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文思：风的故事、晚年与地貌，伊文思风的故事

王念君:1992年12月出生，湖北十堰人。北京大学中文系电影与文化研究博士生。

《事件的历史》(1988)是在埃文斯90岁时完成的。六个月后，他去世了。但是，影片显然没有任何悲伤和犹豫。

埃文斯在屏幕上显示自己是一个精灵孙悟空。他就像一只蹦蹦跳跳的猴子。就算他在沙漠尽头从椅子上摔下来，下一个镜头他也会重新爬起来。埃文斯或许是20世纪仅次于毛泽东的第二位重新唤醒了中国自古流传的孙悟空神话的人，也是第一位尝试用现代方式阐释孙悟空形象的西方电影人。

影片最后，埃文斯说，“在20世纪末，我相信巫术。”要理解这句话，我们必须回顾一下他的前生。从《西班牙的土地》、《四亿人》的拍摄，他就站在了全世界激进左翼政治运动的一边。在他晚年的大部分时间里，他从未放弃对社会主义的信仰。即使在拍摄了史诗小说《龚宇移山》之后，他仍然保持着他孤独的坚持。

然而，在最后一部电影《风的故事》中，他说他开始相信巫术了。当时以东欧剧变、苏联解体为标志的“历史终结”还没有发生，埃文斯似乎已经提前超越了左右翼的政治之争，达到了完全和谐的目的。从某种程度上说，风的故事也是埃文斯的“诗遗嘱”。

与《四亿人》中的抗日战争、初春三大转变、大跃进、龚宇彝山文革不同，《风的故事》中的伊文思关注的是中国文化的沉淀，这种沉淀在伟大的历史变迁中更加不变。引用的中国文化符号被埃文斯改写，包括他对东方奇迹的挪用。在宜山的京剧艺术和民间手工艺的呈现中，埃文斯试图展现一种略带神秘色彩的东方艺术，这种艺术在《风的故事》中的吴空面具形象和《龙的面具》中得以延续。

显然，《后羿射日》中有埃文斯的自我隐喻。他是一个垂死的人在黄昏追逐太阳和光明的故事。钱观音像和其他佛教雕刻表明，埃文斯的信仰已经从早期的马克思主义转变为希腊多神教。

红领巾不再是政治信仰宣言，甚至是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召开“发展农业生产，提倡科学种田大会”。社会主义的符号只是和嫦娥奔月、李白醉酒的神话混在一起，就这样被中和了。沙漠和黄土地也脱离了原本在中国版图上的象征意义，成为埃文斯本人地貌观的注脚。在他的Periplum中，自然中的风与岩石、土壤、树木、动物和人有着密切而微妙的相互作用，它以累积的变化传达了关于变化的知识。

影片中的风有多重含义。首先是荷兰这个风车之国的欧罗巴之风。其次，它是中国文化中一种独特的风格。中医认为，风与人体相互作用不协调，导致体内病变。片中医生建议:秋天到了，风来了，注意身体。风显示了季节的循环。最后，风是宇宙的风，是影片中神秘无限的事物的存在。风是“气”，以太的自然涌动，包裹空气的物质粒子的自然弥散。

相比之下，当代社会在埃文斯的这部电影中被淡化了，甚至可以说是埃文斯最不相干的一部电影。

《前线之旅》唤起了人们对色彩的意识。我对风景有了新的感觉。以前一幅风景油画对我从来没有任何个人好感。当我参观荷兰博物馆时，我总是只看肖像和带人物的画。是大自然人物活动的背景，意义不大。即使是布鲁盖尔的风景画，在我看来也不过是前景中人物生活、活动、舞蹈的背景而已。莱斯·达尔斯和霍比马斯的作品对我来说意义不大。”

在龚宇一山的采访中，他还说:

“我们选择城市比选择农村多，主要是因为农村的生活节奏比较慢，季节比较长，蹲点的时间比较多...我们觉得西方城市的思想可能对农村生活不感兴趣，或者至少不够关注。”

现在，他已经完全放弃了这座城市的表演。也许他再也不会试图取悦他期待的欧洲观众了。不然他也不会在电影里引用李白的诗。

草绿如贝丝，秦地区桑树叶翠枝绿。当你想念家乡的日子，很久以前就想念你和悲伤。春风啊，你我都不认识，为什么吹到罗章，我会难过？

这些对非中文读者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还拍摄了云彩、松树、山里的栈道和破败的长城。这些云本该是自然的，没有文化色彩，但在埃文斯这里却有一种禅意，暗示着世界无穷无尽的变化和组合的可能性。

坐在椅子上，沉默寡言的埃文斯意识到自己成了红领巾的对立面。他也有意识地与时代拉开距离，一种不冷但更冷静，不放弃立场但更冷静幽默的距离。诗歌来自于他头脑中无限事物的并置。所以这部电影也是20世纪人们自己潜意识的收藏箱。他希望在比喻与隐喻之间建立一种更为飘忽、不及物的关系，于是对现实的考虑逐渐被置于次要地位。

埃文斯对元电影的自觉思考体现在这部“最后一部电影”与梅1902年的《月球之旅》之间的互文性上，后者是电影史上最早的科幻电影。

坐在月亮上的不再是法国金发女郎，而是一个中国古典装饰的女人。埃文斯试图在照片中与她交谈。她讲述了她丈夫后羿的故事。事实上，嫦娥的形象在文革中因毛泽东的悼亡诗《蝶恋花答李淑一》而具有革命性。直到1978年，领导人去世两年后，中国仍上映了一部名为《最近的花》的电影，讲述了领导人的第一任妻子、亲密战友杨开慧的故事。将电影领袖的悼亡诗改编成童话，其中个人青春情结与国家成长叙事的转换机制值得进一步探讨。

然而，在风的故事中，月亮只是一个飘忽不定的幻想。埃文斯把纪录片推到了离其体裁——自传和科幻——最远的地方。

唱过“你看不到高庭明镜锁多可爱”和为水中明月而溺死的李白，也是埃文斯的镜像。在电影中，他是不是终于意识到自己捕捉到的只是一个虚构的月亮？

嫦娥:“月上无风。一丝风也没有。”

幸运的是，埃文斯没有通过神话走向复古主义。他的神话处于20世纪现代科学的边缘，是当代意识推动和转码的神话。所以现在可以想象的嫦娥的月亮，也让人以为是阿姆斯特朗着陆过并留下脚印的沙漠，那里空稀薄，无人居住。

同样，埃文斯第一次将兵马俑栩栩如生，按照西方人通常的理解，将面具(persona)人格化。在影片中，我们看到一群兵马俑(埃文斯站在中间)向观众走来。

他的兵马俑甚至被认为是假的(旅游景点)。这正好预言了当年旅游中关于假兵马俑的新闻。

风，一个无言的隐喻。这是一个个人已经消除了他们的行为，但仍然用赫拉克利特思想理解事物的世界。

我们疯狂地拍打着风。

拍摄不可能的事情是生活中最美好的事情。

我花了一生的时间。

抓住风，驾驭它。

你会看到这一刻的到来。

埃文斯承认了。他拍了拍风，拍了拍风筝——龙，拍了拍试图用巫术吸引强风的女子，女子要求两把扇子。于是埃文斯派人给她带了两把扇子，用骆驼驮着。

埃文斯坐在沙漠尽头的椅子上，几乎没有动弹的能力。他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但很快又站了起来，试图与孩子们交流:

“我来自很远的地方。我不懂中文。可惜了。”

他被送到了医院。那么，他是如何控制拍摄并“导演”这部纪录片的呢？他的妻子玛索琳娜·罗尔丹·伊文思偶尔会在镜头中露出半张脸。

一个人的老年总有很多东西是无法用语言表达清楚的，尤其是在他还很幼稚，有不断探索世界的欲望的时候。

到了晚年，埃文斯还想讲述风的故事，这可能是他所有纪录片中最接近叙事的，关于他生活中遇到的事情，不仅仅是东方，还有象征符号，而是符号所指的广阔世界，风改变的地貌、沙漠、植物和人的面孔。

在晚年，他从未如此平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