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姆和《刀锋》：得救之道，道如刀锋，毛姆的刀锋讲的是什么

石华鹏

毛姆的三顶帽子。

毛姆是我越来越喜欢的小说家。

一位诗人说，文学的墓地里有无数无名的墓碑。这是事实，但这也是事实，即使是名人的墓碑，很多都在褪色，被遗忘。

比如幸运的毛姆——那个“我只是二流作家中的第一个”的自嘲者，从来没有被今天的读者遗忘——毕竟是极少数。优胜劣汰，文学也如奥运会，你为之而战，裁判是公正的时间，虚名还是世界级的名声，自有定论。只有那些真正纯粹地写出“文学性”的作家，他们的墓碑才被永久地纪念在文学的墓地里。

有一种作家，像陈年老酒，越陈越香，越喝越有味道。比如毛姆。

我喜欢喝毛姆的老酒，原因有三:第一，毛姆的小说充满了关于人生的智慧，而智慧的忠实“伴侣”是幽默。无论机智还是刻薄，他都能洞察人事。看完之后，他不是拍手叫好，就是乱了方寸。从这一点来说，中国的钱钟书与他不相上下，但钱有“卖弄”幽默之嫌，则倾向于“玩世不恭”。钱的幽默由“象”、“似”等隐喻构成，的幽默由警句构成。当然，任何一种幽默，只要是真智慧，都是合人心意的。别忘了“幽默”这个词来自拉丁语，意思是“液体”，所以幽默就像水一样，大家都欢迎。“做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的情人，是对一个年轻人最好的教育。”"克服生理欲望的最好方法是满足它."“我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咽下去需要很大的力气。”“这辈子在世界上留下的痕迹，不会比扔进河里的石头在水面上留下的痕迹多。”(引用自Blade)...这样的句子在毛姆的小说中随处可见。

第二，他勇于探索小说的终极意义和价值。“人生是为了什么？”这是小说《刀锋》的主人公拉里一直在问自己的问题，从小说开头到小说结尾。这个问题你有答案吗？就算有，也至少有一千种。“答案比问题多”。毛姆被与这个问题“相提并论”。他让拉里放弃轻松的爱情和工作，不断寻找安身立命之道，去荒凉的矿山和农场“劳累筋骨”，去远东“煎熬心灵”，过着拉里前女友所说的“不切实际”、“不可思议”的生活。实际上，毛姆让拉里找到了“救赎之道”——即不求己、不求利的自我提升之道，很像我们的老庄哲学。这是人生的意义吗？但是毛姆是这样认为的。不管你是否同意毛姆，他用他的小说面对了这个问题，提醒我们在生活中要务实。我们常常抱怨现在的小说脱离了现实生活，但其实真正脱离人的精神现实的是我们的小说把自己放得太低，故事被物欲俘虏，以至于我们放弃了对一些终极价值的索取，形而上的终极追求是我们摆脱动物般生存的武器。毛姆探索终极价值的勇气使这部小说重新昂起了它高贵的精神之头，值得我们赞美。毛姆的小说提醒我们如何生活，所以我给他的第二顶帽子是:他是一个合格的“生活老师”。

第三，他的故事并不神秘，读者感觉亲切，但却“纯粹”、“文艺”、脱俗。毛姆很会讲故事。有人说他是“20世纪最优秀的故事讲述者之一”，“著名的通俗作家”。“讲故事”是什么意思？两个条件:好看；很臭。如果两者不能实现，没有前者，就显得故弄玄虚，没有吸引力；没有后者，就会陷入墨守成规，不推波助澜。毛姆的小说《面纱》有一个婚外情故事外壳，其内部包裹着一场灾难中的大爱与男女间的小爱的较量。毛姆视野开阔，观点鲜明。他的回答很温暖。灾难中的同情、奉献和关心让他们的感情又回到了一起。男主角虽然死了，但是让女人明白了她需要什么样的爱。故事很美很有趣，他的大部分小说都是这样，所以我给他的第三顶帽子是“故事大王”。

毛姆的三顶帽子对应着毛姆小说中的三个人物:智慧、勇气和善良。写小说不过是智力、深度、舒适度的较量。你想要一本小说吗？我不知道因为我对他的偏爱而把所有的“三冠”都戴在毛姆身上是不是有点耸人听闻。众所周知，在写作中，只有一个头和一台电脑就可以开始，如果你赢得了其中一个标题，你就已经成为大师了，更不用说三个了。无论如何，这位生前被评论界称为当红作家，又自嘲为二流作家的作家，早已被读者抬进大师殿堂，不断被人阅读和谈论。

第二，“刀刃”的问题

我想谈谈他的刀刃。

毛姆将这部小说命名为《刀锋》的原因似乎可以从扉页的介绍中一目了然。“刀的刀刃不容易划；所以智者说，救世之路艰难。”

这句话出自《迦特奥义书》——奥义书是古印度的智慧之书，相当于圣人的语录——这句话很吸引读者。有人说用这句话来评判这本书，圣人的话就成了读者买书的广告。看来毛姆正确地使用了这条格言。寻找真知和自救的过程是艰难的，就像走在锋利的刀刃上，智者难以言说。简而言之，救赎之道，锋利如刃。这种理解不仅符合中国人的逻辑，也是对“刀锋”这个标题的一种解释。

得救的方法-从哪里得救？谁需要被拯救？如何被拯救？

我们是否已经跌入深渊，需要被拯救？如果有，有没有拯救的方法？走在这条救赎之路上的人能如愿吗？

显然，这种持续的追问，已经不是这部小说致力于回答的问题了。毛姆说他的书不想“阐述奥义书的哲学体系”他说，“我知道的太少了，但即使我知道很多，这里也不是阐述奥义书的地方……我满脑子都是拉里。”

但是，对于我们的读者来说，《刀锋》中那个“满满”的拉里，他的所作所为，所作所为，已经是救赎路上的榜样存在了。

其实我们的困惑和拉里是一样的。拉里反复问自己和别人，“你不禁要问自己，人生到底是为了什么，人生到底有没有意义，还是只是一场盲目的命运造成的懵懂悲剧。”“我想找出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邪恶。我想知道我的灵魂是否不朽，或者我死后一切都完了。”但和拉里不同的是，我们通常不会问这种“臆想”的问题。我们更关心“真实”的问题:谁赚了多少钱，谁过得好，房子和白菜值多少钱，等等。并不是我们刻意要回避拉里的问题，也与贫与富无关，而是把我们推向这个问题的人生机遇还没有到来。人生的这个机遇，多半是一场关乎生死的偶然事故的到来。

我有一个朋友，属于名利野心膨胀的那种。他总是被领导们簇拥着，时刻准备着。虽然他有时会抱怨难以相处，但他仍然对自己的升职和过上“美好生活”充满信心。一位领导派他去山区出差。在他返回的路上，公共汽车掉下悬崖，造成全车31人死亡，4人生还。我的朋友血淋淋地从被砸的车里爬出来，他是唯一一个身体健康的人。从那以后，我的朋友就变了一个人。以前“上进”的人不见了，变成了“不思进取”的人，什么都不看。他说，我从死里爬出来，捡回一条命。我知道如何生活。

我的朋友在一次摔倒后“醒了过来”，和拉里一样，我思考了人生的意义。拉里从一个开朗、充满活力的男孩变成了一个眼神忧郁、有些沉默寡言、不断追问“生活是为了什么”的年轻人也源于一次人生意外。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青年拉里·达雷尔加入了法国的一个中队，在那里他遇到了他的爱尔兰朋友，他也是一名飞行员。这个人通常精力充沛，勇敢无畏，但他在一次遭遇战中为了救拉里而牺牲。拉里目睹了他最好的朋友的死亡。不久前，一个充满活力的人，一瞬间就只剩下一堆烂肉。对于这个时候才18岁的拉里来说，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从那以后，拉里的生活一直笼罩在迷茫之中。他总想弄清楚为什么世界上会有罪恶和不幸，人活着是为了什么。战后回到家，拉里拒绝上大学拿文凭，他也拒绝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他过着“挥臂”的生活，一心探索人生的终极价值。

说到这里，我们大致了解了拉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一个在战争中饱受创伤的退役青年，不愿意工作，对所谓的未来漠不关心，一心追求终极价值。读者会问，他不工作吃什么？毛姆先生很体谅他的角色，拉里每年可以获得政府3000美元的补贴。拉里的物欲并不强烈，3000块钱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他曾经想用这3000块钱养个老婆，但女孩拒绝了——他在乎的是精神上的满足。这样的人，这样的人生观，身边的人和事会演什么样的戏？这是毛姆想要讲述的故事，也构成了这部小说推动叙事的动力。

这一次，作为一名小说家，毛姆没有躲在幕后，而是直接走向舞台表演。他把自己写进了一部小说，成了小说中的一个新人物:小有名气的作家毛姆。——天知道小说里的毛姆是不是写这部小说的毛姆？神秘是这些人的特长——小说中的“作家毛姆”喜欢四处走动。当他游走于芝加哥、伦敦、巴黎和中国时，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如果他总是遇到同样的几个人，对他们的事感兴趣，那很可能就是他虚构的小说的开头。事实上，这部小说就是这样的结构，所以看起来流畅自然，写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难度。“作家毛姆”在这部小说里有两个作用，一个是穿针引线，小说需要人的时候就去见人，然后一起吃喝，打听“隐私”；另一个是插科打诨。他是故事的旁观者，也是参与者。那些幽默的话大多出自他之口，说三道四，不过是任何旁观者的拿手好戏。

三个可爱的角色

虽然毛姆对他笔下的人物进行了复杂而丰富的描述，但为了便于解释，我还是把它们简化了。如果说小说中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活着的意义，或者说人生的终极价值，我认为艾略特追求的是社会地位；伊莎贝尔追求物质享受；苏菲追求的是纯粹的情感；拉里追求精神上的满足。这些人几乎涵盖了人生所有的意义和价值，每一种追求都有自己的理由。没有对错，只有选择。

如果非要我给“活着的意义”一个答案，我想从她们四个来综合:艾略特和伊莎贝尔加上苏菲和拉里，也就是精神欲望和物质享受，任何一方都不可偏废。这些角色每一个都很可爱，每一个我都喜欢。在内心深处，我更欣赏拉里，因为我是个门外汉，我们更多的是门外汉。物欲蒙蔽了我们的双眼，我们再也看不到精神满足的光芒。我们更希望拉里成为我们的镜子，照亮我们的另一面。即使我们欣赏拉里，有镜子，但我们真的有勇气像拉里一样放下一切，迈出第一步吗？

正是因为我们无法放弃我们所拥有的社会关系、家庭关系和物质关系，这些关系像藤蔓一样交织在一起，我们无法像拉里那样以“赤裸裸的方式”寻求精神上的满足。因此，我们更加向往拉里。他已经成为我们现实生活中的阴影，成为我们心中的梦想。这个影子很空洞，这个梦想可能永远不会实现，但拉里却留在我们心中，孤独而富有的跋涉者的。

关于这部小说，毛姆感到困惑。他在小说的开头说:“我称之为小说，只是因为除了小说，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称之为小说。故事几乎无法讲述，结局既不是死亡也不是婚姻。......我写到最后，还是让读者挠头。”毛姆的困惑多少有些多余。今天的读者并没有脱离现实。我们厌倦了同样的悲欢离合、可爱异想天开的故事。相反，这部小说像一个人物画卷一样慢慢展开，给我们带来了很多亲密感。艾略特很势利，但他热情善良。伊莎贝尔是个物质女人，但她忠于与丈夫同甘共苦。拉里雄心勃勃，但有时过于自我中心。总之，毛姆作品中的这些人物都是可爱的人，有血有肉，各有优缺点。这些叽叽喳喳，走路的角色就像生活在我们身边。我们会在亲朋好友中找到艾略特、伊莎贝尔、拉里等人，然后据此入座。有时候为了避讳和麻烦，我们甚至用“XXX”来代替自己的真名，说“XXX”是。

在读完这本小说时，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朋友的画面，我确认他就是拉里。我朋友又瘦又白，扎了个马尾，男人不多见。她穿着美国士兵的黄色帆布衣服和大头鞋。即使在夏天，她看起来也很艺术。他从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毕业后，成为一家小报的摄影记者。那时，我们有一个记者和编辑的小圈子，他们经常在酒吧见面。中间他也加入了，我们认识后就成了朋友。他说他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他一生的梦想就是背包走遍中国偏远的山村，欣赏和记录那里的原始之美。他工作只是为了攒钱实现自己的梦想。我很久没见到他了。每次见到他，他都是满身灰尘。他兴奋地告诉我山里哪里有一座古庙，以及他住在那里的感受。年后我结婚了，搬出了单身宿舍，我们松散的小圈子也解散了。我的朋友去要车，房子和票。只有那个朋友一直为梦想而活。有时候会想起他，但是从来没有联系过。很多年后的一个中午，我下班回家的时候，碰巧遇到了我的朋友，她也有同样的打扮，只是更瘦更白而已。我们一眼就能认出对方。他说他刚从云南回来，现在正在为电视台拍电影。我要求多一个人？他说他是一个人。我问，你去过很多地方吗？他说好，过几天再去贵州。他急着去电视台，我们握手道别。他骑上自行车，他的马尾巴还是和以前一样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在想，经常在外面跑的人怎么会越来越白，像女人一样？很多年过去了，我没有再见到那个朋友。

小时候，读到一些优美的句子，我会工整地抄到硬壳本子上。现在，我没有了，因为到了一定的年纪，我对那些美好的句子已经没有感觉了。我有感觉的，是那些蕴含知识和真知灼见的简单句子。虽然我有感情，但我肯定不会再把它抄到硬壳笔记本里了。在毛姆的《刀锋战士》中，幽默、睿智的句子就像一棵榕树上的叶子一样多。他们让我想起小时候抄句子，我就在这里做一个重复的“动作”，抄下来。一是表达我的欣赏，二是表达我对小时候抄书的怀念。

考虑到双方的地位、财产和情况，婚姻比爱情的结合好十倍。(艾略特)

当一个人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他就成了作家。(毛姆)

做一个年长女人的情人，是对一个年轻男人最好的教育。(艾略特)

我们正在开始一个新的时代，这将使过去时代的成就看起来像几个便士。(伊莎贝尔)

他可能在追求一个虚幻的理想——就像天文学家在寻找一颗只能用数学计算解释其存在的恒星一样。(毛姆)

我喜欢你的地方是你的性格像个妓院老板。(玛丽)

你会不由自主地意识到，他们的生活正在努力保持他们的徐娘魅力。(毛姆)

我认为女人和男人不一样。女人生来就是要牺牲自己的。(伊莎贝尔)

爱情是个坏水手。一旦你乘船，它就会枯萎。(伊莎贝尔)

只要稍微关注一下老太太，聊聊名人，再无聊也洗耳恭听。即使是无人陪伴的人也能进入社会。(艾略特)

心会跳到嗓子眼，咽下去需要很大的力气。(伊莎贝尔)

美国女人期望她们的丈夫是完美的，就像英国女人期望她们的管家一样。(毛姆)

克服生理欲望最好的方法就是满足它。(伊莎贝尔)

这无异于爱上了水中的一个影子，或者一缕阳光，或者天上的一朵云。(苏珊)

只要你跟女人说实话，她就很容易讲道理。(毛姆)

一个作家多年来一直在写一本书，也许他已经很努力地去写了。但是，当他被随便丢在那里的时候，不到无事可做，他是不会看的。想到这里，我感到拘谨。(毛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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