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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戈达(雅格达东北红豆)

安勇墓碑像一排排牙齿,向山顶咬上去。海马抬起头,一只硕大的屁股像箩筐似的挂在头顶,让他有一种想拍一巴掌的冲动。乳白色的晨雾消失了,天气很不错。海马转回身,目光从松树和柏树的尖顶上掠过去,穿过整座墓园、一大片玉米地、一条公路、另一片玉米地和一…

安永

墓碑就像一排排牙齿,一直咬到山顶。海马抬起头,一个巨大的屁股像箩筐一样挂在头上,让他有一巴掌的冲动。乳白色的晨雾消失了,天气晴朗了。海马转过身,掠过松柏树梢,穿过整个墓地、一大片玉米地、一条公路、另一片玉米地和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到达对面起伏的山丘。冷眼看去,那些山有点像我家乡的四姑娘山。海马想,如果她妈妈在这里定居,她就能看到这些风景。

裴的公开身份是一个街边卖炸串的小摊贩。每天中午过后,他在四中旁边的巷子口固定一个带玻璃窗的推车,摆一个煎锅,煎鸡柳,牛排,馒头片,各种青菜,臭豆腐。直到午夜过后,浪漫之旅的歌厅关门,几个陪唱背着手包懒洋洋地走出来,他才摆摊,结束了一天的生意。但他还有另一个秘密身份——作家——他很少向别人吐露。他更愿意说他是一个作家。裴偶尔投稿,更多的时候,他的小说是写在脑子里的。他称之为“行走小说”。他习惯于将眼前发生的事情迅速转化为小说中的片段。换句话说,他用一种新颖的方式看待生活和世界。小说就像一面盾牌,一个过滤器,把他和现实隔开,让他进退自如,从容不迫。面对生活,他既是作者,也是读者。他可以自由选择,也可以无所谓。

在郭培的小说中,他的名字叫马海,海是海明威的海,马是马尔克斯的马。这两位作家是他的崇拜者。为什么不叫马海?裴感觉太平庸,缺乏个性。

墓地管理员是一个矮胖的女人,穿着绿色的皮大衣,下面是一条黑白相间的紧身裤,看起来像一棵粗壮的桦树。她兜售的墓地超乎想象,海马又摇了摇头。墓地管理员把黑色的精装书像门一样合上,用下巴指了指右上方。“那边也有专门的墓地。”

地势越来越高,朝向逐渐向东倾斜,阳光从海马体背面滑向左脸。

“就是它了。没剩多少了。房产价格10880元。”

对方的嘴偏向一边,听语气,如果在这里拒绝,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很明显,这个墓区是刚刚开发的,过道里的杂草还没有清除。它位于整个墓地的最高点,再往上是茂密的灌木丛。墓碑低矮简陋,间距窄到可以放一只脚。海马慢慢转过身,风景完全消失了。向前看只有几十米,它撞上了一个废弃采石场的正面。

“给妈妈找个更亮的地方。”

海马突然感到悲伤。我妈在病床上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预见到死后的情况?自从七年前我妈从老家出来帮他看孩子,就一直住在一个又紧又局促的地方。第一,我和他们在一个单身宿舍住了两年。海马买断工龄后,他们挤在40多平米的小房子里。但是我妈妈想有一个像样的地方住。她当然不会想到,在城市里,死人住的墓地比活人住的房子还贵。

“能便宜点吗?”

海马迅速转过身,把脸朝着墓地管理员问道。有的无赖认为,一个人如果真的有灵魂,他的母亲一定会理解他的难处;如果灵魂不存在,埋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风从山坡上吹下来,灌进他张开的嘴里。

“这是最低价了,”墓地管理员说。“人还能老几次?”

听起来他在教训他,而不是他的母亲。在当地方言中,“老”就是“死”的意思。海马再次扫描了墓区,一些墓碑上确实刻有字迹。旁边一个墓碑上的名字让他觉得很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裴签完合同走出陵园大门的时候,一辆大巴刚刚开走,下一辆半小时后就到。他在刺鼻的废气中站了一会儿,决定走回去。路的两边,玉米叶子都变黄了。草丛里不时有一只蝗虫飞来,翅膀发出清脆的声音,拖着沉重的肚子滑了一会儿,就掉进了玉米地里。裴满身黏糊糊的汗水,边走边拉开上衣的拉链。他想起了他生命中的另一次散步。那时,郭培还是一个16岁的男孩,在本市的粮食学校读二年级。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妈妈坚持要来市里给他送行。当时,郭培并不认为山里的女人对城市有多好奇,但她很沮丧,因为她责怪母亲惹了很多麻烦。在离学校大门20多米远的路边,郭培拒绝再往前走。母亲把一只手放在额头上,挡住阳光,踮起脚尖向前看。我的母亲个子不高,她的脸皱得像一张牛皮纸。突然,我妈转过身来,讨好地笑着说:“果儿,我妈想去城里的公园看看。我听人说里面有狮子,老虎,大熊。”

尖锐的往事呼啸而过,郭培感到一阵剧痛。他很快就沉浸在小说中。

海马走在前面,路上的鹅卵石时不时的刺痛脚底。这是他第一次走进这个公园,但他没想到它会这么大。母亲离开几米远,跟着他,脸上写满了好奇和紧张。她可能在想象一只老虎和一只狮子。海马小时候四姑娘山有野猪。每年玉米一到穗期,它们就从山上跑下来,拱起荆棘做成的篱笆,肆无忌惮地冲进地里偷食。钻出一条长满黄玫瑰的小路后,海马彻底迷失了方向,他不确定动物区是往哪个方向走。但是他不想问路。像很多那个年龄的孩子一样,他自信到可以骄傲自大。海马所做的是加快它们的步伐。妈妈没有意识到不对劲,紧紧跟在后面,期待着。二十分钟后,海马又看到了开满黄玫瑰的小路。他厌恶地转过身,他的母亲正在一棵松树下对他微笑。

“你为什么走得这么慢?”

他脸色铁青地转向另一条路。母亲急忙追上他,几次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那个夏天的下午,天气异常炎热,蝉鸣在我耳边不断响起。海马一直走,但是动物区始终没有出现。穿过一座拱形石桥后,他又看到了黄色的玫瑰小径。妈妈扶着桥栏杆,小心翼翼地叫他,“妈妈不想看动物,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海马无情地瞪了妈妈一眼,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天凉了,蝉也不再吵了,我能听到身后妈妈的脚步声。他一直往前走,好像在完成某种疯狂的仪式。第三次看到小路的时候,海马没有再坚持,接受了妈妈的建议回去了。他们顺利走出公园大门。当她到达车站时,她妈妈刚好赶上了当天的最后一班火车。寒假到来时,海马回到了她的家乡。有一天,我碰巧遇到我妈在向几个邻居炫耀她逛公园的经历。妈妈站在人群中间,讲述着狮子、老虎和熊的故事。邻居们羡慕得张大了嘴巴。

郭培的手机响了,他停下来,屏幕显示来电者是郭培。他愣了十几秒,怀疑自己还在小说里。然后他想起对方是个和自己同名的作家。

“小佩,你的条件定下来了吗?”

对方的声音低沉有力,透露出一种大度和自信。

“裴老师,我还,还没有。想想吧。”

裴突然慌了,好像偷东西被抓了一样。

“你能尽快考虑一下吗?这件事不应该再拖了。”

“好的,裴小姐,我会尽快考虑的。”

“那太好了?明天早上,我等你的电话。”

“很好。”

裴听了一会忙音,把手机收起来,然后向前走去。他已经走了一半,墓地看不见了,被茂密的玉米覆盖着。

作家郭培第一次打电话是在六个月前的一个早上。电话响之前,海马正站在医院手术室门口,盯着墙上的一块牌子,却对上面写的内容一无所知。两扇淡蓝色的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白钢托盘放在海马面前。

“晚了,肚子里全是癌细胞。这样的手术,除了戴教授没人能做。”

海马机械地点点头,看到托盘里有一团血块。

胆囊、胆管、胰腺和远端胃都被切除了。现在吃饭问题解决了,但撑不了半年。”

医生一边说,一边用一个手指在托盘里翻找,找到了有问题的器官。乳白色的橡胶手套沾满了血。我看到暗红色的血慢慢聚集在海马托盘的一边。他突然意识到这都是他妈妈的血,托盘里的东西两个小时前还在他妈妈的身体里生长。

“恐怕不止两斤。”医生解释完,一手拿着托盘,一手掂量着。

海马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笑。医生的脸被口罩遮住,只能看到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他担心这个毛手毛脚的年轻人会打翻托盘,把里面的东西扔到大理石地板上。正在这时,海马的手机响了。他按了接听键,却忘了打招呼。

"喂,是郭培同志吗?"

海马打了个招呼,然后想起他发表作品的笔名是郭培。

“我是。”

“你好,小裴。我刚刚读了你的一部小说,写得非常好。真的很牛逼。”

对方的声音变得温暖。海马仿佛看到一个老人坐在椅子上,银发红脸,打手势,说话,兴奋地跳起来。他见到了戴教授。消化专科医生耽误了她妈妈一个星期,在别人的指导下海马给了红包才安排手术。

“你是谁?”

对方笑了,笑声震得手机发抖。“我姓裴,笔名。如果你没有高估自己,你应该读过我的作品。”

海马想起文坛上有个和自己同名的作家。起初,他不认识这个人。当他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出版了一些作品。

“裴老师您好,我看过了。”

“那好,那好,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是哪一年开始写的?”

海马想了想,给出了答案。作家郭培马上说出了他开始写作的年份,比他早了二十年。

“你是什么级别的会员?”

“市级。”

“我是国家级的。”

“你得过什么奖吗?”

“没有。”

“我得过三个国家级的奖,五个期刊奖,还有一些省市级的奖,就别提了。”

海马体机械反应,年轻医生已经走了。墙上的电梯灯不时亮起来又熄灭,叮铃铃的声音从紧闭的门里传来,似乎很遥远。海马回过头,突然发现自己在用手机跟人通话。

“我们长话短说吧。我们都叫郭培,都写小说,这很容易引起误解。你认为我们中的一个人把笔名改成另一个有可能谈判吗?”

“好!”

托盘出现在海马体前面,声音似乎来自血淋淋的中心。

“小沛,我写的时间比你长,成绩也略大。你觉得你能改变它吗?”

“好!”

“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换呢?”

“改什么?”

“改笔名!怎么,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吗?”

手术室的门砰的一声打开了,两名护士推出了一辆车。海马看到了妈妈,脸色蜡黄,双眼紧闭,身上插满了管子。放好海马的手机,忘记按挂机键。作家郭培在裤兜里喊了一分钟,说了一句废话后,结束了通话。

裴到家时,灵堂已经布置好了,房间里弥漫着熏香和哀乐。当年裴离开单位的时候,她妈把老家的祖屋卖了,加上工龄补偿款,买了这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让他们在城里勉强有了住的地方。

几个老亲戚都到了,叔叔们在阳台上抽烟,把痰吐到妈妈的花盆里。阿姨和姑姑挤在客厅的沙发上,叠着纸锭。茶几上,一堆金元宝、银元宝全都闪闪发光。打开沙发是一张床。郭培离婚前,她妈妈晚上睡在上面。我的妹妹走上前来,她的眼睛是红色的,她在郭培的腰上绑了一块折叠成长条的白布。裴向大家问好。他们不仅是长辈,也是他的债主。因为母亲生病,他借了所有人的钱。

今天晚上,像往常一样,我们应该醒来。到了午夜,其他人都睡着了。裴坐在沙发上折着纸锭,不时抬头看看五斗橱——灵堂就布置在上面。买的香质量不太好,一不留神就会烧到底。门一直给我妈留着,房间里香味不大。裴有些疑惑。这个时候,母亲的灵魂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

灰烬像腐朽的柱子一样坍塌,一部分掉进香炉里,另一部分落在五斗橱顶上。裴站起来,用手指嗅了嗅,一股刺鼻的金属味。他擦了几下裤子,点了三根新香。烟从香头升起,飘过母亲的遗像,消失在天花板上。

画像上的照片是我妈妈十年前拍的。我妈穿着花衬衫站在老家门口。裴按下快门时,家里的两头猪在身后的猪圈里“哼哼”叫着,讨饭吃。我的前妻站在郭培旁边,提醒我母亲抬起头来微笑。母亲腰板挺直,笑容灿烂。可是现在,我妈去世了,我前妻成了别人的老婆。

当裴再次坐在沙发上时,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上面显示的时间是10点35分。裴愣了十几秒,然后才想起那是她妈妈去世的那一刻。这个金杯挂钟是父母结婚的物件,比郭培还老。昨天早上我妈在医院去世的时候就停了,时间还不错。

悲伤变成了诡异的跑调。郭培从沙发上站起来,用指甲打开电唱机背面的塑料盖,装上两节新电池。但声音还是跑调了。佩拔掉一个音箱,然后插上,再拔掉另一个。声音恢复正常,只是音量小了一点。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我妹妹醒了,问郭培她是否想睡一会儿。裴摇摇头说不困,只是眼皮已经不自觉的合在一起了。

海马抱着头蹲在地板上,电视开着,小燕子盯着他头顶上方的两只大眼睛。白露从卧室出来,带起一股化妆品的香味。海虎在她身边,她悄悄地踢了他的屁股。母亲站在通往厨房的过道上,双手像树根一样缠绕在一起。一时间,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段时间海马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让妈妈知道。当白露的手碰到门把手时,她妈妈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跑上来拉住白露的胳膊。

“吕霄,你半夜带你的孩子去哪里?”

白露没有说话。她用另一只手甩开妈妈的手,打开了防盗锁。

“奶奶,我和妈妈准备住大房子,过上好日子。”胡亥说,他的脸上充满了喜悦。

门开了,一阵凉风吹进来,白露拖着海虎向外走去。

母亲像泥鳅一样挤过去,停在白露面前,用背把门关上。

母亲转头骂海马,“小肚兜子,咋惹你媳妇了?溜过去承认错误。”

海马摇摇头,仍然蹲在地上。

“没用的,”白露说。“不是吵架。”

她用手使劲推,想把她妈妈从门口推开。母亲反抗,却渐渐失去了立场。

妈妈又骂海马,“你死了吗?为什么不阻止你媳妇?”

海马又摇了摇头,还是不动。母亲被移到一边,门又被打开了。母亲徒劳地挣扎了一会儿,突然跪倒在白露的脚边,单腿抱住了她。

“吕霄,妈妈,求求你,看在我的老面子上,不要走。”

“不要这样。”千年辛苦赚来的。

母亲跪在地上,她的身体像藤蔓一样缠绕在白露面前,挡住了房子的门。

“你放手。”白鹿又挣钱了。我妈把我抱得更紧了,像刺猬一样蜷缩着,忍不住瑟瑟发抖。

“你这样真没用。”白露叹了口气,道:“我们离婚了。”

妈妈转过头去看海马。海马无力地挥挥手。“是真的,妈妈,你放过她吧!”

母亲渐渐放开了手,突然又抱住了。“你自己去吧,把孩子留下。”

“问他,你养得起孩子吗?”白露说:“去还是留,让胡亥自己决定吧。”

“我要去,我要带着好玩具,新衣服,一辆车,跟我妈一起骑。”胡亥说。

“你不想念爸爸吗?”母亲看着孙子,可怜巴巴地问。

“我不想,”胡亥坚决地摇摇头。“他根本不是人。”

“妈妈,起来让他们走吧。”海马说。

母亲放开了手,但还是跪在地上。白露和胡亥从她身边走过,他们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里。母亲愣了一下,突然摔倒,额头撞在门框上。

裴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传来一片哀怨的声音,他的母亲正在遗像里看着他。

“兄弟,你刚才说梦话了。”妹妹声音沙哑,喉咙里好像有一卷砂纸缠着。

窗户已经变白,长辈们正在厕所门口排队。裴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做梦。令他惊讶的是,即使在梦里,他也能用小说保护自己。在他的小说中,他的前妻名叫白露,这个名字来自曹禺《日出》中的女主人公陈白露。他的儿子叫胡亥,他一直希望他的孩子将来会很霸气。

葬礼承办人来了,一个很稳重的中年男人。与郭培握手后,他命令人们为觉醒做准备。

裴把纸锭放进包里,电话响了。他准备接,对方已经挂了。裴一看是前妻的号码,就出了家门,下楼去了。他们已经同意前妻早上送儿子过来。当裴走出楼门时,他的儿子正从一辆停在十字路口的红色轿车里走出来。他看到他的儿子向车里的人挥手,说“没事”。车里有人回应,是他前妻的声音,但我听不清说了什么。汽车按响了喇叭。裴看不到车里的人,以为是前妻在招呼他,就举手挥了挥手。汽车向前开了一会儿,然后倒车,然后划了个弧线开走了。

海跑过去,把手里的东西举在海马的眼前。“这是我爸爸送的生日礼物。它是日本制造的。是索尼。”

海马愣了一下,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给儿子买过这个东西,然后才明白儿子说的是新爸爸。他看到那是一个淡紫色的机器,长宽厚和手机差不多。“还不错。”马海说着,摸摸儿子的头。

“当然是好的。它有一个麦克风,可以袖手旁观一周。”

老虎突然抬起脸问:“你什么时候给我赡养费?已经半年没给了。”

“快了,快了。”海马说。他试图抓住儿子的手,但被海虎甩开了。知道前妻不缺这个钱,之所以要强调,就是要有进有退,不要节外生枝。

到了家门口,姐姐拿出一块黑布,上面写着“孝”字,想套在海虎的胳膊上。海挥动手臂。“顾,你为什么给我戴这个东西?”

“奶奶去世了,我们很想念她,所以我们想要戴孝。”妹子说。

“我们能让她想活就活吗?”胡亥问道。

主人走过来,提醒海马该起床了。是时候下楼扔旧盆了。

车子上路,主持人坐在副驾驶座上。海马和它的灵魂坐在后面。我妹妹坐在他的左边,怀里抱着她妈妈的遗像。坐在他右边的胡亥低头摆弄着游戏机。不时有怪异的女声从中传出,兴奋地说着“来吧宝贝”。

汽车停在了通往殡仪馆的岔路口。裴把一些纸钱扔出窗外。我们前面的交通太堵了,看不到尽头。我儿子从游戏机上抬起头,激动地认出了另一个送葬队伍中的奔驰、宝马、宾利、路虎、奥迪...我儿子又用手指数了数,一,二,三,四...当他数到二十多辆车的时候,他数错了,又从头开始。裴低头的话,送母亲的车队那么短,一巴掌就能数完。20分钟后,公共汽车又上路了。

殡仪馆像集市一样繁忙,有很多车和人。

走在一排排高大的冰柜之间,郭培突然想起了他的童年。一天下午,我妈来了兴致,领着他和他妹妹玩捉迷藏。他和妹妹躲了好几次,但很快就被他妈妈发现了。轮到妈妈躲的时候,他们找不到了。裴和妹妹只好垂头丧气,认输了,母亲却笑着从帘子后面出来挡在他们面前。那时候父亲还没有去世,他们一家人一直很幸福。

冰箱里温度很低,呼吸变成白雾。海马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此刻,我妈妈正躲在某个地方和他们玩捉迷藏。没人能找到的时候,她会笑着出来,高高兴兴地跟他们回家。当巨大的铁抽屉被拉出来的时候,海马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仿佛给母亲留下了足够的空空间。一阵白气散去,海马看到母亲安详地躺在纸棺材里,就像熟睡一样。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拍拍妈妈的肩膀,把她从睡梦中叫醒。他努力克制,最后还是没有做到。母亲被放在一辆手推车上,送到一个小房间,上面写着更衣室。主持人用棉签蘸了茶盅里的清水为母亲开灯,嘴里念着:

睁开眼睛,环顾四周;

张开鼻子,到处闻;

扇耳光,听八方;

张嘴就吃,四面八方;

张开手,拿着方块;

张开双脚,向四面八方走去;

母亲的额头上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水珠。海马以为妈妈热出了汗,伸手去擦。就像拍打一块冰,又硬又冷,极其光滑。这时海马终于意识到,妈妈真的死了,再也不会复活了。

突然响起一阵音乐声。裴收回手,按在裤子上,让手上的水慢慢渗入纤维。他转身寻找声源,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当佩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时,她疯狂地掏出手机,按下了挂断键。

殡仪馆告别厅供不应求,我妈在东二厅排队到上午10点。

大家都在院子里等着,抽烟,说话,吐痰。

海马靠在一棵松树上,突然想起了刚才的电话。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他还是看出打电话的人是作家郭培。他想起了对方打来的第二个电话。那是我妈手术后最美好的时光。她可以自己吃饭,坐在病床上看电视,偶尔拄着拐杖在地上行走。一天早上,我妈突然说要去楼道里走走。海马劝不动她,就从护士站借了个轮椅,推着妈妈出了病房。走廊里挤满了病人,有些人已经动了手术,有些人在等着做手术。

海马推着妈妈慢慢往前走,妈妈不时和人说话,询问他们的病情。在一个和她妈妈年龄差不多的女人床边,她妈妈叫海马停止。女人两天后做了手术,蜡黄的脸上写满了担忧。母亲劝她不要担心。她把它比作自己,但她在肚子上割了一个洞,把里面的坏东西拿出来,又缝好了。等到洞长好了,她就可以出院了。母亲不知道自己得了癌症,但一直以为是胆囊炎。

海马把她妈妈推到走廊尽头的窗口。从九楼的高度望出去,可以看到大半个城市。窗外是熙熙攘攘的中央大街,不时传来汽车声和人声。我妈在窗前呆了很久,一直往外看。海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知道,眼前的这一切,与母亲无关。海马正想劝妈妈回去,裤兜里的手机响了。她母亲转过身,问卢晓是否打过电话。她已经期待了,第二次了。

“你好,小沛,你可能还记得。几个月前我给你打过电话,谈过笔名。”

对方的声音温暖而振奋。没费多大劲,海马就想起了作家郭培。接着,一个白刚托盘出现在他眼前,里面是一团血块。

“裴老师你好。”

“你好萧培,请原谅,我上次有点武断。我知道你用郭培这个笔名已经好几年了,而且你不愿意轻易放弃。在这一点上,我们的感受是一致的。对此你怎么看?如果你答应改笔名,请随便提什么条件。比如经济补偿,或者推荐你出版一部作品什么的,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

我面前的托盘旋转起来,里面的血肉嚎叫着,海马顿时觉得恶心,急忙答应了一句好话。

“那就好。我会等你的电话。你想到条件了就给我打电话。”

海马又说了一句好话。他胃里的东西已经到了他的喉咙。他扔下母亲,冲进几步远的厕所。

“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孩子抚养费?”

裴小腿上重重的挨了一拳,转身看见儿子正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快了,快了。”

“什么时候会很快?”

“马上,马上。”

喇叭里传出母亲追悼会的通知,裴果带着儿子走进东二告别厅。母亲是农村人,省略了单位介绍生平的环节,经历也乏善可陈。仪式非常简单,主持人说了一堆现成的套话,默哀完毕,就开始最后告别。和来宾握手时,裴果裤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他庆幸已经调成会议模式。他机械地握住伸过来的手,猜想是什么人来电话。耳边传来一阵哭声,他才发现人已经走光了,妹妹正扑在推车上,抓住栏杆不放。裴果和妹夫把她拉开,一名戴大沿帽的工作人员推车走进墙上的一扇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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