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大姐

王小丫

一个

我家附近这几个小区收废品的大姐都是河南老乡。我们小区很小，只有一个大姐常驻，偶尔更换。

过了一个春节，又来了一个新姐姐。这位大姐个子小，黑而精瘦，走路带风，爱穿紫、红、橙、黄等五颜六色的衣服，还经常戴一顶红色的棒球帽。

我卖废纸箱的时候偶尔会和她打交道。那年夏天，我们工作室有一个紧急的工作。一批材料需要再次手工挑选和包装。事情紧急，我们一时不知所措。我灵机一动，跑到大门口，问我姐能不能帮我一天。

一开始她以为要搬什么东西，说:“我能让我老公搬吗？”

我说:“如果你不需要男人，就在屋里挑，整理，打包，给你200块钱。你觉得可以吗？”

她觉得合适，就过来帮了一整天。

我和她一起工作，聊了很多。她有三个孩子，老大和老三是儿子，老二是女儿。都是从河南老家过来的，只回去过春节。这位老人正在那里照看房子。

大儿子大女儿已经初中毕业，开始工作。制衣厂的女儿？；我儿子今年19岁，也在工厂上班。他一个月能拿4000多。

我觉得挺好的，说“你家里还有房有地。当你的孩子长大并独立时，你会赚到同样多的钱。回老家住也不错。”

她叹了口气说:“我得攒钱给儿子们买房子结婚。”当她停止工作时，她向我的眼睛伸出两根手指。“一套价值20万。”

我说:“孩子还小。慢慢来。”她说:“也不算小。再大也找不到对象啊！今年春节回家，老板要去相亲，把婚事定了。现在差不多攒够了给老板买房子的钱。大哥结婚，然后再接着做老三。”

那天她走后，我同事跟我说:“这位大姐工作很快，有眼睛，但是不识字。”

过了几天，我姐来收纸箱，问我能不能给她写个牌子放在小区门口，留下她的电话号码，这样她不在的时候别人就能找到她。我说:“我找个喷绘店给你打印一张。很清晰，很醒目。”

过了几天，牌子做好了，她很喜欢，非要付钱。我说:“给你。不值几个钱。”她害羞的说:“我老公之前给我写过一个，但是坏了，我不想再求他了。”

听到这里，我隐约想起大门口好像有个手写的“废品收购”的牌子，薄薄的板子上写着褪色的书法，挺好看的。

我说:“你丈夫写得很漂亮。”她听了这话，有些骄傲又有些气愤地说:“他上了高中，看不起我不识字，觉得我没文化。”

我问:“他现在做什么？”她一脸阴沉，说老公没有正经工作，打零工也做不好。赚了钱就打牌，经常输钱。有人给他介绍了在大菜场上菜的工作，一个月六七千块钱。他去得太早了。别人给他介绍了一份工作，一个月七八千。他太脏了，太累了，也不好意思去。

说到这里，她有点哽咽。我忙转移话题，问道:“你经常弄旧家具吗？”

她说:“这是个老小区。总有人搬家，隔几天就有人装修。通常，收集纸箱和报纸意味着赚辛苦钱。有人搬家，我们帮着收拾收拾别人不要的旧家电旧家具，一次付清。量大的话，我老公会联系货车拉。”说到老公，她又骄傲了。“其实他什么活都能干，而且技术娴熟，就是经常不好意思跟哥们联系后收钱，有时候还自己掏钱。”

我努力去想，好像能依稀记得她老公的样子。他身材魁梧，穿着工装裤，脸色相当白。二

过了几天，中午，突然有人敲门，打开门，我姐搬了一张折叠桌进来。我很惊讶。她红着脸说:“上次我在这里工作，看见你的折叠桌坏了。我今天收到一张桌子。挺新的。给你！”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想拒绝又说不出话来，就谢了他，收下了。

同事回来看到这个折叠桌，笑着说我们工作室的风格太不合适了。他还说不知道这张桌子是从谁家收的，不知道卫生不卫生。

我说:“姐是真心给我们的，不收我也不好意思。如果我们换了新桌子就好了。坏桌子还在屋子中间，一只脚歪着，她一进门就看见了。”

不过我姐给的黄色折叠餐桌真的和画室风格不搭。后来我们买了新桌子，但是我姐送的桌子不太好马上扔掉，怕她想多了。最后我同事偷偷把它开到她妈妈家小区扔了。

摔完桌子后，我有点心虚，卖纸箱的频率一度降低。有时候我直接把纸壳放在大门口她等活的地方。

转眼春节就要到了，大姐一家要回家过年了。他们坐着老家的卡车回家，满载着她在这里收集的许多“好东西”。在我离开之前，有一次我看见她在一堆旧物中盯着一幅大画。她抬头看着我说:“你看这幅画多美啊。我想把它放在我们新房子的客厅里，但是我丈夫不让我放。他说要在墙上打，把东西放在上面，还画了一幅画。”

我听了之后，笑着说:“姐姐，这幅画不好。是喷漆的，家里有味道。时间久了会褪色变形。听你老公的。”她听到我这么说，有点失望，说:“这画多好看啊，颜色多清新啊，花和鱼多好看啊！”

直到第一个月的月底，我姐才回来给我带了礼物。那是她自己做的一塑料袋皮蛋。那天我不忙，所以我请她进来。她说:“没有，我媳妇在楼门外等我。”我吓了一跳:“媳妇？”她笑着说:“你不回家给儿子相亲，等你做了决定就明白了。”

后来认识了她媳妇，一个小丫头，圆脸，马尾，刘海整齐，挺高的，比边上那个骨瘦如柴的大姐还大一圈。

后来，女孩不再跟踪她了。大姐说:“她不喜欢跟我收废品。我的老乡给她找了份工作，在商场门口发传单。她喜欢那样做。”

大姐有段时间很兴奋，一直咧着嘴笑，大概是因为一个愿望。我不再说她老公，开始说她媳妇。媳妇说要去大连玩，他们就坐车去了星海湾，还去了很多别的地方。

“我已经在这里好几年了。平时没出过这一带，尽量去批发市场。因为我不识字，看不懂站牌，也不敢自己坐公交车。”她这么说的时候，我突然有点难过。我说，“我们离海很近。你现在可以叫你媳妇陪你逛逛了。现在公园都免费了。”

大姐说:“唉，她总是不开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家每个人每天都拿着手机看。大儿子一下班就看手机，不说话。他的父亲、儿媳和小儿子也看。有什么好看的？”

大姐的手机是养老机。她不太识字，所以也不看。

我说:“你不看手机，你看电视吗？”她回答:“我什么都不看。每天就想着打工赚钱。我喜欢工作，喜欢挣钱，喜欢存钱。一套20万的房子，如果全家齐心协力，几年就能攒下来。大儿子家的钱都是我挣的。”

我不禁对她的话肃然起敬:“你真行。”她似乎被感动了。她蹲着，一边说话一边捆扎纸箱。然后她停下手，用脚踩着纸箱，抬头对我说:“我是工人的生命！从前在老家，我干再多的活也拿不到钱，他家还嫌弃我。”

我也蹲下来帮她压那些纸箱。也许就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有了和我说话的冲动，眼眶突然红了:“他也不喜欢我。我现在不怕了！我可以自己挣钱，即使我老了他不要我了，我也可以自己生活。至少他现在不敢看不起我了。”我没想到她会跟我说这些，但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完，她觉得有点后悔和尴尬，紫红的脸变得更红了。匆匆忙忙做完她忙碌的工作，我陪她走到门口，憋着一句“会越来越好的”。她点点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三

然后又是一个春节。我姐从河南回来，给我带了两盒红纸盒包装的零食，说是老家的特产。点心很油很甜。加班的时候吃的。

可惜我没有更多的工作给她做，卖废品的也越来越少。对她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她每次上门我都会找她聊天。看得出来她喜欢和我说话，大概是因为我会认真听她讲自己的小成就——她每天中午帮附近的养老院清理垃圾，一个月能拿600块钱；她爱做老乡介绍的“开荒保洁”工作。虽然累，但一天能挣三四百块钱；春节前在这个小区给别人擦窗户能挣几百块钱...说到赚钱，她真的很兴奋。她的口头禅是“再努力一点，就会更好”。

后来春节的时候小区把所有的门都关了，只留了一个门让凭证进出，也不知道大姐回来了没有。反正大家暂时不会卖废品。

终于，天气暖和了，花儿开了。那天出门，我看见一个熟悉的穿着紫色的瘦弱身影推着一辆大车大步向前，于是我停下来跟她打招呼:“嗨，大姐，你回来了，你好！”

她也停下来，动了一下，说:“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