吸引力。何提到“年轻人回乡创业很难。一要有人脉，二要有资金，还要有毅力，有格局，有科学的思维方式”。只有在小城镇的年轻人中支持和宣传榜样，树立标杆，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成为“新锐”力量之一。

在城乡价值观的差异和碰撞中，小城镇青年的社会认同度仍然不高，需要全社会更多的积极支持。我国城乡发展差异明显，相对落后的城镇容易受到传统观念的影响。龙成认为，经营“侗族七仙女”项目最大的困难是得不到周围人的认可。“他们没接触过短视频，觉得我无所事事”。

此外，一些乡镇政府对正在返乡的新城青年的关注和援助滞后。在何看来，地方政府的帮助是“多一些锦上添花，少一些雪中送炭”。再加上一些落后的互联网管理思维，他们担心在网上说错话的压力会层层传导。如何变“堵”为“疏”，让新城年轻人自由做事，建设互联时代的新城，是地方政府亟待研究解决的问题。

(作者:光明日报与中央民族大学联合课题组成员:白、崔、魏巍、、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