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逛菜市场的年轻人

布德尤

社会学教授向标在《十三邀》直播访谈节目中谈到了现代社会微观层面的一个长期趋势——“邻里消失”。附近是什么意思？它意味着个人和世界之间的真正联系。通过邻里，个人可以瞥见一个更宏大、更超然的叙事。

喧闹的夜市，拥挤嘈杂的菜场，热情叫卖摊位的小贩...这些普通的“街坊”构成了某种街头生活的代名词。然而，随着城市化结构的推进，以及移动互联网和O2O平台的高度普及，我们所居住的“邻里”正在被不同程度地“消灭”。

即时配送、送货上门代表了先进生产力的发展方向，背后是人们对现代性、时效性的追求和距离感的缺失。在生鲜电商和社区团购蓬勃发展的当下，有人断言传统菜市场终将成为遗迹。然而，城市里的菜市场并没有消失。反而成了很多都市人眼中具有某种疗愈功能的市场空。随着全国打卡风潮的兴起，菜市场慢慢开始焕然一新，很多网络名人里的菜市场诞生了，越来越多的年轻面孔光顾菜市场。

20世纪末出生的年轻人，在城市化的洪流中陷入了宏大而理性的忙碌生活，但踏入菜市场的那一刻，一切都被归类为细微、感性、具体。回顾上半年的艺术圈，最显著的是北京三元里菜市场一个名为“民以食为天”的艺术项目“菜市场里的爱马仕”。很多人来这里，或买或拍照打卡。年轻人突然发现，艺术与现实生活的烟火，可以产生如此有趣的化学反应。

如今的菜市场不仅是一种经济形态，更是一个城市地标，一个社交场，一个放松空的房间，一种生活方式。年轻人越来越喜欢逛菜市场，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20块钱点一份外卖，油盐高。只需要10块钱给自己做饭，就能吃到健康均衡的营养。”对于已经在职场两年，一个人生活在异乡的晓晓来说，4000元左右的月薪绝不是可以放开消费的水平。

除了经济上的考虑，晓晓自己也很享受买菜做饭的乐趣:“下班回家的路上，刚好路过一个菜市场，经常漫无目的的逛。逛的时候会买很多时令蔬菜水果。回去的路上，我想着先做哪个，怎么做。”在菜市场购物时，她一棵一棵地采摘，买来叶子洗干净，然后小心翼翼地切炒，让她觉得自己不仅有了工作，也有了生活。

“工作第一年，吃喝全靠外卖，生活一地鸡毛。我有选择困难，有点洁癖。经常刷外卖软件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外卖。一点也不夸张。真的是半天。不是太贵就是看起来不好吃不干净。每次想到解决今天吃什么的问题，我就不知所措。有时我甚至会饿着肚子不吃饭，以避免这个问题。”终于，决心好好过日子的晓晓开始笨拙地学习买菜做饭的规则。“阅读食谱、购买食物、烹饪……这个过程可以让我慢下来，反思我真正需要的是什么，这被消费主义过度束缚了。”

“想做饭，得先学会买菜。”为了成为买菜高手，称霸菜市场，她做了很多功课。“叶菜要看叶子颜色是否鲜嫩，手感是紧实还是松散，切口是否完整，这与保水性有关；茎类蔬菜的茎是否挺直饱满，叶片是否光亮，有无根；果实的种类要看形状是否规整圆润，有无异常突起，果皮颜色是否均匀，有无斑点，果基是否完整……”

从小喜欢和妈妈逛菜市场的晓晓，对菜市场有着很多最初的记忆——熙熙攘攘的过道，油腻腻的地板，大人们杀鸡杀鱼，挑挑拣拣，为了几毛钱而脸红...“我从来不关心妈妈精心挑选的蔬菜和西红柿，经常眼巴巴地盯着铁板豆腐和炸鸡排的手推车。我妈偶尔会纵容我不健康的食欲。”这构成了晓晓童年的美好回忆。

现在，几个月甚至半年才回家一次的她，在菜市场找到了妈妈做的家常菜的味道码。“冬吃萝卜夏吃姜”这句话，也是晓晓在长辈们多年的念叨中记住的。“当我拎着菜从菜市场走回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长大了。我想让家人知道，我一个人过着严肃的生活。”萧停顿了一下，颇为艺术地说:“我希望那些储存着童年记忆的菜市场能慢慢离开。”

人间烟火最抚慰人心。

“小的藏在野外，大的藏在城里。”在世界范围内，菜市场大概是最有烟火味和地方特色的地方。在一个城市，菜市场能让人感受到蒸蒸生活的美好。在图书和音频社区豆瓣上，有一个叫“菜市场爱好者”的群体。目前“烟花客”(团成员名)超过9万人。在群里，网友们会分享国内外菜市场的简单粗糙之美，交流各种新奇、未知或不知名的食材。苏州封门街，昆明砖新，威海古莫早市...是很多人心目中的“灵魂”菜场。鲜红的辣椒，碧绿的蔬菜，油润饱满的茄子，这些色彩鲜艳又整齐的食物足以让人心旷神怡。古龙在多情剑客无情剑中写道:“如果一个人除了自杀别无选择，那就让他去菜市场。”世界上可能有很多人不想活了，但没有人会在菜市场自杀。一个心灰意冷的人只要一头扎进菜市场，凶猛的市井精神就会让他的留恋完全消失，精神重燃。

汪曾祺先生在《烹饪》一书中也提到:“到了一个新的地方，有人喜欢逛百货公司，有人喜欢逛书店。我宁愿去逛菜市场。看看生鸡活鸭，新鲜水灵的瓜菜，红辣椒。它们熙熙攘攘，拥挤不堪，让人感受到一种乐趣。”

作为一名北漂，阿九曾经因为工作压力和快节奏的城市生活而抑郁，菜市场是治愈他的最好去处。“在麻木了996的生活后，看到世界上还有人在慢慢赚一块钱一块钱，他们教会了我知足。”阿九说道。在城市的原子生活状态中，在菜市场与陌生人的友好联系也让阿九每次到访后都感到温暖和光明。”如果你在同一个摊贩买过几次菜，哪怕是熟人，下次回来买些西红柿鸡蛋，他也会顺手给你一些小葱。如果你想要的食物卖完了，第二天会把最新鲜的留给你..."

在超市购买食品是一个标准化的过程。整个过程你甚至不需要和任何人说一句话，比如看标签，看价格，放进购物车，到收银台结账。但是，在菜市场买菜，要眼明手快，嘴甜。你不仅要看有没有缺，还要让爷爷和婆婆把零头擦掉。也许菜市场最大的价值就在于这种真实的人的体验。

消失和重建

似乎每隔一段时间，老菜场被改建或拆除的新闻就会进入大众的视野。长期以来，传统菜场只是生活区的附属配置，其生存高度依赖于周围的生活主体，没有自我品格。这些菜市场的气质与年轻人通过消费宣传自己的个性背道而驰。

杭州贝诺市场研究中心总经理薛曾提到:“现在谁在定义新零售？谁在定义市场？不可否认，年轻人在定义新零售，年轻人在定义市场。”为了生存，传统菜市场不得不做出突破——将科技、时尚、艺术三大元素融入传统菜市场的改造中，不仅产品种类齐全，还能以高颜值俘获年轻人的心。日式文艺小清新，赛博朋克酷炫，工业风冷漠...新兴菜市场的设计风格层出不穷，菜市场布局更加清晰规范。

逛菜市场，对于很多年轻人来说，变成一件浪漫、文艺而享受的事。不过，在小布看来，“改造后的菜市场时髦是时髦了，但朴实市场的烟火气与人情味也被更新潮、更商业化的元素稀释了。”知名设计师梅树值曾就菜市场改造提出，如果要给视觉效果、功能性传达、体验三者排一个序的话，体验排第一，其次是功能，最后才是视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