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号令

王晓枫

《财经》记者就拒签案例致信美国驻华大使馆，美国驻华使馆发言人并未就212（f）条款拒签案例作出回应。图/法新《财经》记者就拒签案致函美国驻华大使馆，但美国驻华大使馆发言人并未对212(f)条款拒签案做出回应。图/法新

驻华使领馆重启留学生签证服务已经一个月了。这种积极的发展让停学一年的中国留学生逐渐回到了正轨。虽然许多申请人成功获得了美国签证，但一些特定技术学院的中国学生仍然无法获得签证。美国前总统特朗普签署的第10043号总统行政命令(以下简称“10043号命令”)成了他们无法跨越的大山，他们也成了被遗忘的“10043号受害者”。

1043号令是特朗普政府系统性打击中国留学生的缩影。该协议于2020年5月签署，旨在暂停和限制与国防和民用技术整合战略机构相关的中国公民通过F或J签证进入美国攻读研究生学位或研究。

受10043号令影响的主要是美国政府认定的“敏感机构”的毕业生和学生以及其他相关人员。这部分中国留学生以为拜登政府上台后，10043号不公正命令会被撤销，结果事与愿违。他们仍然被排除在可以获得签证的群体之外，成为特殊的“10043学生”。拒绝，拒绝，拒绝...

政策出台时，特朗普政府估计受影响人数约为3000-5000人。但拒签案例显示，在具体执行中受到影响的申请人，并不仅仅来自公认的“国防七校”和北京邮电大学(以下简称“八校”)。“国防七校”是指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北京理工大学、哈尔滨工业大学、哈尔滨工程大学、西北工业大学、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南京理工大学。

拒签学生群体交给《财经》记者的一份数据显示，在他们统计的310起拒签案例中，学校超过8所。虽然大部分学生来自八所院校(共250例，占比80%以上)，但其余案例也包括电子科技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厦门大学、同济大学等高校的博士、联合博士、博士后，以及国家奖学基金获得者(32例)。受影响的专业不仅限于理工科，还包括文科和商科。

“我做梦也没想到申请美国艺术院校也会受到10043号法令的影响，别说我不信。我申请的学校签证工作人员都不相信。他们曾经对我说，‘我们是艺术学校。别担心，不会受影响的。此外，自拜登总统上任以来，情况已经有了很大改善。”张小北难过地说话了。

2021年5月中旬，张小北被拒签。她本科和硕士都是语言文学专业，本来可以顺利拿到签证的。然而，当她在面对面的面试中表明她在八所大学中的一所大学攻读硕士学位时，签证官表示她将审查申请。在焦急地等待了三天后，签证官打电话通知她，因为10043号订单，她被拒签了。

“我当时脑子全空白了，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现实。甚至签证官也很同情我的遭遇。他和我谈了几分钟。他除了解释拒签的原因，还无奈的对我说:‘大环境就是这样。没有办法。请在总体环境较好的情况下重新办理签证。”张小北说。

与张小北的经历不同，许多拒签案例甚至不需要经过审查程序。取而代之的是，在报出机构名称后，直接给他们一张拒签表。表格上注明的理由是212(f)，这是移民法授予美国总统的行政权力，可以以国家安全的名义拒绝任何外国人入境。被拒签的学生也收到了10043号指令的解释文件。

“我申请去罗格斯大学学习计算机相关专业，签证官依次问了我的专业、被录取的大学、父母的工作等信息。当对方得知我本科就读于八所大学之一时，我第一时间在电脑上打字。五分钟后被告知签证被拒，给了我一张写着212(f)的单子，引用的是10043号订单，我一看就知道不用解释了。”魏进回忆自己被秒拒的经历。

这些机构的申请人不仅在中国、美国的大使馆和领事馆被拒签，在周边国家也是如此。“2020年，因为疫情，我去柬埔寨申请美国签证。我打算在纽约的一所大学学习金融。当场签了签证，但是三天后被告知要行政复议。只问了我一个问题，就是本科院校的英文名是不是XXX。一周后，我因为10043号订单被拒签了，”李自凯回忆道。

有着同样海外拒签经历的刘江博士，本科就读于八所大学之一。2020年获得瑞士某知名理工学院材料科学博士学位，随后申请瑞士政府奖学金赴美做博士后研究。刘江之前申请美国签证也是经过院校和专业审查的，但这次因为10043号指令被彻底拒签，签证官暗示他关注美国大选，如果特朗普在大选后下台，情况可能会有所改变。

1043号令对八所高校的申请人无死角。不仅申请地点没有死角，申请理由也没有死角。学生将被拒绝学习，J2和F2签证探亲也将被拒绝。

李健想去看望他的妻子，她在加州的一个癌症研究机构做访问学者。他们因为疫情已经一年多没有见面了，但是他在2021年5月面试的时候不到两分钟就被拒签了，因为他曾经在8个机构中的一个机构学习过敏感专业，因为10043号指令，在他看来，如果这个政策不取消，他进入美国和妻子团聚的希望非常渺茫。不确定性会造成永久性伤害。

由于被10043号令拒签的中国留学生已联名向所在学校反映问题，引起了美国大学的关注，一些大学一直在游说华盛顿尽快取消这一政策。康奈尔大学负责国际事务的副教务长温迪·沃尔福德(Wendy Wolford)以学校的名义给国务卿布林肯(blinken)写了信。在肯定国务院恢复签证服务的同时，她也表达了对拒签的担忧。她担心领事官员对政策的不平衡和不可预测的解释会给国际学生和他们的美国大学带来巨大的不确定性和混乱。(我担心领事官员以不均衡和不可预测的方式解释政策，这给国际学生和他们的美国大学带来了巨大的不确定性和矛盾。)

沃尔德希望美国国务院能为10043号令制定明确的实施方针，防止阻挠符合条件的学生赴美留学。她强调，除非国务院缩小10043号命令所包含的实体范围，否则领事官员可能会继续以随机、不明确和过度解读的方式实施特朗普政府的政策。(除非该部缩小总统公告10043中包括的实体范围，否则领事官员可能会以反复无常、不明确和过度的方式实施前政府的指导方针。)

留学生不认同这种一刀切的拒签方式。在他们看来，仅仅因为它与一个实体有关联，就判断它可能威胁到美国的国家安全，从科学的角度来看是不合理的，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美国政府对科研运作的不了解。

“政策攻击的范围太广了。搞科研的人都知道，即使在一个科研小组里，每个人的经费来源不一样，研究内容完全不一样，关系也完全不一样。1043号令不仅认为课题组所有成员都有问题，而且认为曾经就读和正在就读某校的人都有问题。”刘江认为，如果按照这个逻辑，美国很多知名大学的实验室都是军方资助的，是否应该判断这些大学都与美军有关？

“我理解美国政府对国家安全的担忧，但需要通过审核来判断申请人是否与军事研究有直接关系，而不是直接拒签。1043号令是赤裸裸的种族歧视。只要你在学校学习过，就会被直接拒签，这和历史上那些种族和民族歧视政策没什么区别。”刘江说。

《财经》记者就拒签案例致信美国驻华大使馆，询问10043号令执行过程中是否存在上述现象，美国驻华使馆发言人并未就212（f）条款拒签案例作出回应，而是对243（d）条款拒签案例进行解释。

10043号令伤害了太多无辜的学生，也彻底打乱了我们的人生规划。图/视觉中国《财经》记者就拒签案致函美国驻华大使馆，询问10043号令执行过程中是否存在上述现象，美国驻华大使馆发言人未对212(f)条款拒签案做出回应，但对243(d)条款拒签案进行了解释。1043号法令伤害了太多无辜的学生，彻底打乱了我们的人生计划。图/视觉中国

虽然各方都在积极努力，但美国总统行政命令的取消不可能一蹴而就。很多中国学生可能很难等到这一天，他们的留美梦将永远走到尽头。

张寒也有同样的感觉。她就读于八大院校之一，几乎从未签约。在谈到这一悲剧的现实时，她悲伤地说:“我转专业，申请美国大学的地理学博士，真不容易。如果这个录取通知书无效，我真的会竹篮打水空。除了美国，其他国家申请博士学位都很难。更让我心痛的是，家里并不富裕，留学和语言考试的费用加起来也就几万块钱，都是我做兼职家教赚来的。对有些人来说，这是小钱，但对我来说太难了。”

“这件事让我意识到，世界上有那么多弱势群体，他们随时都可能遭受不公平的待遇，但这些事情以前从未发生在自己身上。”张寒说。

像张寒一样，许多学生无法从签证被拒中全身而退，因为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因为新冠肺炎疫情而推迟入学或参加在线课程一年。如果他们仍然不能获得签证，他们将不能再次推迟入学。有些博士生甚至拿不到奖学金，因为很多理科项目都要在实验室操作，不能远程给导师打工。对于2021年刚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同学来说，情况也不乐观。他们可以推迟一年，但不能保证明年情况会改变。

康华申请了加州一所著名私立大学的管理学博士课程。为了这个项目，她在硕士毕业后做了几年的研究助理。因为商科博士申请难度大，每个专业每年几乎只录取一个人。康华在2020年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因为疫情推迟了一年。今年5月，她两次申请美国签证，但都因为10043号指令被拒，因为她曾在8所院校中的一所就读。

如果不取消10043号订单，康华别无选择，只能重新申请其他国家的项目，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将付之东流。“我曾经认为美国是一个公平公正的地方，有实力就能得到想要的资源。结果和你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现在很不合理。”康华说。不想被遗忘

不幸的是，这“10043学生”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在一个名为“积极乐观面对pp10043”的微信群里，已经被拒签和即将被拒签的人，凌晨两点还在讨论所有关于签证的新闻。任何有利的中美关系都能点燃他们的一点点希望，他们希望这些好处能改变他们的厄运。正如一个学生写的，“我希望有一天我能醒来听到1000个。

王乐妍是这个微信群的组织者。他被加州一所知名公立大学的计算机科学系博士项目录取，但他不打算申请签证。10043号指令的存在让他不相信自己有任何机会拿到签证，因为他的本科学历在八所大学之一。

只是等待改变不了现实。2021年5月，王乐妍和其他20多名中国学生发起了“ANB学术无国界”活动。他们在微博和微信等社交平台上注册了同名账号，试图引起公众的关注。他们还建立了一个英文网站https://img.guanliwo.com/upload/2022/05/25/knu0htqxcyj 221(I)(10043号指令中注明的取消美国签证的法律依据)取消签证，理由是他在签发签证后被发现没有资格获得美国签证，如果他想重新进入美国，必须重新申请签证。

“我写了一封长信向美国大使馆解释环境工程是非敏感专业，但无济于事，没有收到任何回复。这件事我还没跟导师说。我们博士点实验室的一个同学和我一样签证被注销了。不同的是，他可以在美国继续学业，而我没有新的签证就不能在今年秋天回到美国开始我的博士课程。”郑铮无奈地说，“10043号令伤害了太多无辜的学生，彻底打乱了我们的人生计划。”

虽然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但郑铮只能重新申请签证。“如果不行，我可能会推迟一年。毕竟这个博士点不多见；其实只能跳车了(报考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博士)。我也想考虑诉讼，但是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了。如果人多，我可能会试试。”郑铮说。

像“10043号学生”去美国的暴风雨般的前景一样，王乐妍不太确定他是否能获得足够的资金和收集有力的案例和其他必要的条件来开始诉讼。他和他的团队所能做的就是尽力向前推进。他深知诉讼之路充满艰难险阻，但他并不打算放弃。他的团队也很团结，大家都知道聚沙成塔的道理。

“也许有人会告诉我打退堂鼓，但我想说，现在形势非常严峻。如果我们不去法院起诉这项歧视性政策，没有人会帮助我们，即使这个过程非常漫长。”王乐妍说，“我最担心的是，当这件事的热度慢慢散去，我们会成为被遗忘的受害者。”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提到的美国签证申请人如张小北、魏进、李紫音、刘江、李建业、张寒、康华、王乐妍、李林、郑铮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