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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佛:与剃刀共眠

陈鹏1《当我们谈论爱情的时候谈论什么》《离家那么近有那么多水泊》《请你安静点,好吗?》……作为美国20世纪下半叶最重要的短篇小说大师,雷蒙德·卡佛的小说已成经典,就连墨西哥导演冈萨雷斯也在其著名的《鸟人》中以戏中戏的方式向卡佛致敬,更不用说…

陈鹏

一个

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谈论什么?离家这么近的水泊太多了。请你安静一点好吗?作为美国20世纪下半叶最重要的短篇小说大师,雷蒙德·卡弗的小说已经成为经典。连墨西哥导演冈萨雷斯都在他的名作《鸟人》中向卡弗致敬,更何况还有一大批数不清的中国“小资”作家,他们经常会问“我们谈论某某人时谈些什么”。他的美国年轻一代、出生于20世纪70年代的小说家内森·英格兰德(Nathan Englander)也做出了贡献。我们谈论《安妮·弗兰克》的确是一部杰作,是发自内心的脱帽之举。

雷蒙德·卡佛1938年出生于俄勒冈州,1988年死于肺癌。卡弗高中毕业后匆忙结婚,养家糊口,做过各种“蓝领工人”——割草机、看门人、电器推销员...他在业余时间坚持写作,后来被誉为“极简主义”大师,“继海明威之后美国最有影响力的短篇小说家”。他死后名声大振,被誉为“美国的契诃夫”,是美国重要作家“肮脏现实主义”的先驱,如理查德·福特、安·梅森、比蒂等人。

1994年大二的时候,我买了华城出版社出版的卡弗的小说集《你在三藩市干什么》,余小丹译。我不太明白那些日子微妙的琐碎和日常的悬念;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卡弗的爱与日俱增。现在我必须在一两个月内重读卡弗。后来我才发现,我一定是中国最早看卡弗小说的文艺青年之一,因为2010年前后中国还没有第二本卡弗小说集。当时一个叫“3RDCOLOUR”的家伙通过他的网站“寻找raymond carver”聚集了一批carver的粉丝,另一个叫小二(本名汤唯)的电气工程师摇旗呐喊,已经在美国认真翻译了Carver(后来他的翻译我都买了)。我当年是《寻找雷蒙德·卡弗》的常客,还在上面发表了卡弗的小说《皮毛》,想想就很温暖。

都跑题了。我想说的是,近年来,卡弗的中国知音越来越多,盖小说的境遇也逐渐与中国普通人面临的诸多困境高度一致。佛的小说一直指向美国底层劳动人民的“艰难时代”。里面从来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事件,却充斥着各种琐碎平凡的“生活日常记述”。但与契诃夫或海明威的日常记述不同,卡弗总能在一个故事的小角落突然抓住你,总能在不经意间为你揭示生活的真相或秘密。20年来,我的人生经历终于让我得到了一种雕工般的共鸣。这种所谓的“内向”收敛,促使我越来越喜欢写一些卡弗式的小说:一男一女,直接,破碎,艰难...除了我个人的经历,也许我爱卡弗是因为我对海明威的痴迷——卡弗自己也明确承认,他从海明威身上学到了很多;他们确实有相似之处,但差异之大不亚于博尔赫斯对马尔克斯的评价。一直想找到读卡佛的真实感受,想想也是。是的,“带着剃刀睡觉”很合适。我常常在卡弗小说的陪伴下睡着,但睡着了又要防备它们划破你脆弱的皮肤;那些失败者的生活既精彩又悲伤。所谓的“极简主义”或者“肮脏的现实主义”都只是噱头。事实上,卡弗的小说一直扮演着梦境终结者的角色,只不过他的剃刀伪装成了威士忌或啤酒。但是,剃须刀毕竟是剃须刀,最终还是会切进去流血,造成疼痛和伤害。

2

我始终坚持语言是小说家的第一要务。卡弗剃刀最早是用精致的语言锻造出来的。不相信我?看一下检视框的开头:

一个没有手的男人敲我的门,想卖给我一张全家福。除了那些钢钩,他就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普通人。

多好的开始啊!所谓“极简主义”的标志就是你很少在卡弗的小说里读到废话,更不用说形容词和副词了,几乎屏蔽了人物纠结的内心。卡弗的小说仿佛写在北极冰川下,他的情感被克制到残忍。海明威的“冰山法则”被运用到了极致。在“取景框”的开头,省略了无限多的东西,剩下的都给了读者。按照中国作家的习惯,他们通常会不厌其烦地解释什么样的人来敲“我”的门,他长什么样,长发还是胡须,蓝眼睛还是塌鼻子;如果是没有手的人,甚至会夸大是什么样的手,是从哪个部位“缺席”等等。然而,卡弗从不拖延。“一个没有手的人敲我的门,想卖给我一张全家福。除了那些钢钩,他就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普通人。”仅此而已。是的,就这些。

下面的对话更精彩:

“你的手是怎么断的?”他说明来意后,我问他。

“那是另一个故事了,”他说。“你到底买不买这张照片?”

“进来,”我说。“我刚煮了咖啡。”

我刚才做了一些果冻,但是我没有告诉他。

如果换成一个普通作家(或者一些著名作家),这里又会多出800字。但卡弗惜钱如金,尤其是《那是另一个故事》非常巧妙,你会发现对话突然获得了一种全新的神秘感和节奏。卡弗没说也没必要说的,恰恰构成了文本内部吸引人的张力。如果你找不到这其中的妙处,我也没办法!与海明威相似,如此简单直接的卡弗,最大限度地消除了日常经验。佛祖认为,小说家只要提供足够的火种,点燃读者的想象力和参与感,小说就会成功。然而,与海明威含蓄的悲伤和阳刚的节制不同,卡弗小说的语言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他说,“一个好的作家,一定要有在描写一双鞋子的时候,让人感到神秘紧张的能力。”我个人认为卡弗的语言比海明威走得更远的秘密就在于此——切中要害的不仅仅是“极简主义”,还包含了一些隐藏的内在秘密,可以视为悬念。在“观点框架”的开始,有很多怀疑。我用三五笔写下了一个独居的男人突然面对一个没有手的男人的那种说不出的惊喜。在卡弗的大部分作品中,他将这种紧张的艺术推向了极致,比如《大教堂的开头:

这个盲人,我妻子的一个老朋友,正在来我家过夜的路上。

再比如“你为什么不跳舞”:

......除此之外,其他东西和卧室里的一模一样——他的床头柜和台灯,她的。

他那边。她那边。

简洁,有力,神秘,富有诗意!

所以,卡弗也掌握了纳博科夫的技巧,他很佩服:“赋予最普通的东西真正的魔力,使人背脊发凉。”《大教堂》、《羽毛》、《我呼唤的地方》等名作都是如此。它简化的叙述——注意,是叙述,不是讲述——就像一些简单却令人惊叹的抽象创作一样吸引人。卡弗成名后,大批小说作家认为这种写法简单易学,但偏偏画虎不像狗。卡福语言的神秘感、诗意和苦心经营的节奏感真的不是那么好学的。越简单越难。就我所见,中国极度缺乏这种极简主义的小说语言,太多唠叨唠叨讲另类叙事的小说泛滥。我们严重忽视了陈述和描述的重要性。是中西文化和文学观念的差异吗?本质上,这种观察和还原世界(事件)的方法论,讲的是中西方作家最本质的区别,也反映了作家世界观和小说技巧的水平,这可能是中国文学与西方古典文学的真正差距。我个人认为,与海明威相比,卡弗的语言在还原生活感和捕捉神秘感方面更为果断,所以他的小说更接近于他同样擅长的诗歌,而不是古典意义上的小说;苏珊·桑塔格曾说,未来的短篇小说会越来越诗意,所谓的“丰富性和故事性”会大打折扣;卡弗小说的诗性不仅是由他的诗人特征决定的,也是由他的“极简主义”决定的。著名的后现代领袖约翰·巴斯(John Bass)在一片褒贬不一的声音中对“极简主义”文学做出了最令人信服的定义:极简主义美学的关键标准是艺术手段的极端简单能够增强作品的艺术效果——也就是回归到“少即是多”,尽管这种节俭和吝啬会威胁到其他文学价值,比如完整性,或者说语句的丰富性和准确性。

光有犀利的言辞是不够的。我们得看看这把剃刀能切什么。

第一,看一本不那么出名但相当“恶意”的小说,试着设身处地为我想想。它与《羽毛》和《我们谈爱说什么》有类似的场景——一对假情侣(马尔斯夫妇)跑到一对真情侣(摩根夫妇)家里喝酒聊天。不知不觉中,你发现那些老生常谈的白话词根本不是小说素材。摩尔根夫妇讲的两个故事,无非是想唤醒马尔斯夫妇体谅他人,试着站在他人的立场上思考问题。"试着把你的脚放在我的鞋子里."另外,火星还是个作家。然而,故事的后五部分揭示了真相:原来,摩根的目的是向火星索要欠他的经典老唱片:你欠我什么?你这个小偷!马尔斯假装没听见,逃之夭夭,以为自己已经到了作家心目中的故事的结尾...这是一本关于身份和交流的小说。人与人之间难以理解和沟通一直是卡弗小说的一个重要主题,甚至是核心主题。卡弗小说中几乎一半的人物总是觉得很难与某一方(朋友、妻子、丈夫、父母、员工、老板等)进行真正的对话。).这些对话构成了福克纳、索尔·贝娄、斯坦贝克等经典小说家之间对话的对立面,甚至不像海明威那样刻意言简意赅,卡弗小说中的男女总是围绕着他说话,或不合逻辑,或完全对立,或索然无味。他们不断地被异化,并愿意陷入这种异化,像所有经典的美国作家一样:厄普代克、奥康瑙尔、波特,尤其是尤多拉·韦里蒂,他们找不到答案。

“离家这么近的水泊这么多”给我印象最深,也走得最远。读者们总是沉浸在女主角无法与丈夫沟通的心境中,但它的神秘却如此耀眼:你很难确定女主角是否瞥见了丈夫斯图尔特对女孩之死的怯懦和麻木,然后对自己平庸的婚姻生活感到失望...《毁父三件事》也是如此,儿子和父亲。而这种倾听本身既不能改变过去,也不能投射现在和未来。所以,交流缺失的直接后果就是卡弗最热衷于抛给读者的开放式结局:生活继续,没有任何改变。

这是最糟糕的部分。卡弗的视角总是匍匐在地上,最多是男女平行;他和你我一样,对生活一无所知,缺乏话语权。他只是告诉你艰难的生活本身:苍白、无趣、漫不经心、神秘莫测;他也乐得冷冷地告诉我们:人生没有道理(没有小说读)。回到《试一下你的脚在我的鞋子里》的结尾,火星笑了,认为整个访问只是一个故事(虚构)。至于他是否真的欠摩根什么,根本没有答案(真相)。因此,卡弗小说的后现代意义在于勾勒和界定了后现代世界本身:多义性、复杂性、一言难尽;于是,佛陀掌握了某种特权——邀请读者“猜灯谜”并参与其中的特权。对此,他根深蒂固的悲观态度和平淡真诚的不加掩饰反而抓住了动荡人生的核心——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被酒精、婚姻和爱情打败的失败者,而这种失败是如此“神秘”以至于你无法理解“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是卡弗的

相比之下,大教堂这个有帮助的小东西,还有我打电话的地方就是几个特例。在这些文章中,卡弗让人在日常悲剧的氛围下看到了温暖的一刻:“我”和盲人找到了交流的方式,携手在一张纸上描绘大教堂;被卷入车祸的孩子父母最终与面包店老板沟通,相互理解;“我”,一个不停戒酒的酒鬼,相信女友的爱最终会让我走出困境...

仔细看20世纪下半叶以来的短篇小说,确实没有一个作家告诉我们那么多残酷的真相,更多的人死于心碎。卡弗抓住了日常生活的钥匙,粗暴地告诉我们,那些令人心碎的时刻,可能是通往白日梦的唯一坦途。他们绝不是海明威式的不断前行的存在主义硬汉,而是不断滑向人生深渊的酒鬼、司机和酒保。西西弗斯所能做的就是坐下来和他的爱人喝一杯,回忆过去的美好时光,或者展望可能会更好的未来...这个短暂而温和的时刻构成了卡夫卡风格的深刻性,在于他发现了日常生活中不可改变的悲剧,但他不妨在一个小的时刻成为一个英雄,即使它们总是徒劳的和不可理解的。在这一点上,卡弗小说的内在精神与伟大的契诃夫是多么相似。

没错。如果你想在卡弗的小说里找到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注定要失望。这与卡弗的个人经历密切相关。自从高中毕业结婚后,卡弗为了家庭和孩子一直在流浪。“因为他总是在孩子的哭声中写作,所以他总是担心他下面的椅子会被拿走。”在第一次婚姻破裂后,卡弗一直在与酒精作斗争,所以他的作品中总有随时可以拿起酒瓶的醉汉。紧张和绝望在局促尴尬的六七十年代无处不在,这也成为卡弗写不出伟大作品的重要原因。“我没有耐心。从来没有。我连看完一篇长文的时间都没有。所以我只能写得尽量简短”。直到遇到他的第二任妻子、诗人加拉格尔,卡弗的生活困境才有明显改变。卡弗生命的最后十年终于稳定下来,他在锡拉丘兹大学找到了一份工作,教学生写作。但谁也没想到,一生与酒精作斗争的卡弗,最后却被他钟爱的另一种恶习——吸烟“谋杀”了。1988年,卡弗死于肺癌。那一年,他刚刚和加拉格尔结婚。

所以我一直认为卡弗更值得我们去爱——海明威、福克纳、波特、奥康瑙尔的小说都有我们所期待的那种“惊天动地”:屠杀、死亡、异化、错位,但卡弗与他所敬仰的老家伙们完全不同。他缺少古典或传统的枷锁,总是那么“琐碎”。他的小说拒绝过度戏剧化和宏大的悲剧意识。

这肯定是一流小说家的标志。卡弗精致的剃刀不知疲倦地指向我们最熟悉、最平凡的领地:濒临绝望的情感生活(你真的跑了那么多英里,水泊离家那么近,奶子馅饼和凉亭),底层压倒性的挣扎(他们不是你丈夫,我召唤的地方),超凡而深邃的人间世界(大教堂,羽毛他也是他的“虔诚学生”)。我个人认为,一个男人只有在有了相当的人生阅历之后,才会真正爱上卡弗。否则,我们太容易指责他的小说“太硬”;当下中国城市生活的诸多困境,也为我们熟悉的雕工式人物创造了条件,这也是为什么有那么多读者喜爱他,敬仰他的原因。但是,卡弗的犀利、精准、悲凉是那么难以模仿(不可能模仿);我之前说过,我还没有读过一本像样的卡弗的小说。也许我们更热衷于慢条斯理、漫无边际的写作,因为我们的小说叙事学还在回避那种需要作家付出更多努力的“简单”。而从琐碎琐碎的地方发现惊人之事,更考验作家的眼光和功力。更何况,有几个中国作家能像卡弗一样,一生与酒精作斗争,在大量儿童尿布、噪音和尴尬的条件下写作?——这与海明威的体验式写作高度相似。他发自内心的悲伤,成就了那些令人心碎的生活场景,比如“你真的跑了那么多里路吗”“亭子”。不可复制的经验和微妙而精确的经验构成了不可复制的雕刻者。

我个人最喜欢的小说是《我打电话的地方》,这应该是美国文学史上的代表作之一(这本同名小说集还被《纽约时报》列为20世纪最受欢迎的书籍之一)——从技术角度来说,他把主题埋得更深,更感人,而不是像《羽毛》或《穿我的鞋试试你的脚》那样一步一步地跟着一条线索走,但是, 其循环式的巴洛克结构与极其简单的抽象基调完全和谐,堪比福克纳的《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海明威的《马科姆的短暂幸福生活》、波特的《正午的酒》、奥康瑙尔的《好人难寻》、唐纳德·巴塞尔姆的《教堂之城》、索尔·贝娄的《寻找格林先生》和厄普代克的《妻子》。

回到本文开头的话题,比起肖铁的翻译,我更喜欢余小丹的翻译。她以女性译者特有的敏感还原了卡弗小说中微妙的悲伤、温柔和无奈,比生硬的小二更柔和,比拖沓的小铁更精致。遗憾的是,余小丹翻译的卡弗作品仍然太少。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余小丹和小二的翻译正在影响着年轻的中国作家。

有时候我也很迷茫。卡弗剃刀锋利,但有时单调。会不会伤害他对人性更深层次的展现?过于简单的场景和对话虽然精彩,但是否容易像小型情景喜剧一样被理解为肤浅?甚至,那种刺骨的悲伤会不会被很多人,尤其是中国的大评论家,认为是过于个人化的小情歌?如果我们抄一篇简短的卡弗小说,能发表在今天的《中国文学》杂志上吗?)是的,卡弗看起来不像福克纳、海明威、奥康瑙尔,甚至品钦、塞林格、唐纳德·巴塞尔姆、约瑟夫·海勒这些才华横溢的人那么复杂,但还有谁能像卡弗那样深深地切割生活的伤口呢?-那也是卡佛的伤口。

编辑陈美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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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窝

作者: 管理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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