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主义是艺术手法吗，浪漫主义不是文学艺术的专利

苗德穗

《浪漫地理学》  [美]段义孚著  陆小璇译译林出版社2021年版《浪漫主义地理》[美]段毅夫著，陆译，译林出版社，2021年。

三十多年来，我一直在阅读段义孚先生的文字。起初，在与李先生聊天时，我得知是一位著名的地理学家，他的《美国房间空和中国住宅》被收入《诺顿选集》。傅毅在《诺顿选集》中间的这篇文章成了我阅读他的文字的引子。我关注他的“亲爱的同事”博客系列很多年了，期间看了他的很多书，但一直没有机会向他请教。自1998年退休后，他一直在不断地写作，《浪漫的地理:追寻高贵的风景》是他退休后撰写和出版的第八本书。段毅夫学贯中西，引经据典，从老庄捡起来，到莎士比亚，嵌在文字里，仿佛水到渠成。每每读到他的文字，不禁想起赵瓯北的绝句:“充满生机，可以改造人生，日工求新。”

段义孚喜欢古典音乐。这本浪漫地理是一本不到200页的小书。按照歌剧的结构安排，由七章组成:序曲，第一章，两极分化的价值，第二章，地球及其自然环境，插曲:声音但平凡，第三章，城市，第四章，人类，大结局。事实上，如果你一口气读完这本书，就像是在看一场壮丽的歌剧。这种巧妙的安排是独一无二的。很明显，作者并没有把这本书当成专业著作，所以书末没有参考章节。但所有的引语都是以注释的形式列出来的，读者在做深度阅读时可以“按图索骥”。

在段义孚这本书的“序言”中，开篇就提出了两个问题:第一，地理能否被视为一门浪漫的学科？第二，浪漫地理有必要吗？这两个问题不仅奠定了本书的基调，而且作者立即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虽然他承认，“‘浪漫’和‘地理’可能看起来是一对矛盾的词，因为现在很少有人把地理当成浪漫。为此，他首先要给“浪漫”或“浪漫主义”下定义。浪漫主义起源于18世纪后期的欧洲，成为当时流行的文艺流派。根据段义孚的观点，浪漫主义是对生活常规的反叛，它“倾向于表达感情、想象和思考的极端”。

有鉴于此，在第一章中，作者首先建立了一个“两极化价值观”的比较框架，并利用这一框架讨论了黑暗与光明、混沌与秩序、身体与心灵、物质与精神、自然与文化等话题。基于此，作者深入分析并阐明了“浪漫主义”的本质，并利用“这些二元概念构成了浪漫主义地理学的基本部分”。再者，他表明寻求是浪漫的核心，大航海时代的“地理大发现”和19世纪的博物学考察堪称“探索和寻求的顶点”。曾经有很多史诗英雄，冒险到极地，海洋，雨林，沙漠，攀登世界高峰，他们才是真正的浪漫主义者。作者之所以把重点放在二元论概念上，是因为“它们不仅定义了人类日常生活的可接受限度——地理学，还暗示了超越这些限度的可能性——浪漫地理学”。在这一章中，作者从神学、史学、哲学、文学、艺术史、天文学乃至侦探小说中摘抄例证，说明上述二元观念和人们乐于挑战常规、超越极限、追求完美的浪漫情怀。

在第二章“地球及其自然环境”中，作者叙述了世界上极端的地理景观，这些景观吸引了探险家们浪漫的想象力，激发了他们的冒险精神。他将这些崇高的地理景观分为以下六个部分:地球和太阳系、山脉、海洋、森林、沙漠和冰。在这一章中，作者再次用许多例子论证了二元性的概念:“浪漫的想象可以很容易地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正如威廉·布莱克的名言:“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当阐述地球上这些崇高的地理景观及其引起的浪漫情怀和科学幻想时，作者使用了从西方经典到东方宗教，从莎士比亚、雨果、托马斯·曼到凡尔纳和康拉德，从叔本华到奥威尔，从荷马史诗到《启示录》，从古典绘画到好莱坞电影的例子...这些看似简单的例子，用起来天衣无缝，恰到好处。”然而，在“冰”这一节，作者没有提到魏格纳，他在一次科学考察中丧生于格陵兰岛。对我来说，这相当令人惊讶——毕竟，从魏格纳的“大陆漂移”假说到后来的板块构造理论的演变标志着发生在20世纪中叶的地球科学革命。

《插曲:声而平凡》是这本书中间的一个插曲，相当于一部歌剧中间的一个插曲。有趣的是，在这简短的一章中，作者引用了两个“价值观两极分化”的反例:一个是《伊甸园》，另一个来自阿诺德·维斯克的戏剧《根》。作者指出:“伊甸园是健全生活的原型——它可能不太令人兴奋，但它是人们所期待的。”而《寻根》的女主角，寻根也不过是为了“拓展自己的意识”。所以间奏部分是作者试图用“声而平凡”的变奏来平衡全剧的二元观念和“两极化的价值”。

在第三章“城市”中，作者把摆脱了农业的羁绊、“超越平凡、超越自然和必然”的城市视为浪漫。城市生活打破了各种循环节奏，包括白天和黑夜，四季和农时。电力和城市园林进一步“征服”了自然，充分展示了人类的创造力，所以无疑是浪漫的。作者指出，从唐代古都长安，到纽约、伦敦、巴黎等现代国际大都市，“城市被视为人类的理想，是人类优秀、道德、智慧得以实现的地方”。而城市与浪漫地理的关系，完全用大结局中的这句话来解释:“从混沌的自然到闪耀的城市的转变，可谓是一种地理浪漫，由想象和道德理想主义产生，由愚蠢和贪婪衰落；无论如何，结局是幸运的，因为这个人造城市是最能发挥人类潜能的地方。”

不用说，第三章也是我最喜欢的一章。虽然作者大半辈子都生活在美国中西部的大学城，但因为博览群书，古老的长安和古罗马，华兹华斯和狄更斯笔下的伦敦，雨果笔下的巴黎，安东尼·伯吉斯笔下的纽约，甚至柯南道尔笔下的伦敦私家侦探，都生动再现了国际大都市矛盾的历史全景，令人叹为观止。

在段义孚的第四章“人”中，举例描述了“文明促进三种杰出的人:美学家、英雄和圣人”。他之所以另立一章来讲这三种人，是因为“这些高度个人化的个体的故事，更多的是内心感受和理想的驱动，更倾向于脱离群体的常规，总之更浪漫”。我最喜欢这一章的最后一句话:“在一种无可替代的力量驱使下走向‘极限体验’，一个人会淡定地忽略那些世俗的享乐和社会的约定俗成。这就是使圣人具有浪漫气质的原因。”

“大结局”通常会将歌剧推向高潮。这本书的“大结局”不仅是高潮，也是整本书的总结。无论是文艺还是自然科学，“求”都是“浪漫的核心元素”。正如英国诗人拜伦所说:“幻想是诗歌的翅膀，假设是科学的梯子。”此外，作者还指出，这次搜查含有“一丝神秘主义色彩”。爱因斯坦也说过，“我们能感受到的美是神秘的。神秘是所有真正的艺术和科学的源泉。所以，未知和神秘是艺术和科学的连接点。”毫无疑问，维多利亚时代的地质学、达尔文的生物学、孟德尔的遗传学、爱因斯坦和费曼的物理学、霍金的宇宙学、丘成桐的几何学、段义孚的地理学以及作者所研究的古生物学都是非常浪漫的科学学科。所以浪漫主义不能致力于文学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