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往事：一场对逝去时代的春梦

叶倩文

“今晚你寂寞吗？”这是电影《热带往事》的英文名。它不仅是电影主题曲的标题，也为这部犯罪电影奠定了文艺基调。

从电影故事主线来看，这部电影是地道的“黑色电影”——它往往通过犯罪故事来展现人类的道德危机。彭于晏玉岩的空修理工王学明，在误以为自己杀了人后，失去了生命。他对死者的妻子马良(张艾嘉饰)有着复杂的感情，并卷入了一场更大的阴谋。

作为文导演的第一部小说，《热带往事》在视听层面表现非常出色，营造了可圈可点的时代氛围，但对于普通观众来说，这部电影的叙事几乎是一场灾难。所以影片上映后在网络上的口碑可谓两极。喜欢的人认为这部电影无论是技术还是情感创作都可圈可点；反对者认为《热带往事》的模仿痕迹太重，很多电影都能从中看出，炫耀技巧多于内容。

争议意味着巨大的讨论空，也意味着丰富的可能性。作为今年中国银幕的一个异数，《热带往事》的尝试在院线电影风格和内容越来越雷同的当下，显得弥足珍贵。模仿和继承

从网友的“热带往事”中看到刁亦男《南站的聚会》的影子也就不足为奇了。两部电影都选择中国南方作为故事的设定，将人物的命运置于无处可逃的极端境地，以令人难忘的视觉风格营造人物的内心世界。最重要的是，他们都选择了展现90年代中国南方的社会景观，以此来展现社会大变革中的奇观和欲望。

当新世纪走过了20年，社会是稳定的。回望90年代，已经成为电影创作的一种集体情绪。热带历史的开端命名了时代背景。故事发生在1997年，人们都不用手机。到处都有一夜暴富的传说。电影中有一个场景是王学明想去警察局自首，但是他去了之后发现那里的情况太混乱了，还有人因为欲望的膨胀而互相打斗。他被吓跑了。

这部剧的艺术是一流的，对时代的还原度很高，但还是有种恍如隔世的超现实感。刁亦男曾说:“作风是反对一切庸俗和腐败的武器。”这也适用于文。《热带往事》的重点不在故事本身。导演对揭露马良丈夫秘密事业的来龙去脉不感兴趣，只是用他死后留下的一大笔钱吊起观众的胃口。他避免讲述一个紧张的故事，而是用大量的空白来营造气氛。为此，文特意用了很多备用笔，并加入大排档演唱《今夜你寂寞吗》等剧目，以示野心。他的电影想要讲述的根本不是案件的全部，而是一些怀旧，一些逝去的时代。

从这个角度来说，《热带往事》不似《南方车站的聚会》那么残酷，最终给予观众一个温情的落脚，想必也从王家卫那里有所借鉴。王学明在出租屋对着镜子若有所思，与梁妈若有若无的暧昧关系，以及和女友在床上产生罅隙等情节的镜像风格几乎就是《阿飞正传》的翻版。

从这个角度来说，《热带往事》没有《南站的聚会》那么残酷，最后给观众一个温暖的立足点。想必，它也可以向王家卫学习。王学明在出租屋镜子前倒影的镜面风格，与马良暧昧的关系，与女友在床上的裂痕，几乎是阿飞真实故事的翻版。

这些近乎以假乱真的“模仿”，让文的电影呈现出一种高级质感。在这里，“模仿”不是贬义词。证明了导演对影像的驾驭能力，也说明了年轻导演的创作有“影”的倾向。

成长在一个充满影像的时代，年轻的导演对成熟的影像文本烂熟于心。他们像“考证瘾”一样，通过挪用、拼贴等具有后现代解构意识的创作方式来架构自己的电影。在人们熟悉的流行文化文本中建立新的意义。他们渴望推翻上一代作者留下的范式，不得不依赖这些范式。形式焦虑

近年来，中国艺术电影作家中有一种普遍的情绪，即从90年代开始，表现社会问题转向探索形式。甚至可以说，形式焦虑已经成为他们的某种潜意识。当历史进程中的时代伤痕不再具有某种必然吸引电影节的魔力，中国作家也需要开始思考电影艺术的本体。

中国的场景依然为艺术电影导演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库，但当苦难和奇观被反复演绎的时候，恐怕艺术编剧们都在想，电影是否还有其他的可能。形式与内容之争，一直是艺术创作中的老生常谈。如果说“第六代”导演们曾经建立了一种“简单之路”的美学范式，那么当下的作家们则选择了某种“简单到复杂”。

早在《路边野餐》中，毕赣就用有限的资源创造了一个超长华丽的长镜头来吸引观众，《地球最后的夜晚》更是将他的形式野心发挥到了极致。《南站的聚会》的一些片段也可以无缝移植到美术馆。霓虹灯下的暴力和拒绝让人感受到一种异化的美，高度的形式感让这部电影思考人类存在终极意义的氛围淡漠而疏离。

以“热带往事”的形式进行尝试，几乎是不择手段的，有时甚至以牺牲故事的合理性为代价。忧郁潮湿的热带气息冲淡了电影故事应有的张力；电影中几乎每一个场景都充斥着陈的音乐，让人误以为这是一部音乐剧；归根结底，王学明和马良只是萍水相逢，他们的感情线索在下半场匆匆结束。观众不理解为什么王学明愿意为马良争取被盗的钱，他们也很困惑为什么这个发生在广州的故事的粤语元素有时会缺席。

《热带往事》说到底也不能像《风中的雨做的云》(娄烨导演)一样，把改革过程中的社会问题指向90年代的广州。最终将时代造就的欲望悲剧简化为个人赎罪的探索。但令人感动的是，即使这部电影的叙事有如此明显的缺陷，文还是为观众贡献了一对难忘的“银幕CP”。虽然王学明和马良有着巨大的年龄差距，但他们也在那个伟大的时代被抛在了后面，我们愿意相信他们之间有过真实的感情。这与爱与欲无关，而是小人物之间互相欣赏，江湖儿女的道德承诺。

或许，我们不必把《热带往事》当成现实主义电影。这是一个关于命运的隐喻和对过去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