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特·马尔科姆：新闻业的道德模糊性

卢林棉

珍妮特·马尔科姆（1934-2021）美国 作家珍妮特·马尔科姆(1934-2021)美国作家

记者与被采访人对簿公堂？这在美国作家兼记者珍妮特·马尔科姆(Janet Malcolm)的一生中“辉煌”地出现过两次，第一次是在她的记者生涯中，第二次是在她的作品《记者与凶手》(The Reporter and the Murderer)中。

前者被称为梅森案。1984年，她写了一篇关于精神分析学家杰弗里·梅森的文章。在这篇文章中，梅森自称为“知识舞者”，想把弗洛伊德的档案变成一个“性、女人和狂欢的地方”。文章发表后，马尔科姆被梅森以诽谤罪起诉，并被判犯有新闻不端行为。

争议在于，她与梅森有过多次单独对话，却被当成了梅森的独白。1993年，马尔科姆在陪审团审判时辩护说:“谈话是草率的、多余的和重复的，充满了' er '和' ah(内容)，是由我按照逻辑和理性的顺序呈现的。然而，评审团仍然反对她重新整理和压缩引文的做法。经过十年的诉讼，马尔科姆最终胜诉，但这也让她的外表始终尴尬，尊重与蔑视并存，以至于在她最著名的作品《记者与凶手》中，她自嘲为“新闻业的堕落女人”。

在1990年出版的《记者与杀人犯》中，马尔科姆分析了记者迈克尔·金尼斯和杀人犯麦克唐纳之间的关系，麦克唐纳被指控谋杀了他的妻子和女儿。在审判期间，记者迈克尔·金尼斯为麦克唐纳的辩护团队写了一本书。在这个过程中，迈克尔·金尼斯改变了立场，认为自己是一个变态杀手。但为了得到更多的写作素材，他还是假装成好朋友，直到作品发表。随后，麦克唐纳起诉迈克尔·金尼斯欺诈和违约。

这本书不仅呼应了梅森案，而且以挑衅性的第一句话开头——“每个不是那么愚蠢或自满的记者都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在道德上是站不住脚的”，还“炸”了美国新闻界。马尔科姆这次不仅打了受访者，还打了很多同行。有人指责“她攻击了包括她自己在内的所有记者的职业道德，然后未能以对新闻行业的绝对信心合理化她过去扮演的角色”——意指马尔科姆虚伪。

“新闻的道德模糊性不在于其文本，而在于它们之间的关系——这些关系总是不可避免地不平衡。”事实上，除了那个大胆的开场白，马尔科姆在他的后记中对新闻伦理的反思和澄清为这个复杂的主题“带来了强大而尖锐的清晰度”。在她看来，记者与被采访者的关系总是充满着“异常、矛盾和紧张”，但更进一步的悖论——“被采访者的盲目自我集中与记者时刻自我怀疑之间的紧张”才能赋予新闻生命力。

在媒体环境日益复杂的今天，很少有记者和读者接受不了她对记者与被采访者关系陷阱的思考。正如她在接受《巴黎评论》采访时所说，当她写下开场白时，她认为她在陈述显而易见的事实。“记者们对我如此愤怒，真是令人吃惊。今天，我的批评已经变得司空见惯，甚至平庸。不会再有人反驳了。”

马尔科姆痴迷于精神分析、新闻、司法系统和摄影。“这些学科都声称提供了一个单一的、明确的答案，但事实上，它们在澄清的同时通常是混乱的。”难以捉摸的真相成了她作品的经典主题。

2021年6月16日，马尔科姆去世，她给新闻伦理带来的启示值得再次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