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与草

刘力

村庄隐藏在草丛中。没有草的村庄不叫村庄。在村子里长大的人，总是和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早上，当你打开门，首先看到的大多是绿草如茵。鼻子里的味道肯定也是草的味道。走在田埂上，是路边伸出的小草牵住了步伐。

草不需要播种，更不需要刻意的培育。只要有土壤，就能生根发芽，枝繁叶茂。我长大的村子里到处都是草，它陪伴了我青春的日日夜夜。村子里有各种各样的草，有各种各样的名字——艾草、鹅草、鸡草、牛草、灯笼草、夏枯草、益母草和狗尾草...我想就算是一辈子生活在农村的人，也不一定能说出有多少草名。和蚂蚱一样，匿名的人也有很多，但无论谁能被命名为不知名的，平凡的，美丽的，丑陋的，他们似乎都与土壤和农民有契约。庄稼长到哪里，就长到哪里，而且往往比庄稼长得更快，甚至更旺盛，更早。这和庄稼冲突，农民受不了。于是农夫开始了他的锄头、镰刀和手。虽然草倒了，但只是暂时的。古人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高”，自古以来草就没有灭绝过。草的霸权在于，没有庄稼的地方，它们会更肆无忌惮地占领庄稼。无论是荒山，无论是屋顶的瓦片，无论是石头和砖块之间的缝隙，草都不放过机会，于是村庄成了草的王国，村庄就隐藏在草中。

我曾经花了一天的大部分时间耕耘一小块土地，那些草根都被我深深的埋在了土下面。我以为我种下的玉米种子可以有一个安静的生长环境，可仅仅过了几天，玉米苗还没钻出土来，草却已经长成了一片。一气之下，我挽起袖子，到田里一根一根拔下来扔掉，心想这下该停了。但是玉米刚刚露出短芽，我拔过草的地方就长出了很多草。他们摇头晃脑，逗着脸，在风的怂恿下，好像故意在生我的气。直到那时我才知道，人类对草无能为力，只能容忍它们和庄稼一起生长和枯萎。

其实我很喜欢草，因为草的生长让乡村有了生气，有了诗意，有了生机。庄稼对农民来说很珍贵。他们养活了一个又一个生命。草也可以养活一个又一个生命，比如牛羊，比如兔子，比如人。在饥荒年，人们吃树皮和草根以及谷壳和蔬菜。在家乡的田野里，紫云英是第一个感受到春天的美好的人。寒潮刚刚退去，几场春雨过后，又开始蓬勃春意。紫云英不仅可以作为绿肥和牛羊饲料，还可以作为蔬菜。在开水里滚一下，倒点猪油在上面。比马兰头好吃。在困难时期，紫云英是最好的食物替代品。农民用篮子把它挑回家，在锅里滚，然后铺在竹匾里，放在太阳下晒干。冬天煮一锅粥的时候，他们用手把紫云英干搓成块，慢慢滴到锅里。吃完后粥很稠，不仅耐饿，在他们嘴里还有一种特别的香味。有很多草可以治病。在《本草纲目》中，李时珍将“草”分为10个小类，列举了上百种能养生、益体、治病的草。可以说，草在人类生存繁衍的漫长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这片田野一直是农场孩子的天然乐园。当他们在花田里打滚，在草地上玩耍的时候，他们就玩腻了。他们坐在长满草的田埂上，拔起一根茅草，品尝毛针的芬芳，然后咀嚼茅根的香甜。或者先在附近拔几根再编草。先将草茎掰成碎条，一根一根的弯曲，然后用拇指和食指紧紧握住，再用另一只手用力拉。断处的草变得毛茸茸的，一个搅拌蟋蟀打架的工具就做好了。如果身边有你妈的肥草就更好玩了。轻轻折断花茎，捧在手里，乳白色的汁液就会一滴滴流出来。这时候我自然会想到女人，我妈，还有曾经自己喂过奶的我妈。

人的好奇心和心血来潮往往会伤害小草，但又无能为力。农民要生活，就需要牛来耕田，需要猪、羊、兔，需要草来祭祀，作为牲畜的饲料。小学的时候，每天放学，我们都要去割草，而不是去摘马兰头。拿起镰刀，俯在草地上，左臂向外伸，右臂向内拉，一把草就被割掉了。我们背上绑的东西已经够多了。长满了草覆盖了我们的头和上身。走在稻田中间的田埂上，从后面看好像不是人在走，而是一堆草在田里动。在我们双脚的帮助下，小草来到了农夫家，小草用自己的身体喂养了牲畜，让农夫的生活更加热闹。

小时候一般都是和几个朋友一起去割草，有男生有女生，大家有说有笑，这样不但不觉得累，时间也会过得很快。有时候可以在野外摔跤互相比赛。有时候，人们会赌草。每个人割一把草放在田埂上。然后，每个人按顺序扔出镰刀。镰刀在空翻了几个筋斗，然后倒地。谁的镰刀掉在地上的姿势最硬，谁就是胜利者，草就属于他。

秋天的苍耳随处可见，宽大的叶子上长满了刺，粘在任何遇到它的人的衣服裤子上。我们拿它们开玩笑。男生喜欢把它们扔在女生的辫子上。越漂亮的女生越扔，弄得女生哭笑不得。但有时候女生也会“暗算”男生。他们偷偷把苍耳子塞到男孩的裤腿里，然后几个人一起故意推他追他，让他跑。他们一跑，那些苍耳子就会卷着裤腿往上爬。跑得越快，爬得越高，直到到达男生的私处，女生就躲起来玩。

现在城市的草多了，但毕竟农村的草也没有了，大部分都是故意种的。我还是喜欢村里原来的草。每次回老家，我都会去村子周围的田里走一走，听听庄稼拔节的声音，闻闻青草的清香。都说生命不息，草木秋落。我对草的感情不亚于我对庄稼的感情。我一直把草当朋友，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草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