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婚姻的评价

杨时旸

2021年播出的美剧《婚后生活》几乎是室内剧。差不多，除了最后一部分乔纳森父亲的葬礼场景和米拉出去吃饭和爱人告别的瞬间，用了几个外景。更多的时候，所有的故事都局限在那栋房子里。那房子就像乔纳森和米拉的山洞、监狱、避难所和桃花源。它是如此的自相矛盾和自洽，以至于无法定义。墙壁和屋顶之间的围合空构建了一个戏剧性的视角，像一个取景框，一个监视器，一双偷窥的眼睛，就像每一集的开头，随着演员的到位，他们被纳入画面的真实布景，慢慢转向故事本身，让观众盯着这对夫妇以及他们的生活和婚姻。我们窥探、推测和检查，但与此同时，这所房子慢慢地发展出一种极端的现实，具有超越戏剧性建筑的高度普遍性。演变成了一面镜子，让我们这些看客以为自己在偷窥别人的同时，也在下意识地长时间凝视着自己。这是这个故事的主要功能——它就像一个随意的审问。导演变成了熟练的询问者，表演温柔的拷问或者激烈的心理疏导，逼迫我们坦白婚姻中的秘密和眼泪。

《婚后生活》拒绝提供任何世俗之外人为建构的超现实元素，只展现普通人所能经历的一切。从这个角度来说，极度戏剧化，但又极度戏剧化。也就是说，它与生活是牢固同构的，只是从这样的立场和视角出发，把生活中的套路重组成了一场戏剧风暴。它没有大场面，只有很多小而密、断断续续的对话，不外乎父母的短处，不外乎儿女情长，不外乎失望和哀叹，回顾过去，展望未来和失望，但就是在这样的琐碎中，婚姻中所有的亲密和疏远，包容和尖锐都暴露出来，所有的萌芽、成长、爆发、凋零、凋零和复苏。在这个过程中，背景只是封闭空的房间里有孤独，这让一切看起来都像是没有死亡和凶手的暴雪别墅的密室游戏，但真的没有凶手和死亡吗？死者处于恋爱、婚姻和亲密关系中，凶手是夫妻的阴谋，是潜意识的共同努力，但他却假装躲避对方，真诚地申辩自己的清白。

很多人觉得《婚后生活》这部剧很无聊，对话太过亲密，人物情感变化忽高忽低。这些观众可能没有经历过婚姻，至少没有涉足婚姻的深处。婚姻不是室内剧吗？背景没有变化。空有两个以上的人在互相倾诉，等待着各种类型和反类型的故事每天交替上演。男女主角互相说着什么，有时候就像恋人一样，吵架，沉默，又平静下来。戏总是像反复的NG，需要重新开始。你累了，舍不得放弃。你不知道这一生的编剧和导演都躲在哪里，有时候觉得一切都只是自导自演。

那么，这种内爆怎么会无聊呢？有什么体裁比家庭剧更惊心动魄？其实所有聚焦这类话题的故事，基本都有一个差不多的轮廓。那著名的“爱情三部曲”(日出前的爱情，日落黄昏的爱情，午夜前的爱情)呢？两个人并肩而行，一路聊天，随意又随意，走过了朝阳和夕阳，也走过了青春和中年。所有的感受其实都在那些看似毫无逻辑、缺乏主题的对话中，而更深层次的感受和隐藏的想法，则藏在彼此对峙的沉默中。那些空白处不都是想说点什么的感叹吗？斯嘉丽·约翰逊和亚当·德瑞弗主演的《婚姻故事》不也上演了一场离婚前的鸡飞狗跳吗？那里的律师感慨地说:“刑事律师看到坏人最好的一面，离婚律师看到好人最坏的一面。”那么，婚姻隐藏了什么，提取了什么？

《婚姻生活》当然也写时间的力，说到底都是时间的力道让夫妻发现彼此又厌倦分离，不知那是时间的重力施压还是魔力扰乱，但这故事里的时间是以片段的形式呈现的，导演已经事先提炼了中心思想和段落大意，从意外怀孕堕胎，到米拉的坚决分手，再到两人以独特的方式相处，故事一段一段，被顿号隔开，漫长又干脆，每段主题明确，角色情绪迥异，能见证时间熨烫过生活的痕迹，但也不故意显山露水。

婚姻生活当然也写了时间的力量。归根结底，是时间的力量让情侣们发现彼此厌倦了分离。不知道是时间的引力压力还是魔法扰动，但这个故事里的时间是以碎片的形式呈现的。导演提前提炼了段落的中心思想和大意，从意外怀孕流产到米拉的坚决分手，再到两人独特的相处方式。故事是一段一段的，中间隔着一个停顿，长而简单，各有主题。

有趣的是，《婚后生活》的故事从两个外部视角展开，一个是以家庭婚姻为研究课题的懵懂学生，一个是乔纳森和米拉这对夫妻关系开放的一对朋友。这是两只凝视的眼睛，一只向上看。涉世不深的人把乔纳森和米拉当成正面标本，想解剖他们得到一些规则和代码。他们的问题直截了当，孩子气十足，却像斜刺一样刺进来。另一只眼睛向下看，像是那个果断抛弃了一夫一妻制，自己重新建立了一套新伦理的进化论者。看似无节制但效果依然堪忧。作为主角的夫妻，被挤压在这种期待与超越中，在道德与肉欲、长久的爱情与新鲜感之间节节败退，成为每一段婚姻中人的缩影与塑造。乔纳森和米拉的争吵和对话并没有涉及到某个主题，但是爱情、性、交流、陪伴这些不变的主题总是会浮出水面。这个故事用看似松散随意的方式描绘了一个悖论。夫妻在一起的时候是对抗的，分开的时候是最亲近的。这是一个残酷的悖论。温柔和残忍互为表里，互为掩护。撕的时候最亲，近的时候最疏远。当希望升起时，绝望就会降临。当绝望过去，希望如清风徐来。他们的关系一直都是动态的，摇摆不定，笑声滚滚，夹杂着悲喜，最尖锐，最刺痛，最感人。他们在分离的瞬间相爱，在亲密的巅峰无情撕扯。

这个版本的《婚后生活》是对英格玛·伯格曼1973年拍摄的同名电影和短剧的翻拍。导演做了很多改编，比如把出轨的角色从男性换成女性，比如引入性别意识、开放关系等更当代的问题。，让这个故事更贴近我们自己。杰西卡·查斯坦和奥斯卡·艾萨克也有精彩的表演。如果说这里面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中间的某一部分让米拉显得太过自私，遇到新鲜的情感就绝望的离开，但是遇到情感和事业的双重挫折又倔强的回来。这个故事显然是为了呈现婚姻中的困难，而不是指出某个特定个体的道德缺陷。所以应该有更微妙复杂的处理和写法。

类似的关于婚姻、道德、激情与厌倦的题材是讲不完的，也曾出现过很多高分剧集，被很多人喜欢的《福斯特医生》写的其实是一个女性在传统桎梏下的觉醒与反击，而这部《婚姻生活》的导演兼编剧海加·李维就曾出品过绵延五季的经典剧集《婚外情事》，那是一次同题故事的绝妙书写，写出了男人在激情中的坠入、成功之后的失控、自毁自戕与向外的伤害，而著名的俄剧《背叛》则从女性视角展开了另一种维度的拷问，用那个老少通吃、荤素不忌的女人将性与情中的困境升华到了难以想象的高度。

类似的关于婚姻、道德、激情、无聊的题材层出不穷，出现了很多高分剧。很多人喜爱的《福斯特博士》，其实讲的是一个女人在传统枷锁下的觉醒和反击。《婚后生活》的导演兼编剧海加·李维曾制作了长达五季的经典话剧《婚外情》。这是对同一个故事的精彩描述。它描述了一个男人陷入激情，成功后失控，自我毁灭，向外伤害，而著名的俄剧《背叛》则是从女性角度进行拷问的另一个维度，用这个从小到大什么都拿的女人，不吃肉不吃菜，把性和爱的困境升华到一个不可想象的高度。

我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激烈地反思婚姻制度，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左右为难。我们似乎察觉到了婚姻的荒谬，却无法给出更好的解决办法。无论在小说还是现实中，人们都曾试图拥有一段开放的关系，或者为婚姻设定期限，承诺保质期，但几乎都将以另一种困境告终。因为当我们陷入亲密关系的时候，我们总想独占和排斥，而当亲密变成了绝对的熟悉，我们又感受到了无聊的挤压，在安全和刺激之间不知所措。有人像发现终极奥秘一样宣称婚姻的本质是经济制度，其实就是这么简单，掺杂了太多无法追究的杂质。某种程度上，我们在婚姻中的困境无非是贪婪。我们贪婪于所有奖励机制带来的快感，却不想承受这一切的任何副作用。所以，试图解决这种困境本身就是一种傲慢。

《婚姻生活》中的主人公乔纳森最后的状态是怎样的？再次，亲密关系有理有据，随时准备抽身。有限的亲密和适当的疏远是渣吗？还是理性？还是只是心理自我保护机制差？而他和米拉的关系，是爱情吗？是爱情的升华吗？他们绕来绕去，回到了不再属于他们的房子里，演着一场不再属于彼此的感情。他们不再想定义那个状态。就像我们所有人面对爱情和婚姻的状态一样，我们只是盲人摸象的穷解说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