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白事相冲的后果(红白事相遇,谁该让路呢)

杨致远

父亲最不喜欢社交。每次有人来发邀请，对我妈来说都好像是一个特殊的沟通任务。但是那天，爸爸很开心的告诉我，他要带我回老家做客。

第二天一早，我被父亲从床上夹起来，说他在村里办婚宴。有许多杂务，所以他必须帮忙。天啊，我简直不知道他的自信从何而来。他能为一个只会伏案画图的人做些什么？我被蒙上眼睛，被催着去洗脸，不明所以很快被父亲塞进车里。路上，父亲告诉我，他儿时玩伴的儿子要结婚了。一路上我都在听父亲讲他中年男人的回忆故事，但是父亲一直在讲，没有完全给我解释他的玩伴。我只零星知道他的玩伴是詹荣，他要叫他爸爸叔叔。前几天，三伯在电话里告诉父亲，杨聪要结婚了，詹荣回村里办喜事。父亲沉默不语，没有多问。他已经二十年没见过詹荣了。这个杨聪，大概是詹戎的儿子。

山路崎岖，三个弯，我们终于到了。我们走到礼堂门口，但是时间太早了。只有几个我父亲不熟的年轻学生在摆桌椅，我父亲不好意思直接进去帮忙。我只能跟着他走很远的路，绕到舅舅家休息。叔叔出去干农活了，家里只剩下大姨妈和小黑狗。阿姨年纪大了，有点老年性痴呆，也不认我，只认她爸爸。她看到爸爸来了很高兴，拿了一些梨逼着爸爸吃，但是一直问我来找谁，在干什么。爸爸一边把我从他身后拉出来，一边跟阿姨解释，我们是来做客的。她盯着我的脸，怀疑地把梨放到我手里，问，你去哪家？父亲一手拿着梨，一手搬着簸箕和水果刀，一边切着梨，一边慢吞吞地回答:“詹容子的红客。”

大姨妈突然转头瞪着爸爸，声音很高地说:“詹容死了，你是谁的红客？”

父亲正在削梨的手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削。他问:“你听谁的？”

阿姨盯着爸爸手里的梨，闷声闷气地说:“死了，早就死了，被打死了。”

父亲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削梨。梨子从梨上一寸一寸地滑到爸爸手里，再从爸爸手里滑到簸箕里。削梨的时候，爸爸把梨递给我，让我把梨切成小块，和阿姨一起吃。我切好梨，走出厨房。我看到我父亲给我叔叔打电话，问他在外地过得怎么样，想不想回来。父亲拿着手机的手上沾满了梨汁，顺着胳膊流下来，卷起到手肘的白衬衫袖口上留下了一个黄黑相间的印子。

过了一会儿，舅舅回来了。问我们有没有吃饭，然后问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他我们要来，最后问为什么来。

父亲笑着说:“我听三哥说，詹荣的儿子今天结婚了，所以我想我应该来看看他。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他了。”

大叔瞪着眼问:“你看到邀请函了吗？”

父亲讪笑着说没有。

大叔训斥，“老三糊涂了，你怎么糊涂了？我连邀请函都没看到。”

父亲没有反驳，而是试探着问:“我听大嫂说詹容死了？”

大叔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唉，就在前几天。喝多了，骑摩托车撞石头。医院不送，就不行。”

过了很久，父亲没有回答。

好像是为了打破沉默，这位叔叔又说:“詹荣继母的儿子今天要结婚了。这个宴席上的菜是詹荣前几天点的。啊，说不准！我说不准。”说完，大叔拿起水烟袋，一边抽烟一边咳嗽。父亲还是不回答，好像在看什么东西。水管“哐当哐当”响了起来，除此之外，一切都是寂静无声的。

我看着舅舅水烟袋里的烟从烟嘴里冒出来，然后在空的空气里翻滚飘散。终于，父亲开口了，淡淡地说想去看看。大叔的脸被烟熏得通红，声音嘶哑地说:“等我抽完这袋烟，我带你去。你不认识路。”父亲只说他知道。

我跟着父亲去了詹容家。这里很热闹，从前院到后院都是喜气洋洋的人。新郎笔挺的西装，矮小的土房，红绿相间来赴宴的人，还有破锣般的大音响，不搭配。但是如果没有这套衣服，我可能会认不出新郎是谁，因为每个人都太高兴了，甚至连笑容都好像是同一个主人发出的——他们都朝着一个非常明亮的方向微笑。父亲也在笑，只是轻轻的、礼貌的笑。

父亲带着我走进前院，绕过重重的人群，走向后院。我们一路走来，鲁豫有别。认识父亲的人对他笑了笑，然后手里拿着烟拍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就走了。不认识父亲的人迎上来，对着父亲微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喜糖，递给父亲。父亲挥手感谢他们的好意，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笑着递给他们。

父亲带我坐在后院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但是我们周围还是很忙。女人们窃窃私语，不时爆发出密集的笑声。男人在吹牛，只听到一个又一个不同的声音，却同样不服气。

父亲沉默不语，只是坐在那里淡淡一笑。他也是和谐的，像一个真实的人来到了婚宴上，像极度快乐后的沉默。

慢慢的，周围的人开始和父亲说话，父亲一边回答，一边拿出烟盒给周围的人抽。我感觉我父亲在等人。

当父亲的烟盒里只剩下三根烟的时候，一个白发苍苍、骨瘦如柴的老人向我们走来。他一边走，周围的人一边向他道贺。当他终于来到他父亲面前时，他问道:“这些天你身体好吗？”

老人没有回答，只拍了拍父亲的胳膊，然后转身笑着问我多大了。当我说我十七岁的时候，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然后和他爸爸一起沉默地坐在那里。啊，太忙了，忙得你能听到婴儿牙齿嚼糖的声音。

后来，助理厨师让老人去看看。看到什么我没听清楚，只听到老人临走前对他爸爸说，我今天要多吃点！

父亲笑着回答:“好吧，去忙吧。”

老人一走，父亲就对我说，我们走吧。我问为什么，父亲只是慢吞吞地说:“不给别人烟了！”

人太多了，我和爸爸只能走在房间的一边。当我经过后厅的门口时，我从门缝里看到，房间中央有一口闪亮的黑色棺材。在棺材盖上，有一朵由红布和白布做成的花。白布暗淡，红布却耀眼。

编辑陈美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