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难得是欢聚，人生时时有欢聚

文强

一个

与其他酥胸露臀的广告不同，“人生总有喜事”的标志空里除了那几个字什么都没有。它们被制成五彩渐变的杨篆刻楷书，悬挂在思梦天街四大亭子最醒目的位置。

徐清溪低头一看也不以为意。聚会就是花钱。而且，他也没有什么必须邀请的朋友。

禁欲多年后，他无忧无虑了。

清溪的家住在汉源医学院的家属楼，一排老旧的居民楼，就在思梦天街对面。百年法国梧桐，枝叶掩映，有点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那种苍老的青春气息，特别是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徐清溪从小就养成了在法国梧桐下散步的习惯。当时被大人牵着鼻子走，没办法，只好尊重“饭后散步”的长寿秘诀。成年后，他发现这样走路其实更有乐趣。

从厚厚的树叶中，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对面四梦街的广告。

迷蒙的眼睛，若隐若现的乳头，磨砂的臀部，舒展的腋毛……那些广告里的性感女人，无论你在哪里，都能进入你的视野。这个时候你就要定好节奏，仔细看，然后你的心和意就统一了，身体就有反应了。

其实走进思梦天街，你会看到更多的细节，比如成年女性皮肤上的细纹、颗粒、绒毛。但人来人往，住在思梦天街，路人都会嘲笑徐清溪好色好色，甚至毫不知情。有时候他要东张西望，假装在等朋友，然后时不时看看这些吸引人的照片。

站在这些广告下，他觉得自己更像个男人了。

在一楼和二楼会放一些比较大胆的，号召性比较强的广告。

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的身材。那是一个女人近乎赤裸的背影，脚上穿着细长的高跟鞋，臀部压在腹部，侧脸朝后，是一种热切的问候。她的私处只被一条红线遮住，全身没有其他东西。皮肤在发光，他想。拍照的时候，那个女的身上一定抹了很多精油，不然不可能得到这样的效果。即使他知道真相，他仍然渴望这个身体，一个充满活力的身体。这是一家内衣店的广告。你可以一直盯着它，走向它，在即将到来的肉欲漩涡中与它擦肩而过，让它在你的脑海中回响。

就连思梦天街的电梯门都充满了女性的性感表情。她们都很年轻，都穿着不同风格的红裙子。这是一家服装店的广告。有三种不同风格的女人，总有一种适合你的幻想。

等电梯的时候，徐清溪优雅地盯着门口。有时候，他还听到等待的女子问男朋友:“这些女人是95后还是90后？”

女人之间的敌意来自脖子。

这些广告有时候是季节性的，最多几个月换一次。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幸福生活”的牌子已经挂了三个月了，还没有更换。

当清溪从第三亭区出来的时候，他又看到了那些花花绿绿的人物。太阳落在地上，砖缝间的灰尘清晰可辨。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邀请他的朋友来吃饭。

2

根据“人生总有一次聚会”的标志，在特殊节日，老奶奶、饭受害者、肥蟹等店主可以享受7折优惠。

徐清溪翻看电话通讯录，看看谁值得邀请。

多年不联系，有些人的名字躺在他的手机上，久别重逢感觉很亲近。陆是的大学同学，毕业后一直在公安系统工作。他结婚那年被邀请到徐清溪，之后就没联系了。白淑玲，自从做了自由画家，好像换了一条跑道。她再也没有联系过对方。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她在城市广场买水粉，匆匆聊起向油画大师学习的事。白淑玲心很大，经常在微信朋友圈发布自己的最新作品。徐清溪看不懂，也觉得没几个人看得懂。他看不上这种急功近利，但还是忍不住看看她的近况。因为是朋友，所以不评论她的作品，但是这个世界上大概还是有说真话的人，白淑玲大概也没少听。然而从朋友圈来看，白淑玲似乎从来不受影响。她天天打鸡血，做大师的琢磨，还经常出一些吸引眼球的句子，比如“艺术是谎言和欺骗的成功”“我的艺术观”“油画不是为了回忆生活，而是为了创造生活”。

至于，刘晓，艾伦，方...他数了数，其实很多都是以前玩的很好的朋友。至少在某个阶段，他们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无话不谈。那么，他们为什么又互相疏远了呢？他看着远处法国梧桐的叶子，很难分辨其中的脉络。

现在，他的内心澎湃，仿佛友谊触手可及。毕竟现在是金秋十月。银杏、梧桐、黄灿灿都在像隆重的仪式一样宣告着某种胜利。抬眼就是“人生总有相聚”的标志。朋友之间要尽兴。

决定给朋友打电话后，徐清溪变得开朗起来。那些禁欲的岁月自动躲在幕后。有时候，他会认真考虑“人生总有喜事”。这个广告讲了什么人性的道理？不是营销蛊惑，是千百年来的世俗情怀。有时候，他会点点头，看着四梦街那么多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他怎么能忽视兄弟姐妹间聚会的欢乐呢？哦，他也只是个普通人。有一次，他路过必胜客披萨店门口，听到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对身边的朋友说:“人是群居动物。”那句话在他的后脑勺回荡了很久。

可能我一个人住了很久。请客的想法出现后，徐清溪并没有马上付诸实施。他让这种情绪稍稍积累，想看看自己的愿望是突发奇想还是燎原之火。在这两天里，他没有什么事可做。他仔细计算了他会邀请多少人，谁会认识。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和大家开了一个想象中的聚会，气氛相当融洽。

三

当接到电话时，他有些谨慎:“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聚聚。已经很久了。”徐希坦率地说。

“哦。”电话那头大概是在猜测对方的真实目的，不置可否。“到时候再说吧。现在很忙，时间也不好说。”

徐清溪被浇在自己来之不易的热情上的冷水有些沮丧。算了，什么约会？我会剃光头，带着一肚子的热量。他对自己的冲动有点生气。

蒙恬街上的电子广告牌正在推销欧米茄的最新手表，这位成功人士露出迷人的微笑。站在星巴克咖啡馆门口，徐清溪看到很多人坐在那些简陋的桌椅前，滔滔不绝，连连打手势，一张张欢快的脸。突然有人注意到了他，带着不消散的微笑看着他。不知何故，徐清溪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而是对他们笑了笑。对方的目光立刻转开，重新加入了原本激烈的对话。

这群人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徐清溪感受到了热情的鼓励。他再次拿起手机，打了第二个电话。

电话那头很吵，不停的“你好-你好”几声。徐清溪的耐心气质受到了挑战，刚刚储存起来的柔情不得不散落在那些“你好-你好”的声音里。

“谁？什么？”对方好像没听清电话那头的声音。“徐清溪？好久没联系了。哦，我在贴图片...这个框架是原木色的，停！停下来。我叫你停下来……”尖锐的女声尖叫起来，徐清溪皱着眉头，不自觉地把手机收了起来。“喂，喂，徐清溪你在吗？你刚才说什么？你什么时候吃饭？你怎么突然想起我了？”最后一句，她的声音恢复了女性的魅力，“我说，老朋友，这一天忙，又不是下个月的展览，赶紧做个相框吧。嘿，这些人必须被保护起来。如果你少告诉我一个字，你就会被误解。你还好吗？这么多年没见了。哪里能发财？”

“你创造了什么财富？”对方没有听到真相。他只听到听筒里有东西掉下来的声音。

“你刚才说什么？”这个女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陈娇。“我们已经三年没见面了，是吗？时间过得真快。忙什么呢？”这种亲密有点做作，但听起来对此刻的徐清溪是一种莫大的安慰。他小心翼翼地说出邀请，以为对方会答应，对方声音一转，“你邀请了谁？”这就搞定了徐清溪。

哪些人？白淑玲是什么意思？他隐约感到拒绝之门正在悄悄关闭。但他还是鼓足勇气，报出了他要邀请的朋友的名字。

“好的，到时候见。”对方爽快地答应了。

徐清溪松了一口气。白淑玲是大画家吗？五年就能成为画家？徐希很困惑，但她的语气真的是一个著名画家的风格。

莱文总是在秋天的云层中穿梭，神奇地在思梦天街的广场上投下形状各异的影子。千变万化的云彩令人神往，徐清溪给其余需要邀请的人打了一个电话。

挂了最后一个电话，他抬头看了看快速移动的云，似乎已经到了他的胸口，一朵接一朵，一言难尽。

这个电话无异于冒险。好在阳光温暖，这个红脸青年会得到安慰。尽管如此，似乎没有人看这个年轻人的脸，也没有人猜测他刚刚经历了什么。徐清溪向前走，“人生总有幸福”的牌子从四面八方盯着他。他看到“聚”字特别亮，即使在阳光下，也有不易察觉的小彩虹。

他闭上眼睛，笑了。

友谊来自四面八方。感觉很好。

四

退休后，父母去了云南。本来是旅游，就租了一套房，在那里住了几个月，贪恋那里的冬暖夏凉，打算一两年后买下这套房。

徐清溪还去云南看望父母，以为他们在那里发了财。但其实他们在云南的房子并不宽敞，一个卧室，所以他只能睡在客厅。老两口很自得。他们每天买菜，做饭，钓鱼，晒太阳。他们的日子很规律，感情也比过去好。

大部分时间，徐清溪一个人住在汉源医学院的家属楼里。是家属楼，但房建和小区配置一点都不差，绿化也相当奢侈。还有各种健身设施，亭台楼阁，家庭庭院里还有水池、冷池，可谓是喧嚣中得清静的好去处。

在过去的十年里，这座城市的现代化取得了长足的进步。汉源医学院家属楼对面的土地，原来是一个校区。被当地房地产老板拿下后，就商业化了。

蒙恬街才建了五六年，就已经很受欢迎了。一条主干道把东西分成两个世界，一个是时尚现代的商业区，一个是宁静怀旧的生活区。

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徐清溪会做一些水煮蔬菜、红油豆腐、西红柿和鸡蛋。蔬菜必须先在池子里泡20分钟。农药要去除。烂叶不宜用，烂斑番茄不宜用。在家吃饭好。食材更健康，不用像餐厅一样处理。虽然有点麻烦，但是为了健康还是值得的。徐清溪没觉得没有女朋友会少，因为他长时间做饭做家务。别人说你这么能干，找个媳妇岂不是小菜一碟？

有时候清溪想一想是对的，但是再一想就是错的。他自己照顾自己，却不想帮别人照顾自己。如果一个女生来他家，一切都不按他的生活习惯走，久而久之难免会有争吵，会有恩怨。哪里有什么平静的生活？他不积极找媳妇。如果有人对他表示善意，他的第一想法是，这个人能照顾好自己吗？

现在的女生很精致，但不精致。家务远不如上一代，他指望着筹划一次一次的婚姻，但他不会买单。

这个世界也不对。跟着盲人帮忙——“让男人做饭，让男人下厨房”，“新好男人，给老婆做个早餐”。嗷，这些吸油烟机和天然气灶的广告也挂在四梦街。阳光女孩自信地坐在餐桌上，厨房里男人的背影帅气而温暖。这简直就是不良婚姻指南！

小雨不就是这样的吗？一百个微笑让你快乐。一个男人被她看到，就觉得自己有问题，触动了他的心，他无法呼吸。

把所有东西都拿出来。

恋爱是很遥远的事，记不得头脑发热的感觉。我只记得我每天给她做早饭和晚饭，每周送价值200元的花，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给小宇2000元的红包。

小宇晒着朋友圈里的这些恋爱证据，开心得合不拢嘴。

“如果不结婚，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小雨抬起头，要了结婚纸。

但她为婚姻做了什么？

他们在一起生活了9个月，他继承了优秀男朋友的品质。连父母都默认了。有一次他听到父母在厨房窃窃私语，“如果她怀孕了怎么办？”“这必须保持。”

一边洗着饭，徐清溪一边看着窗外的法国梧桐，心想，我可不想娶她。洗菜的时候，他往菜锅里撒了点盐，琢磨着小宇什么时候搬出去。她不是一个理想的妻子，甚至不是一个基本的妻子。

家人是父母的，不应该为了自己的爱情而让步。他是这么想的，但是他没有告诉他的父母。

五

见面地点是“看得见的湖声”。

蒙恬街上有各种各样的餐馆，但大多数餐馆的名字就像一句话，比如“很高兴遇见你”、“如果春节你在这里”、“一条被海水劈开的路”。一篇一篇读下去，仿佛在读一篇抒情散文。一眼望去，装修也很浪漫精致，整体灯光昏暗。在那种氛围中，似乎有无尽的知心话语在黑暗中生长。哪怕有片刻的沉默，那种氛围也足以代替语言，让人沉醉在一种不真实的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