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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官朝向无尽的时间敞开

夏榆,曾是《南方周末》资深文化记者,多次访问海内外思想、文化、政治精英,报道大量具有公共意义的人文事件,成为纪录时代变迁和社会转型的文本见证。亦从事文学写作,著有长篇小说《我的独立消失在雾中》《我的神明长眠不醒》《黑暗纪》,随笔集《黑暗的声…

曾是《南方周末》资深文化记者的于霞,多次走访国内外思想、文化、政治精英,报道了大量具有公共意义的人文事件,成为记录时代变迁和社会转型的文本见证者。他也从事文学写作。他著有小说《我的独立消失在雾中》、《我的上帝长眠》、《黑暗时代》以及散文集《黑暗的声音》、《白天遇见黑暗》等。现在,我为《世界遗产地理》杂志工作,担任首席撰稿人。

我一寸一寸地征服了我与生俱来的精神境界。

一点一点,我开垦了困住我的沼泽。

-[葡萄牙]费曼多·佩索阿

走过黑暗的走廊,我看到紧闭的暗室。

穿着白衬衫蓝裤子的服务员默默走着,把我带到了铺着地毯的走廊里的保健室。

午夜时分。大厅里有一场歌舞表演。演员们在舞台上卖力表演,观众们又吵又乱。男女观众坐在表演厅的沙发上,穿着浴袍,手里各拿着一个五指如掌的塑料模型,握着手柄挥舞着。拍打的声音代替了人们的掌声。身材魁梧、扎着长长马尾辫的男主持人脱下外套,裸露上半身,声音激动,不断让观众兴奋。他在观众的欢呼声中把啤酒瓶倒在头上,酒从头发流到脸上和胸前,在舞台五颜六色的灯光下发出光。舞台上有女性表演脱衣舞,重金属音乐的节奏强烈震撼人心。这是午夜的预约节目,但是我没有兴趣看。

这是劳德俱乐部的洗浴城。当服务员打开一个保健室的时候,我看到地上的白色席梦思床,床架已经拆了。房间整洁干净。挂着水晶吊灯,白墙上的工笔仕女画,地上一张黑色钢化玻璃茶几,茶几上细腰的白瓷花瓶里插的花应该是玫瑰花。我觉得整个房间还可以,位置安静,布局优雅。我选择了这个保健室,门被服务员轻轻关上了。大厅的轰鸣声,嘈杂的歌舞声,混乱的人声都被挡在了门外。

我希望这一刻属于我。我希望这属于我的时刻是和平和安静的。

坐在西蒙斯的床上,门被敲了。服务员进来问我是否需要特殊服务。

特殊服务就是性服务。这种服务在酒店或洗浴中心都有。虽然警方打击色情和非法出版物的行动频繁,但宾馆、酒店或洗浴中心的特殊服务从未被禁止,只是更加隐蔽。我不想要。我真的不需要。我很了解自己。

只要卫生员。做身体保健。

服务员给我提供了卫生技术人员的目录。我选择了086级。

这是我移居北京的第一年。那时,我辞掉了矿区的工作,成了一个自由人。

因为矿工经常在潮湿的地层中工作,所以我的身体对阴寒特别敏感,阴寒会让我全身的关节都酸痛。我在京郊租的平房里,门窗都被楼房挡住了,常年不见阳光。那时候我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在我租住的住处伏案写作。作为前工业时代的矿工,我能够写作。那时候我梦想成为一名自由作家,试图以卖文章为生,当然是一个很悲惨的处境。更悲惨的是,我的脊椎一度被坍塌的煤岩弄伤,不能长时间伏案工作。那时候没有电脑,我还在手写。我用圆珠笔在500格的大稿纸上写字,用力握笔食指和中指都起了老茧。

长时间伏案写作会引起脊椎疼痛,使腰部难以直立。

这是我的问题。那时候我会每个月去一次兰黛会所的洗浴城。

用干净的热水洗澡,在蒸桑拿房蒸干蒸汽,清除体内的阴寒。

洗完澡,去保健室保健。这是我能给自己的优待。

陈进就是我要的按摩技师。她的工号是086。

当服务员带我去保健室的时候,许多妆容整洁、穿着短裙的年轻女子无所事事地坐在休息室明亮的船下,盯着每一个经过的客人。这是洗浴中心专门的服务员和按摩技师,他们坐在那里等客人挑选。我穿着白色浴袍和拖鞋匆匆走过他们身边。我和他们的宣传姿态比起来比较内向,我避开他们的目光。这些女人看起来很放肆,还和客人调情。

“如果你想找我,可以直接打我的工作电话。”陈进之前跟我说过这个。

我想见她。我觉得她在这些女人中很特别。

黑色皮革的保健室的门被敲了。然后接电话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留着长发,穿着黑色蕾丝迷你裙的女孩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金属工作箱。她见我点头打招呼,得到允许后,进了保健室。当工作箱放在床上时,她又返身锁上门,系上金属安全链,然后向我走来。

“你好,兄弟。”她这样叫我,同时鞠了一躬。

我对她微笑。她也这样称呼其他客人吗?当然会。即使这样,我还是觉得很亲近,好像我是她哥哥,她是我姐姐。我当然很清楚我们不是。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我喜欢她,因为她带给我内心的愉悦。她很美,披在背上的长发如锦缎般光滑乌黑。她的脸也很漂亮,白白的,挺好看的,气质温柔。她轻盈地坐在我身边,为我脱下浴袍。

当我躺下时,她找了一条浴巾给我盖上。

她知道我需要做什么。她跪在我的头前,把手指放在我的额头上,从那里轻轻按压。她满足了我的审美。看着她年轻美丽的脸庞,我感到幸运。

这家俱乐部的洗浴城是警察经常光顾的地方。我也经常在电视上看到警察持枪突袭的场景。俱乐部或洗浴城的客人、小姐仓皇出逃,逃不掉的被警察抓获。警察像对待罪犯一样对待被捕的客人和年轻女士。和警察一起的还有电视台记者,镜头捕捉到了浴城客人和小姐们被抓拍和审问的画面。客人们被审视着,一群群女孩蹲在地上,躲避着摄像机镜头。镜头外,根据情节轻重,对其进行处罚、罚款或拘留。这是他们多年来的命运,在风险和歧视中生存。我见过在洗浴中心工作的女孩被警察抓着在市场里溜达。试图反抗的女生被四个警察像山羊一样拖着手脚倒吊着。还看到一个裸男被警察追后,从高楼阳台侧的下水道破窗而下。屈辱是他们必须品尝的果实,公权力的暴力也是他们不得不吃的苦药。这是他们的生活。是某种叫不出名字的黑暗生命。

按理说我应该少去这种地方。但是我想见陈进。

我是个自由人。我想我可以忽略可能的危险。同时,我会在法律范围内行事。

我认为作为一个成年人,我有权自由使用我的身体。

于是我安全的来了,安全的见到了陈进。不管大气有多冷。让我体会到陈进带来的美好。昏暗的霓虹灯下,保健室里弹奏的古琴声低低流淌。很多时候她是沉默的,她的手指随着音乐在我的身体里移动。偶尔她在我耳边低语。她的声音很柔和,就像她的脸一样。她光着脚,我看见她的脚趾甲涂上了亮油。偶尔我的手会摸摸她裸露的腿和胳膊,她光滑细腻的皮肤凉凉的,我感觉像丝一样。她的身体散发出淡淡的香味。不知道是什么香气,只知道它让人温暖祥和。这是一个美好的时刻,一个诗意的时刻。

我想,像我这样的人,只有在这样的地方,才能体会到这种美和诗意。

这是我漂泊时代的开始,我深知自己的命运。

在那些日子里,我常常觉得自己的身体就是那片荒芜的原野,一片干涸的河床。漂泊或寄居在这个辽阔繁华的首都,作为一个自由无名的个体,我与这个城市的文明隔绝,就像与海岸隔绝的沙子。坚实的社会制度站在我和这座城市之间,离我很近的东西是困难、挫折、沮丧、失落、阴郁、耻辱和侮辱。我可以安排很多这样的话。他们和我在一起很久了。我正处于这些词语所描述或提及的状态。身体在这种状态下漂移,心或灵魂在这种状态下是清醒的。经常在虚拟空里看自己。我通过我在世界上的漂泊来观察我自己,观察我的迁徙和循环,我的奔跑和困难。

这就是我对这个洗浴城有好感的原因。

只要换上自己的衣服和浴袍,我就和任何走进来的人一样。

无论商贾贫富,在洗浴城都是平等的。至少表面上没有等级之分。

这里我们是去掉了背景的人,或者背景在某些时候被忽略了。

我认识陈进的时候,她叫我哥哥,我把她当姐姐。我们没有问对方他们的出身或者籍贯。

更多的时候,我只需要在宁静中体验美,享受诗。

当我的身体移动时,她的手指让我感到身体和内心的舒适。我想我被她柔软手指的触感迷住了。在薰衣草的香味中,她白皙柔嫩的手指随着音乐在我的身体里移动。我微微闭上眼睛,体验她抚摸我时身体的微妙反应。为幸福而哭。我不知道在哪里看过这样一句话。我想我没有流泪,但我想当她的手指轻轻滑过我残破的身体时,我的灵魂为幸福而哭泣。当然,这是我的感觉。我说过,当她的手指在我的皮肤上滑动时,我感觉上帝的手在抚摸我。虽然当时我不是任何教派的成员,但我必须说服自己,在我之上还有更高的生命。它在星星空之间,天空之上。它富有同情心和爱心。它会照顾我,可怜我。这是我的主意。我就是靠这种理念支撑着我,让我在困境中自救,在水深火热中不绝望,在绝望中不堕落,在跌倒中不卑微。

很多时候,我对陈进保持礼貌。即使是在卫生室这样僻静的地方,我也愿意尊重她。包括尊重我们之间的适当距离。我觉得我可以欣赏她或者喜欢她,但是不能得罪她。这是我的原则。我只是偶尔让我的手不经意地摸摸她的胳膊,摸摸她的腿脚。一瞬间,我让自己体验了手指触碰她肌肤的美好。这让我很满意。我不想糟蹋我所经历的美和诗意。

当然,真正的原因在于我的无能。是的无能。当时我很清楚自己是谁。

第一次见到陈进是在野趣公园。

那天晚上,我突然想去野生公园。在我的房间里,开在高墙上的小窗,黄昏时看不到阳光照在上面。晚上,漆黑的天空把焊着铁条的玻璃窗照得更暗了。潮湿的寒气弥漫在黑暗的房间里。我按下嵌在墙上的开关,屋顶上一盏45瓦的灯亮了。暖气的温度略热,低于我需要的热量标准。我觉得有点不舒服。没有噪音我无法待在这里。我租的平房和房东相邻,就隔着一个板。板是普通的三合板。虽然板壁上覆盖了海绵隔音,但声音还是会进来。

晚上是楼主打麻将的声音。房东姓龙,是一家印刷厂的老板。他满身肥肉。站在他身后,他可以看到那粗壮的后颈上长满了厚厚的肉。龙哥的声音很大,偶尔我会听到他在院子里学唱京剧,唱、读、演、打。每隔一段时间,龙族就会邀请各种各样的人来家里打麻将。来的人有男有女,大多是他这个年纪的,声音有多大就有多大。通常,他们打麻将。一局下来,麻将在桌上格格作响,每糊一次就兴奋一次,那些声音隔着木板湮灭我的房间。

打完麻将就喝酒,醉醺醺的声音,猜拳的声音,巨响的声音都溢出来了。

这是严重的侵犯和骚扰,但我无法抗拒。不能干涉他们,否则干涉无效。因为我在这里只是房客,我和房东的关系就是房客和房客的关系。当然这也是一种合同关系,但是合同能有效规范各自的权利和责任吗?除非我特别牛逼,又不是故意住在这里,才能和他们闹翻。否则,我必须在这样的时刻保持耐心。

我选择耐心。记得在新旧约中读到一句话:唯有忍耐才能得救。

在白天熄灯时光线难辨的住处,我的书桌上有一本硬封的黑色圣经,是我在矿区时工友们送给我的。我不是基督徒,但偶尔会打开它们,读一段。那些话总能让我在困境中感受到内心的慰藉。圣经是一个矿工给我的,黑眼睛,清秀的脸,瘦瘦的身材。现在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只记得我们在矿上谈话的场景。在我的值班室,他黑着脸走进来。他是一个气体探测器。他的工作是每天下井检测瓦斯浓度。浓度高了就危险了,需要疏散人群。如果浓度低,他就没事干了,可以睡我的卧房。那时候我还没去过煤气密集区,他跟我说煤气超限的事,就跟青蛙叫一样,嘎嘎嘎。但是有一次他走进我的房间,谈论主耶稣而不是煤气。他讲了很多信神的好处,比如可以祛病、可以平安、可以得福等等。但我不这么认为。我想如果他说的可信,他就不应该在矿井里。

但是,我接受了他带给我的新旧约。

他从怀里拿出那本用塑料包着、用黑色硬封着的书。

“给你吧。有空可以看看。”他说。

我给你接通。我愿意读这本被时间检验过的伟大的精神书。

很多次,我带着他给我的新旧约下矿井。在艰难困苦的时候,我会从一本书里选一段话读给自己听,安慰自己孤独脆弱的心灵。

他还让我出井后去参观一个建在北山上的教堂。

我也去了。有一天,我没有下矿井,而是上山了。按照他的指引,他看到山顶上有一座红砖尖顶建筑,看到尖顶上立着一个木制十字架。我走过去敲了敲砖房的木板,一个驼背、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了出来。我说我想进去看看,老人就带我进去了。房间里的光线不是很亮,但我看到了墙上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照片。有几个长方形的木桌子和长凳。有几个妇女带着孩子坐在长凳上。女人们交叉双臂,闭着眼睛在胸前祈祷。孩子们独自在长凳上玩耍。

这是矿区的教堂。能给人带来精神上的慰藉吗?我不知道。

我以前在矿区见过教堂。那是在书里。在我心爱的梵高传记中。

那时候我已经厌倦了黑暗和劳动,厌倦了作为矿工被压迫被剥削。

我下矿井的时候会带上梵高。为了避免弄脏书,我把封面用牛皮纸包好,抱在怀里带到地下,有空的时候就用矿灯看。

当我到达北京时,我在一家书店买了这个。那是仲夏。我记得太阳像高悬的炭火一样燃烧着,空空气中充满了火焰。走在城市的街道上就像一条口渴的鱼。我感到头痛欲裂,呼吸困难。但当我在路边书店看到梵高传的时候,我忘记了口渴和炎热带来的焦虑。我从书架上取下那本厚如砖头的红蓝硬封面的书。我拿在手里看我有多喜欢这个男人。看着他就像看到了远方的亲人。哦,看了总比看亲戚好。因为那时候我和我的亲人不是亲近,而是疏远,我从心里到骨子里深爱着梵高。

是失败让我在精神上感觉和梵高很接近。这个不幸的家伙一生都运气不好。

贫穷、悲惨、贫穷是他的生活状态。沉迷绘画艺术,为爱疯狂,为妓女割掉耳朵。这种气质其实深深的让我害怕,但我还是不由自主的爱上了他。

这是暗恋。发生在我的精神领域。

因为梵高和矿区的关系,我更加感受到他的亲近。梵高曾经作为传教士深入矿区。他和那些满脸脏兮兮的笨手笨脚的矿工在一起,向他们宣讲上帝的福音。在他们简陋的住处,他们用微弱的油灯或蜡烛讲述圣灵的故事。那些在贫穷和困难中挣扎的人把他看作是一种安慰。梵高画了矿工、他们的住所和他们工作的矿井。他甚至在棚子里病倒了。我知道梵高最后在麦田里开枪自杀了,那些在麦田间飞舞的黑乌鸦被他的枪打在头上的声音吓了一跳。那一瞬间的苍凉和寂静,穿越时间无数次打击着我。他的悲剧让人感到悲伤和难过。

但是我愿意让自己这么难过。

那时我梦想成为一名作家。我热爱艺术、文字和写作。

那是我第一次去北京。我十九岁。我在矿上工作的第一个月。我用挣来的96元钱支付了自己的旅费,和朋友l一起来到了祖国的首都。

我们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们坐在绿皮火车上,一路吹着口琴,我哼着曲子,就这样我们上路了。我真的很想看看那里的人们。我觉得生活在首都的人都配做人类。

气候炎热,火高高挂在天空。我们在北京街头的一家书店看到了《梵高传》,我重新燃起了激情。这本书是我用一部分路费买的,离开书店的时候我把它抱在胸前。我拿回矿区的家里,在矿下看。

《梵高传》陪伴了我很多年。它就像一口取之不尽的泉水,每当我口渴时,我都会啜饮一口。但梵高是不幸的,痛苦一直伴随着他,从未离开。恋爱受挫,生活困难,事业受挫,与亲朋好友疏远,让他一个人生活。艺术家是在苦难中成长的。如果你饿了,受苦了,或者不开心了,恭喜你。梵高的老师这样告诉他。我喜欢这句话。用笔在下面画一条虚线,反复背诵。就像你对我说的那样。我不是艺术家,只是一个生活在矿区的普通孩子,但我也相信痛苦和不幸会让我成长。或者只能让自己在痛苦和不幸中成长。

我只能在死之前长大。这是我对自己的要求。

是的,正如我已经说过的,我不是一个有幽默感的人,我也没见过多少世面。

作为一个生活在小地方的人,我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乡下土包子。

那段时间,死亡是我看得最多的。这让我害怕。进入矿井时,我需要乘坐矿车到工作区。有人开车,就会有人开车;没人开车的时候,他们会坐运煤车。一排排运煤的车皮隆隆驶过,路过的时候我需要蹬到运煤车皮的交接处。这是一个危险的动作,否则它会掉在轮子之间。有人摔倒在车下,被钢轮碾过。

有很多危险。还有瓦斯爆炸,煤层塌陷,矿井下渗水。这些事故会夺去人们的生命。这样走在地下,感觉真的需要精神上的慰藉。因为孤独,因为黑暗。梵高是我那时的安慰。一些死去的灵魂是我的安慰。我说过他们的名字,我再说一遍:海明威、杰克·伦敦、卡夫卡、萨特。我把他们的书像梵高的书一样带在身边,读着它们让我感到深深的安慰。在矿井下,在我工作的山洞里,只要有空,我就用矿灯照着书页看书。

当时我在变电站硐室值班,看着5台上千万伏的高压变压器,为矿上输送电流。那个人像影子一样走进了我的房间。他浑身是煤,脸是黑的。他脱下头盔放在屁股下面,坐在我对面。他离我很近,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这是我不喜欢的。但是我们空的房间只有那么大,所以我们必须面对面坐着。他看着我用矿灯读着那几页,却没有多说什么。平时我们不说话的时候他就坐在那里睡觉。但有一天他突然对我说:“信主。主会带给你安慰。”我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因为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信主也会让你在生病的时候幸运、有福气。”他又说。

这次他说的我懂了。但我不相信,因为他的话没有说服力。

有一天他又来到我的房间。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包裹。打开外面的塑料薄膜,里面有一本书。那是旧约和新约。他说,“我给你看看。与其读这些书,还不如读圣经。”

他就是这么称呼这本书的。我给你接通。我应该说这是我喜欢的。我看了之后,觉得不错。

我很久没见到他了。问及其他工人,说这个人是因为传教被开除出矿的。

这让我很惊讶。宗教和信仰被排除在矿区之外。矿长不允许人们信仰宗教,不允许矿工有信仰。他觉得有信仰的人不擅长思想管理。

后来听说建在荒山上的矿区私人教堂被矿区政府以违建的名义拆除了。

这座私人教堂在骚乱中被推倒了。很长一段时间,那里都是一堆瓦砾。

这是我看到的与圣经有关的故事。

这样的故事让我想到,人终究是救不了的。

如果你想让上帝拯救你,你首先要学会拯救你自己。

离开家乡,漂泊到北京,是我自救的方式之一。

我希望我的自由和生活摆脱压迫和奴役。这就是我逃跑的原因。

北京对我来说是一个超然的城市。它在我的精神中存在了很多年。这是我对世界的参考。我认为这是文明的:这个城市的秩序和规则是明确的。当然,它有致命的问题,但当我用北京这样的首都来衡量我在家乡的生活时,我看到了许多疾病,比如它在肉体意义上的黑暗、混乱和喧嚣,它在精神意义上的毁灭、荒凉和不公。这些都是我讨厌家乡的地方。我甚至觉得这里不适合人类居住。这就是我后来离开的原因。我丢掉了矿区的工作,从家乡漂泊到了首都。我投身于生存的底线。过自由人的生活也是自我放逐的生活。

那时,当寒冷的夜晚到来时,它可以帮助我避免噪音和喧嚣,而能让我开心的地方是后街上名叫“野趣花园”的卡拉ok酒吧。我经常在后街剩下的桃林散步的时候看到这个地方。有一条小路通向被茂密的树林遮蔽的地方。当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地方时,我很惊讶。道路两旁整齐地挂着两排红灯笼,看起来像一种霓虹。也许这也是一个秘密的红灯区。有时候我有意无意的去那里,都能看到各种各样的车一路开进来,看起来很神秘。从远处,我看到许多妇女站在亮着灯的门廊上。她们穿着短裙,展示她们性感的外表。我断定这是一个色情场所。

我想很多人和我一样,只能远远地看着,但也有很多人可以走进去,消费那里提供的情色服务。我已经很久没让自己进公园了。害怕是理由,不信任,想象那是个不好的地方。我想即使是在自由的状态下,脑海里还是会有想法阻止我去那个地方。比如不碰毒品,不赌博,不偷盗,不活在谎言里。它们被我视为生活的准则。当然,比原则更强大的是钱。如果人的价值是用钱来衡量的,我不配进那种地方。北京人管没钱的贫农叫,非本地人叫黑。我曾经看到一个女孩在街上骂乡下人,说他们是穷人。

冒犯我的尊严,我就是那个可怜的人,我还是黑人。

我是一个无能的穷光蛋,一个没用的黑人。

在这个冬夜,夜幕降临,居所内阴寒之气升腾。

因为有树荫,而且阳光被盖着的房子阻隔了。当我住在这个房间的时候,我对它的独立性和日出感兴趣。我骑着自行车去找房子,因为我以前住的房子在一个四合院里,那时候我在谈恋爱。女朋友Z是北京某科技大学的老师。她被留下来做没有报酬的生意。她是我矿务局前任总经理的女儿。退休的前总经理是北京居民,他把之前积累的资源留给了女儿。前总经理的前下属都成了女儿的客户。女朋友那时候刚离婚,带着两岁的女儿一个人住,一个人经营公司。

我们偶然相遇。她去我家找我,还有我的一个小老乡。

她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高跟鞋在地上响个不停。她的活泼和技巧吸引了我。那次见面让我们彼此感觉很好。在她自己回公司的路上,我们已经通过手机短信聊天了。

这中间我们又见过一面,我去她的公司谈事务。回家的时候她开车送我,我坐在她的副驾位置。我们聊天,无所不谈。送我到家她开车离开时眼睛望着我,我看见她的眼睛晶亮,闪动着热情和兴奋的光泽。我们依旧短信聊天,比此前更深入,也更自在。她开始想念我,出差在外就电话联络,回来就迫不及待见面,再见面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相互牵手,然后就是相互拥抱,相互亲吻。那时候她开车来,只要接我出去,我就坐在她的副驾位置上。她一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给我握着。我们手指相扣,很少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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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窝

作者: 管理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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