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失在莲花湖边，关于莲的失踪

一个

我清楚的记得黑驴来我家的时候是黄昏。它被父亲的手拖着，胆怯地扫视着陌生的环境，不停地喷着鼻息。后来，父亲把母亲从病床上抱出来，背在驴背上，在最后的夕阳里郑重地对母亲说，有了驴，我要出去“拉脚”。

拉脚就是出去挣钱。

父亲第一次出门是一个雾天，雾像水一样流动，很快就把父亲和驴车包裹住了。从雾里传回来的只有马蹄声，直到我到了县城，雾才平息。我父亲站在县城的街道上不知所措。我父亲来到县城的屠宰场收集骨头。和村里几个做收骨生意的人一样，他把收来的骨头卖给了某市的骨胶厂。但对父亲来说是第一次，不知道屠宰场在哪里。我父亲带着驴子去了马史街，不断出现的小胡同让他眼花缭乱。穿过人流，他试图弄清楚该往哪个方向走。云开雾散，阳光透过县城的楼房和小巷。最后，根据一个清洁工的指引，他终于找到了一家屠宰场，怯生生地敲开了屠宰场的门，父亲的手上出现了一层黏糊糊的东西。然后他闻到一股浓浓的粪便和尿液的味道，看到一股鲜血汩汩流入一个大水池。屠宰场里的几十棵椿树又粗又腻，一股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让他想吐。他牵着驴，使劲揉着鼻子。驴发出几声巨响，大概是排斥强烈的气味。突然，驴叫了起来，他的父亲慈爱地捂着胸口，大院里一只牛和驴叫了起来...

父亲收集的骨垛在厕所外的一个角落里，用一大块塑料布盖着，到一定数量后再送到交城的骨胶厂。每天傍晚，爸爸回来后，我和妹妹就跑出去帮爸爸卸黑驴。谷仓里有我已经拌好的草，草有泥土的味道。在等待父亲归来的傍晚，我常常坐在驴房的门槛上，听着驴蹄子的嗒嗒声，或是村口传来的驴叫声。

父亲的“拉脚”逐渐变得正常。每天晚上，他穿梭在妈妈和驴房之间，和妈妈一起数着捡回来的骨头，对妈妈说，我要把驴喂好。它是来帮助我们家的贵族的。你要好好养病，以后有这头驴帮我们就好很多了。

半个月后的一个下雪天，父亲没有回来。我和妹妹冻在路口的雪里，变成了雪人。默默地，雪越下越大，世界被一层白雪覆盖。大地和沟壑看不见，树木顽强地承受着纷飞的雪花。这天晚上，我们依偎在妈妈的床前，握着她的手。母亲的瘦弱和对父亲的担心让我们很害怕。我妈妈的指甲越陷越深。我给我妈做了汤面，她靠在床上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我踩着雪向村子外面走去。雪很深，在鞋桶里很冷。我踏出的雪窝被滚落的积雪覆盖。我妈说去淮屯的桥。走了几步，我被我妈拦住了。我妈使劲挥挥手说，离桥围栏远点。我踩着雪去了淮屯。我只看到大雪。雪铺展成一片白雪皑皑的平原，雪晃着我的眼睛。

风来了，把一层层的雪刮进了沟里。

第二天，父亲没有回来。

我们沿着雪地走，不停地走，走了很远很远，却始终没有看到驴车的影子。我们回到桥上等着。我们堆雪人的时候，没有看到爸爸的影子，也听不到驴子的叫声。世界非常安静。这一天，路上没有车辆。姐姐在雪地里喊，爸爸，爸爸...问，我爸怎么还没回来？我拉着小姐姐的手，我冰凉的小手，踩着雪回家。雪在我脚下嘎吱作响，一阵风吹乱了两个小脚印。我们必须回家去看妈妈，她还躺在床上。

第三天，我们全家都出门了，我去问了老塘南街做同样生意的人:老舒炼，张山……他们散了，但是在周围的屠宰场都没有看到他们的父亲。妈妈从床上站起来，看着窗外，对我们家周围的人说，这老二是不是走在我前面了？

然而，我父亲回来了，他带回了半车骨头。我们为父亲的去世感到悲痛。他半边脸都肿了，一条腿翘着，走路一瘸一拐的。他身上穿的皮袄划了几个洞，露出里面的棉絮，架子车歪歪扭扭，狼狈不堪。我父亲就像一个受伤的士兵，只是背上少了一把破枪。冷月冲破雪后的云层，黑驴和他的父亲站在一起，像一对挨打的士兵。

父亲说那天他真的回不来了。

第一天，父亲连续跑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收获。当他从第三个地方出来的时候，雪像羽毛一样飘了下来，还有一个漩涡。他不想空手缩回去了，于是一挥马鞭，黑驴把他拉到了县城的另一个方向。后来父亲才知道，驴把他拉到了离我们县城很远的木城北站。最后，父亲找到了一家屠宰场，门终于开了。首先被门夹住的是厚厚的积雪。因为屠宰场因为下雪停工了，屋后的一个角落里堆着骨头，上面覆盖了一层雪，地上全是冰渣。老板说，你怎么选了这么好的一天？

他说，摸摸这里，不知道下雪天去了哪里。如果你不卖给我，我就只好拉着车走了。老板指着骨头说，你可能只有在下雪天才有这种好运气。如果你不怕冷，就自己打包。尸骨收拾好了，天色已黑，还能看到路。雪太亮了，连灯和树都模糊了。有的爸爸怕路上没有几辆车爬得比驴还快。黑驴小心翼翼地拉着爸爸，车轮在雪地里拉到歪歪扭扭的地方，蹄子踩上去全是空翻。他踩的不是路，而是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一个岔路口。我父亲说，在混乱中，他看到了一座桥。桥的西边是一条白色的水沟，看不到水。几根芦苇从沟里捅出来，父亲很害怕。看到他上了桥，父亲下意识的跳到车下，但是桥上有个洞，他就踩了进去。随着一声呜咽，一条腿下到一半，他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倒了下去，脸痛苦地被绑在雪地上。他把胳膊推出画框，叫了一声，天啊，掉下去的是一条深沟。当黑驴看到它时，它尖叫着它的鼻子，哽咽着发出嘶嘶声，低下头，用爪子抓。他觉得自己做不到。如果他在下雪天摔倒，就很难找到尸体了。那个好女人躺在床上，没有人照顾，两个孩子再也不会去上学了。他闭上眼睛，伸开双臂挣扎着爬起来，睁开眼睛，有些乞求地看着黑驴。

父亲说，其实驴子是我们的恩人。父亲开始叫黑驴驴。其实是驴抓住了他的前裙，把他的蹄子敲到了地上，往后一坐，拼命地抓着他，喘着粗气，喉咙里尖叫。他伸手抓住驴的缰绳，驴低下头，使劲地挣，又使劲地挣。好几次，驴滑了，爬起来又挣，挣了好几次，终于把他拉了出来。他躺在雪地里一动也不想动，浑身酸痛，想着自己不掉下去又会冻死。躺着，他听到黑驴拉着车往前走，小心翼翼的错过了他的尸体，车在他尸体旁边的时候停了下来。终于，他看出了它的意思，用尽全身力气抓住车杆，翘了几下腿，钻进了车厢。黑驴把他拉到一条大路上。不知什么时候，他在一家小车马店门前停了下来。他处于昏迷状态。驴子可怜地看着车马店的老板，挠着蹄子。主人被驴感动了，把它送到一个小医院，给他买了一碗热汤面。雪停了，他沿着被轧过的路从医院回来。

二

我父亲赢得了同情。每天晚上都有人打听我父亲，甚至到街上去看他的身影。有人拉着我的手，拍着我的胳膊，安慰我说，别担心，儿子，你爸爸很快就会回来的。有人对我说，儿子，拼了一口气，好好学习，好好表现，让你爸爸好好享受这个晚上。多少年过去了，当我倒在一座城市的一个案件边缘写下这一生的时候，我感谢父亲明智的选择了一头驴和一种“拖脚”的方式，使一个家庭在艰难的处境中得以前行。我的母亲可以在床上多呆两年，我们又有了两年母亲的幸福。

父亲救了一头驴。当我父亲去婺城时，他又见到了马史街的清洁工。他站在街上，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来武城的情景。武城的街道上落满了落叶，弥漫着雾气。他茫然地问清洁工屠宰场在哪，清洁工给他指了一条叫夏杰的小巷。

回忆起父亲的那头驴，似乎还能救。那是一头绿色的驴。蓝毛驴浑身是汗，被绑在木桩上。屠夫用手掂了掂大锤。锤子沾了血，锤柄也变得血淋淋的。驴子跺着蹄子，尖啸着鼻子，那是一种绝望。一股浓浓的一绺黏糊糊的东西从鼻腔里流了出来，它的尾巴一下子变得像钢筋一样直了起来，粗大的青筋在它的腿根处突起。父亲紧张地站着，好像受到了威胁。他把黑驴抓得更紧，生怕大锤会砸到它的头。父亲的腿开始颤抖，他的牙齿和下巴格格作响。父亲说，就是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中，他看到了绿驴的眼睛，乞求怜悯的眼神，让他的心滴血。驴的眼泪一滴一滴地从眼角渗出，像一条河。有那么一会儿，绿驴突然可怜巴巴地把眼睛转向它，乞求它，咧着嘴笑，好像他已经认定他的父亲是拯救它的高尚的人。

父亲抓住了大锤。

这是我父亲回来最早的一次。父亲的车里没有骨头，后面是绿驴。两只动物被溅上烟雾后，村民们奇怪地看着他们的父亲和父亲带回来的绿驴。父亲坐在地上，给村民们讲故事，母亲被我抱出来，坐在父亲身后。我看见村民们坐着蹲着直直地看着他们的父亲，听他说话。

然而，我们家养不起两只动物。那天晚上，父亲把两头毛驴喂到一个食槽里，拌上草料，用力拍着青毛驴。驴子抬头看着他的父亲，没有暴食。他看起来像一个懂事的孩子。过了几天，父亲去田谈生意，然后有一天，我们家来了几个人。驴恢复正常了，聒噪的鼻子里充满了柔情。我看到这只绿毛驴，如果它爸爸出现在旁边，它会一直歪着头看爸爸。在绿驴的心里，他的父亲已经成了他的亲人。我爸对田交易说，老田，这毛驴不错。你要找个好人家，养着，不能送去屠宰场。你比我清楚，而且你还很会说话。来找你之前真的养不起啊！五天后驴子被带走了，那个人看起来像个好人。那天晚上，绿驴被它的新主人领出了我的大门。突然，我们又听到一阵急促的蹄声，绿驴抖掉缰绳跑回院子。她站了很久，看着父亲，咧着嘴笑，吹着口哨，神情严肃。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一把搂住青毛驴，捋着它的鬃毛，低下头说，对不起，我真的养不起你了，我会再来看你的！驴点点头，突然双腿跪下！我父亲已经哭了。

三

妈妈还是不在了。一场春雨下，春寒料峭，雨水凝结成雪粒，化成米粒般的细雪。出殡母亲出殡的那天，雨还在下，雪还在下。我们踩在泥里，走向墓地。黑驴驮着前来吊唁的亲人，耷拉着脑袋，耷拉着耳朵，尾巴拖地，浑身湿透。按照习俗，父亲没有去墓地，在门口默默流泪。后来，他靠在墙上，坐在泥巴上。一直到白衣抱棺，我妈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父亲花更多的时间伺候我们的黑驴，我们的驴在这种环境下长得又肥又壮。几天后，父亲又赶着毛驴上路了。在乡间小路上，父亲让驴车慢慢地走着。我父亲这些天一直处于这种从容不迫的状态。

我经常看到我们的黑驴在我眼前逃跑。若干年后，舅舅回忆起这件事，不禁哈哈大笑，嘎嘎，你的黑驴。那年春天，沧河疏浚，毛驴被带到疏浚现场。黑驴被牵到河边后，他爸爸每天都坐在门口等它完成任务回来。

黑驴逃脱的壮举是，一天傍晚，它又拉了一车泥后，挣脱了缰绳。蓝天空布满了蒲公英的翅膀，麻雀和一排彩色的蝴蝶在麦田里旋转。突然，它有了逃跑的念头。我想它可能在那一刻错过了我的父亲。它突然抬起蹄子，开始狂奔。路边那些开放的春花，茵陈蒿，狗尾草，芭蕉，都是它留下的。它飞奔的蹄子让人望而却步，脖子上灰色的护颈在夕阳下抖动，像一只神秘的怪兽。毛驴后面是我自己的亲哥哥和一个远房叔叔，然后是整个队伍里的年轻人。它狂奔着飞过河岸，身后是马蹄溅起的尘土。整个大堤上的驴叫如暴风骤雨，震耳欲聋，为我的驴欢呼。黑驴逃进了武城，穿过了武城的几条街，又飞快地往武城跑。起初，它停在北门。过了北门就是它去过很多次的城市，熟悉的街道。它一转身，我的哥哥和远方的叔叔被它甩出了几千米远。飞溅的烟尘还在空中，蔓延在空，凌乱的草屑在风中飞舞。哥哥和远方的叔叔气喘吁吁，东倒西歪，跑起来的能力比不上一头驴。如果和驴赛跑，赢的无疑是驴。

这是黑驴第二次逃出工地。第一次离开工地是一天晚上，呆在家里的父亲突然心绪不宁，心里堵得慌，乱得慌。他踱来踱去，想着一年后会有大事发生。他想看他妈妈的画像或者他妈妈的画像，但是他没有。每次抬头失望的时候，他都为没有留下母亲的遗像而感到羞愧，为自己没有遗像的本事而后悔。他有一次在我和我姐之间巡回，说你们俩能不能选一个学画，画你妈。我很高兴你们俩有能力再给我刮胡子。我们用小眼睛盯着父亲，心想我们不应该是画家。直到今天，我还是很后悔没有听父亲的话，去学画画当画家，哪怕是学了画母亲的水平。没有妈妈的画像，爸爸只好把胸口用力压向妈妈经常倚靠的床边，等着有大事发生。后来，老实巴交的父亲走出房间，抬头看着星星一颗颗变白，像成熟的杏儿。看一看我父亲闲置的行李车。他喜欢把自己的毛驴赶出去，在家的日子让他很无聊。父亲靠在大门上，胸口还在怦怦直跳，这样老的心跳下去会出事！会出事的！要么有人回到他身边，要么有人遭殃。父亲总是相信自己的直觉。在父亲的迷茫中，我终于听到了驴的蹄声，由远及近，像大鼓一样，父亲的心松了一口气。他的父亲面对着黑驴，驴像个孩子一样静静地站着。后来，他爸爸抱了抱黑驴。

我们的黑驴在武城狂奔。跑过北门后，他看到了一条传统的街道，那是武城老北街。路两边的店铺冷清，瓦房上青苔打结。院子里长出几棵桐树，桐叶像乡下的大锣。黑驴往南走，看到了繁忙的马史街，人们在颤抖，叫卖声刺耳。它最终选择了向东走。通往东方的路叫做夏杰。它和爸爸先来武城收骨头，进了胡同里的屠宰场。

我们的黑驴看到他的爸爸，骑着自己的车，弓着背，汗流浃背。车上全是骨头，他苍白的头发在夕阳下干枯凌乱。父亲抬头看见了驴子。他抬头喊了一声，驴子。所有出来的人都站在那里。

四

父亲的凳子上长满了杂草，在秋风中摇曳。栅栏外是两棵香椿树，树上挂着零散的香椿牌。父亲靠在西边的杉树上说，你别管我。如果驴子回来了，我能听到。每天，父亲都要等到午夜。露水打湿了他的胡子，头上结了一层霜。半夜，我悄悄地出来，默默地坐在父亲身边或者给他穿上一件衣服。父亲不说话，却仿佛面对大街不睡觉。老塘南街安静得可以听到鸟儿的呼吸声。一只狗在街上走着，看见我们默默离开，一只鸡在院子里咕咕叫着又睡着了。父亲握着我的手，仰着头，轻声说道:儿子，睡觉吧！过了大概十分钟，他说，睡觉吧！又过了一个小时，爸爸说，儿子，你睡觉前要去上学。别担心，我们的驴子会回来的。你不需要去找他。他比你明智。他可以在雪坑里救我。你说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对吗？

我不想我父亲离开我的手。

父亲说，我们家它太辛苦了，天天拉着我到处跑，它腿上的毛都很少。父亲不说话了。他听到一个声音。过了一会儿，一辆摩托车滑过。

现在，我告诉你，这是我们驴的又一次失踪，我们的黑驴每年失踪一次。它第一次消失是在第二年秋天，当时它来到我家。我们不知道它是如何摆脱缰绳的，又是如何拱起大门的，这对我们来说仍然是个谜。清晨父亲起来喂他的时候，黑驴不见了。父亲当年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不回来就是畜生，没良心。还好，它真的在一天深夜自己回来了，毫发无伤地回到我们家和我们相处。好像才走了几天。

父亲坐在椿树下等着，像第一次等驴子一样坐在门口的椿树下。我们瓦塘南街的很多人都劝我父亲，说，你好好休息，回屋去，那里也能听到驴的消息。父亲说，你不懂我的感受。我心如刀绞。大家都说，我们知道你心如刀割，但秋风吹如刀，不要被刀风吹病了。有人劝我父亲报案，说老塘南街丢了一头驴也是大事。如果他报了案，可能会抓到小偷，谁丢了谁能拿出来。父亲，我的家人还没有报案。举报起来很麻烦。哪里请得起调查人员吃饭？我也说不准我吃了一头驴，还没找到。如果有人接手父亲，他不报案，时限就过了。

父亲说:“别打扰我，我有自己的想法，我相信我的驴。”

父亲挤挤眼睛，仔细听着路上的声音。

那时，我的哥哥和叔叔正在寻找黑驴的路上。他们先去了驴的“娘家”，但根本没有驴的踪影。当初主人说你来我们家走错地方了，驴再也回不到原来的地方了。这就是驴的性情，它抱怨主人把它卖了。我哥哥和叔叔去了长屯。那头驴是我父亲在长屯的庙会上买的。当时父亲在驴腿间穿了筋，最后看中了这头黑驴。他们碰巧遇到了长屯的另一个庙会。他们中的两个去了驴市场，像他们的父亲两年前买了一头驴一样在两腿之间跑。最后，他们失望地离开了长屯。

不断听到消息，农村不缺这种间谍。发信息比拿东西快多了。说的是黑驴走在一片稻田里，看到它走在千亩稻田的一条沟边，像一个农民走在田里。当他去看是怎么回事时，他的影子不见了。那天，常屯的一个亲戚过来了，她是我的亲姐姐。她告诉父亲，庙会那天晚上，有人看见一头驴在拴牲口的地方转悠，天亮了它就跑了。

父亲说，好吧，这说明驴回来了，离家越来越近了。

果然，第三天黄昏，父亲从椿树下站了起来。我父亲去了九湾河，他站在桥上。一阵狂风扫过河床，传来河水滚滚的声音。这时，父亲清楚地听到了蹄声。有了河边的草，河水在蹄子下呈漩涡状扫过，浪花流得很远。当我父亲睁开眼睛时，他看到一个黑影站在河边。他的父亲发出一声沧桑的叫声。驴-驴响了几声鼻子，然后他听到它的哗啦声，河水哗哗地流。

黑驴的失踪一直是个谜。每次它安然无恙的回来，就更让我迷惑了。或许是父亲后来的开导:就是让父亲休息几天！也许，我宁愿相信这个理由。

五

我看见一池荷花。为了回应父亲的话，我拿起了父亲的鞭子。我赶着驴去送骨头，开始加入收骨头拉脚的行列。我跟着老姨夫和瘸子张山去了交城的骨胶厂。晚上睡在路边的麦田里，驴也睡着了，只是偶尔喷喷鼻子。那一年，我毕业了，几分钟前我失去了在孙山的位置。我非常沮丧。第一，我每天坐在屋顶上，看着村外的庄稼，看着风一圈又一圈地旋转，让鸟儿在天空中飞来飞去，白云变成了彩云。下雨了。我坐在屋顶上，与雨搏斗。我觉得这是发泄感情的方式。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冬天想复读或者报名参军，但是不敢告诉爸爸。那时候我爸把我从房间叫下来，说，你坐得再高，也不能出人头地，坐在树梢上也没用。再怎么看都是空。天空不会掉一个婴儿到你怀里，最多几片叶子，或者小鸟会在你身上撒尿。我不想说话。我知道我的挣扎和挣扎还没有结束。我不相信。我咬着嘴唇。父亲说，我不服气就不行，嘴唇一咬就什么都不做。我会尽全力的，儿子。原谅你的父亲。父亲找我谈话，教训我的时候，妹妹躲在门口，偶尔伸出头来看我一眼，大眼睛闪着光。父亲说，我告诉过你，我会鞭打你。

我抬起头，抱住膝盖，摇摇头，咬着掉在嘴边的眼泪。

我看到了鞭子，小鞭子上的红色流苏在微风中飘动。

神父，小声点。我会收集它。你跟着你的老叔叔帮我送过去。

我答应了。这正合我意。一直想代替父亲，看看通往交城的路。父亲和我们的驴已经走了好几年了，我无数次想象过那条等父亲回来的路。父亲说，别怪爸爸，路是一点一点走过来的。你比我强，还有人送你一头驴。你爷爷什么都没留给我。

就这样，我追上了驴子。

我看到一湖荷花。我迷路了，和老姨夫、瘸子张山分开走上了另一条路。是我们家的黑驴把我拖到了这条路上。后来我觉得这是驴有预谋的。我被大荷花迷住了。翠绿的荷叶和优雅的荷花使一个湖泊或野生坑看起来像一个仙境。太棒了。镀金色的夕阳里，夕阳正好在荷叶和荷花之间映衬，湖水一片金黄明亮。风扫过莲花湖，在湖面徘徊，听见鸟儿在荷叶间歌唱。驴子停下来，诧异地看着莲花，像是梦中的莲花。我记得莲花湖开满了野菊花和水仙花，茂盛的草像地毯，像宫殿，让我陶醉。我没想到驴子会那样盯着莲花看。我忘情地去了莲花湖，脑子里不仅蹦出了周敦颐的《恋莲论》，还有一个叫连的同学。后来我一直爱着她，一直把那段最初的萌芽当做初恋。我写信给她，收到了她委婉的拒绝。我把她的拒绝归因于我高考失利。如果我又考上了，我会再给她写信或者直接问她。当我走到莲花湖的时候，我有一个疯狂的想象。美好的事物使人想象得像孔雀一样骄傲。我默念了几首关于荷花的诗。我坐在莲花湖边，什么都忘了，连驴也忘了。

那天我丢了我的黑驴。或者我们的黑驴又不见了。月光下，我看到了它留下的蹄印。蹄印是它给我写的几行留言，我当时不懂。奇怪，那天我没有听到我们黑驴催我的叫声。祸不单行。高考落榜了。我听了父亲的话，赶着毛驴去交城骨胶厂送骨头。我看到了一座白骨山。赶驴的路上，那些骨头腥甜的味道涌上心头。回家的路上，我迷上了荷花，我的黑驴又不见了。

当我跑回家的时候，我看到老连叔、瘸子张山和我们在老塘南街的邻居都坐在我们家等我。当我回来时，我惊讶地站了起来。他们以为我和驴子一起迷路了。我在父亲面前泪流满面，黑驴没有回家。我以为它想爸爸了，离开了我，可是驴真的走丢了。

在第二个月夜，我回到了莲花湖。我又沉思起来，期待着莲花湖的蹄声。我相信它会回到我身边，不会那么无情和坚决。

但是没有，从那以后，我就长期活跃在那个地区的农村，背着浆糊，不停地张贴“找驴启示录”。我转载了黑驴的照片，在乡下呆了一整天，打听黑驴的消息，但是我们始终没有得到任何消息。那一年，又坐在椿树下的父亲彻底失望了，凳子下的杂草从凳子的缝里破土而出，结出了草籽。

回到家，父亲还坐在椿树下，我看到妹妹在他身边。我尴尬地站在父亲面前，夜色越来越深的时候，我郑重而又羞愧地对父亲说，黑驴可能真的走丢了。我说，有一天晚上我跟着黑驴，它居然把我带到了我刚离开的学校。这是一天的黎明，当我再次环顾四周，我看不到它。我在学校周围找了3天，等了3天3夜，它再也没有出现，我再也没有看到它。

父亲仿佛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脚踢翻了凳子，在凳子下拔了一把杂草。突然喊，孩子，准备书包！这是想帮你的驴子-

我回到学校复读。第二年，我拿到一张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接到通知书的那天晚上父亲在门口的椿树下站了很久。我又去了莲花湖，而后，我独自走在去焦城的路上，我要亲自量量去焦城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