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过走廊的风，角落吹过的风

文静

靠海的城市的好处是，它不仅可以在夏天接受海风，还可以调节几天闷热的天气。还能开阔心胸，让自己肮脏的自我变得像君子一样坦荡。只要看到绿丝绒般一望无际起伏的海水向地平线铺开，偶尔有一两片白色的风帆点缀其间，尘埃便会消失。然而，由于工作或懒惰，去海边的想法往往在邱看来是奢侈的。

像一个传说，城市在山脚下局促，海水可以到达城市里的房屋。退潮时，孩子们像过节一样聚集在海滩上玩捉跳鱼和螃蟹的游戏。当时他还没来这个城市，所以这一切都是刚刚听说的。他从史书上看到，明朝嘉靖年间，敌人的船黑压压地骑在这座城市的边上。等塔梆子一响组织防守，已经来不及了，烧杀之火已经红了半天空。县令张某某全家及城内大部分百姓殉难。当然，如果不是白纸黑字，他很难相信在现在歌舞似乎风生水起的氛围下，这里发生了悲剧。

不知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滩涂围垦工程终于有了结果。几十艘满载石头的木船在落潮时沉入山脊口，然后把准备好的木石成吨地扔出去——海水退到城外几公里，海堤内侧却留下了一个几十平方公里的宽阔内湖。每年秋分，湖边黄色的芦苇随风摇曳，吸引了许多孩子来此游玩。十年前，还带着女儿秋来这里参观过。她穿着一件红色的衣服，蜷缩在芦苇丛中，对着花朵微笑，这使她至今珍藏。

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是没心情还是其他原因。秋再也没有踏上这个湖。虽然这些年来他的生活不算好也不算坏，但这些平淡的生活最消耗人的志气。曾几何时，他想干一番大事业，或者在政治上，或者在文学上，与身边的一些人相比，他在能力上并不输。为什么那些升官发财的人，那些在权力和门庭之间跑来跑去的人？直到这一带发生了一起几十上百人买官卖官的大案，他才突然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时过境迁，这个曾经被下放到省里挂职，培养成掌管全省的后备干部的人，已经不再年轻。鬓角的白发告诉他，他可以接受大半辈子。

过年的时候，女儿也从南方的大学回了家。家里人都挺好的，我老婆就建议我们去湖边看看。我听说那里建了一个公园，非常好玩。邱这几天身体不好，血压有点高。他可能继承了他父亲的缺点。医生建议他多走路，多活动。他想去散步，他已经很久没去湖边了。呼吸湖水的空气也能使自己清醒。于是他开出单位为他配备的雅阁车，趁着午后温暖的阳光，向湖边驶去。

果然，湖边建了一个人工公园。绿草如茵的假山和亭台楼阁让过去杂乱的区域变得壮观起来，许多游客正在公园里放松和悠闲地散步。他停好车，带着家人穿过公园低矮的主入口。新装修的石板地面在他脚下仿佛有了歌唱的节奏。当他正全神贯注地欣赏新公园的美景时，一个女人突然从假山后面走出来，身边还跟着两三个人。这不是易吗？裘雨秋一下子愣住了。对方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遭遇惊呆了，站在那里，脚步不知道往哪里挪，只有阳光还在空气中细细地渗透。邱反应过来，转头看着她身边的男人。他知道这是她的丈夫，他负责一个财务部门。他不自然的笑了笑，打了个招呼，“你不是放假出去了吗？”“是啊，放假的人太多了，我也不想出去。你呢？”“还是老样子。我们四处看看吧！”然后点点头，各自领着一家人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当她转过身时，她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别人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相遇在他和她的心里引起了多大的波澜。

像预感一样，他在二十多年前为她写了一首诗:

许多年后

我们突然相遇。

也许是一个问候的时刻。

但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因为我们不再年轻。

许多年后

我们都有白发。

公园树下

轻轻摇摇蒲扇。

摇一摇

但她不知道他为她写了这样一首诗。当时如果给她看这首诗，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震撼。

事情还得从一次意外说起。那年大学毕业后，邱本来应该被分配到机械零件厂，因为他学的是机械专业。但是家里人不同意，说马上就要改革了，工厂的铁饭碗就要被打破了。以后连吃饭都成问题，我无论如何都要留在行政机关。反正他对自己的专业不是很感兴趣，就通过熟人留在人事局，工作是要分配的。行政组的人在一栋小楼的西角给他安排了一个小房间。

这座两层小楼的外墙被漆成粉红色。在邱的心里，它被暗暗地叫做小红楼。当然，那是很多年后的事了。走过咚咚作响的木楼梯，斜对着楼梯的第二道门，住着一个身材匀称，粉桃花脸的女人，笑得甜甜的，像春天一样打动人心。后来，他才知道她叫易，在政府办公室当文员。下班没事干的时候，他就打开门，坐在办公桌前看书，或者织毛线。每当他走过时，他都会抬头微笑。这一刻，他不禁感到有些激动。她的房间几乎挤满了客人。总有这样那样的年轻人在她的房间里呆上一两个小时。此时她坐在床上埋着头打着毛线，小伙子坐在桌前，口吐白沫，说着什么或者什么也不说。他们两个只是坐在那里，当然，门总是大开着的。因为邱的房间在西角，所以他总是要经过她的房间。每次他看起来像是瞥见了一个大秘密，总会脸红，暗暗吃醋。为什么别人坐在她的房间里对她耳语而不是她自己？

大学毕业后的第一年，邱对自己或自己的未来都想象得很美好。他想通过考研去首都或者省会。他不想在这样的小县城呆一辈子。他相信一本算命书给了他好运:“雁塔的称号是留给好顾客的。”如果不去大的地方，在这个小城市里跟风，很难有大的作为。于是业余时间就呆在房间里读英语或者写一些歪歪扭扭的诗，和办公室或者社会上的那些人接触很少，总觉得他们水平不高，没有什么共同之处。

也许他在大学里写了一些诗，或者编辑了一本学生杂志，因为他有点名气。毕业时，一个省学弟，学生会里的干部，要求和他保持联系，于是他每周写一两封信，这成了他的烦恼之一。到学校要两天多的时间，而且因为公交车和火车的原因，他很难见到她。经过一个学期的书信往来，她隐约告诉他，有个男同学喜欢她，他们经常一起打羽毛球。但她不会和他好的。他将去澳大利亚学习。他想去学校和她好好谈一谈，但他认为双方没有承诺或约定。那只是一种通信关系。何必呢？最后我取消了跑步去学校的想法，我失望了好一阵子。

每天晚上十点，他房间附近的楼道窗户上总是响起刷牙的声音。这是易的习惯，而且这个习惯现在应该还保持着吧？有时候他总觉得她嘴里那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就是因为这个好习惯。除了明亮的眼睛，光滑的额头和红润的脸，华的魅力可能是牙齿。武装到牙齿赞美女人的美丽是恰当的。

住了几个月后，小楼开始变得不安。原因是靠近楼梯的房间里一个40多岁的男人突然精神病发作，易房间附近的地板床和隔断都撞碎了，于是大家穿着半夜的衣服跑到楼道里面面相觑，而易站在楼道里好像牙齿在打颤，说话也跑调了。秋雨秋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真想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不要怕，有我在。但他知道，他和她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在那个年代，男女有别，什么都想象不到。直到半夜天亮，精神病哥们才休息。躺在床上，邱很担心易，琢磨着她什么时候会被吓到！幸运的是，天亮后，他家有人把精神病人带走了。

过了几个月，那人又回来了，一脸黝黑，头发凌乱，眼神呆滞，闷着头，抽着烟。大家都知道晚上还有一个节目。但没想到，两三天就安静了。第四天晚上，半夜又开始发作了。情况和过去一模一样。最后，家里有人把他带走了，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于是大楼又恢复了平静。

政府办公室在县委大楼二楼，挨着小红楼。楼前的一小空地上种了两棵玉兰，在大热天会给小楼带来树荫。邱的单位也在县委大楼的二楼，所以除了上班时间打开水，送文件的时候经常能见到易，但她比较忙，很少说话。有一段时间，他在易的房间里见到的男青年少了，而她见到他的时候，总是找机会和他多聊几句。有一次，易问关于送什么文件的问题。结果他们聊了将近半个小时。现在，他当然不记得我们谈了些什么，但两个人都感到非常兴奋和高兴。他没有意识到他想和她发展什么样的关系。虽然她的地位比她高，但她在他眼里完美得像个仙女，他觉得和她发展任何关系都是对美的亵渎。我还没决定去哪里。

有一次，当他从外面回来用钥匙开门的时候，她走出来说:“这是你的一本书。”他想知道，为什么她带着一本书？一看，原来是借给同事的外国爱情小说，撩拨人心。她说前两天你同事来找我，你不在，就交给我了。这两天也看了一下。“怎么样？”“一本很好的小说！”她脸红了，笑着说。他应该是邀请她到房间里坐坐，或者趁机约她出去:“以后有什么想看的书，请来找我。”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说了声谢谢，就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他躺在床上才想起来。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他的眼神似乎在动摇她失望的眼神。

虽然他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但他仍然不能下定决心申请研究生。那天，他去教育局招生办，要了单位的证明。他刚分配工作，考上研究生的概率很小。他不想再学原来的专业了，换专业考试就更难了。他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再准备一年，还是等到明年吧。如果失败了，单位的人会怎么看你？

春天去已经一年了，秋的生活还是很单调。他不知道办公室的生活是如此单调，尤其是在某些部门。期间他被调去做了很多临时工，一会儿做地下党办，一会儿做“三种人”的清查。当然，通过这些调查，他也了解了很多当地革命时期和“文革”的历史，增加了历史的深度，这对年轻人是有好处的。只是这种转移总有一种不安全感。什么时候会结束？反正在人事局，还是找个稳定的职位比较好。正好经济部成立了工业研究室，他就要求把关系转到那里。

他仍然住在小红楼，每天中午或晚上，他仍然会见到伊一两次。她仍然表现出对他的深情。有一次，晚上八九点钟，伊从外面回来，对门问她要不要去看电影。这时，一部国产电影热播，她答应了。你一个人去吗？他只是回来见了他。伊华阳用眼睛看着他，却对着对面的门说:“要不，你请我？”他觉得这就是伊·华阳打算对他说的话。当他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时，他想，当有一部好电影要看时，他必须买一张票，邀请伊亲自去看电影！

事情的转折点发生在一个晚上。那天晚上，他刚好回来的比较早，就去了县长楼前的小空场，坐在花坛边上乘凉。政府办公室的勤务兵程小青还好，摇着一把葵花扇，坐在一起。他们在村镇时就认识了。聊了一会儿，程小青放低了声音，悄悄问他:“你还没有女朋友吧？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个？”“是谁？”“易玉华。”邱听了这话几乎跳了起来。他反过来想了一会儿，用平静的语气说:“为什么不先自我介绍一下呢？光棍韩都成媒人了？”他知道办公室里很多年轻人对益阳花都有想法，程小青是个例外。“我知道我有几斤重，但你还有条件。怎么样？”觉得这不是开玩笑吗？一个年轻人，一个单身汉，别人的对手？转念一想:没事，有人问我，也省得我麻烦。所以，你看着办吧。风吹着，几片落叶滚下了台阶。秋随手拿起手中的一片落叶，心情沉重地走回房间。

几天过去了，伊还是像以前一样对他热情，脸上的笑容还是像往常一样甜蜜，眼睛里仿佛有话想对他说，仿佛会说话。他想也许程小青没有谈这件事，也许易已经有了态度。晚上不想见程小青，就瞎骂他:“什么，我还以为是公主呢！”邱不知道他得到了什么样的回答。反正就是觉得没希望。他痛苦地低下了头，这不可能是他预料中的结局。这些现象都是摇头丸吗？就为了和他这个没有经验的年轻人开个小小的玩笑？只是，只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为什么陷在这个泥潭里？想了想，他也感到了一种解脱。本来，他对她并没有太多幻想。如果他真的和她在一起，人们可能会说，牛粪里种了一朵花，何苦变成牛粪！不是说女人关了灯不管漂亮不漂亮都一样吗？除此之外，他还有很多选择，同学、朋友、亲戚也介绍了一些人选。他为什么不选择一两个人见面？说不定也有满意的人！

当晚，他让同学叫了一个女生来见他，地点选在了小红楼宿舍。女孩家本来是放在他老家的。有一次她去公社中学，家里人让他带她一起去。结果她一前一后走了十五里路，两个人在路上一句话不说就拉开了很久。那时候她还小，十二三岁吧？但这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她的家人很喜欢他，想尽一切办法让她的同学给他介绍女孩。为了这样年轻的印象，也为了消除他的忧郁，他同意了。

约定的时间是八点，他在宿舍等着。有点热。窗前没有树，只有他种的一盆文竹。因为缺乏调养，在窗台前显得有点不近人情和落寞。书架是临时搭建的，里面收藏了一些诗歌、散文、英语、微积分、材料、力学、机械设计等等。花了他四年美好青春的所谓专业书籍，也是在失意中送来的。窗前放着一张小书桌，屋子中间的一张圆桌靠在墙上。也许是桌脚坏了，桌子歪了。桌子上方拉了一盏灯，发出微弱的光。快八点的时候，他匆匆下楼，在门口的台阶下，果然等着同学和女生一起过来。同学说你应该上去，我只好走在前面。于是他领着女孩上了楼。他斜眼看着这个女人，觉得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娇小的青春不见了，肤色也变得黑黝黝的。虽然她精心打扮过，但她无法掩饰自己俗气的颜色。那天晚上，伊碰巧在房间里。由于天气炎热，门大开着，明亮的光线透过布幔泻下走廊。当他们一前一后走着的时候，易正好走了出来。她严肃地看了那个女人一眼，然后什么也没说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拉着女人在圆桌两边坐下，然后和她叽叽喳喳，给她看她刚写的那首诗，和她聊起当年她家在村里下放时她还很小的事，试图唤起她的美好回忆。我不敢相信她对那段生活几乎没有什么印象，更别提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路了。他感到有点失望。不知怎么的，还没到九点，伊就端着一杯水从他家门口走过，眯着眼睛进去，倒在门外走廊的尽头，开始刷牙。坐了半个多小时，女孩说有事，走了。

没想到，第二天，易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曾经面对他的那张甜甜的笑脸不再搭理他，看到他就扭头走了。她也变得轻飘飘的，有时还会弯下腰反复咳嗽。一个熟人碰到她，就问怎么了。她说她最近生病了，所以一个接一个的渣子沸腾起来，掉在楼道的窗户上。裘雨秋的心一阵阵地紧缩。是因为我吗？我做错了什么？他想给伊写封信，向她解释他和那个女孩只有一般的关系。我依然喜欢你，我的心只属于你。信写好了，写了一张半纸，几乎一气呵成，字迹潦草。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但他没有勇气当着她的面把它拿出来，也没有勇气把它塞到她的门下。这是什么？她的病是我引起的吗？不是有人告诉我她心里没有我吗？我不是在浪漫，好吗？信在手里折了又折，最后没有递出去。

事后看来，如果这封信当时发出去，整个事件可能已经逆转。

不久后，县里进口了一艘万吨船进行拆解，英文资料暂时没有翻译。邱被派到河边刚建好的工厂，然后他被任命为主管生产的副厂长，在那里呆了半年多，然后调到乡镇。当他有机会回到小红楼时，伊的房间已经被一个年轻人占了。他穿着背心短裤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仿佛在宣布，他的旗帜已经插在了这片高地，他已经是这里的主人了。邱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但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他干脆再也没有回到这个小房间。

真的是一条很窄的路。几年后，邱被调到地委工作。没想到，他在这个大院里又遇到了易。一年前她被调到这个城市的一个部门。虽然角色变了，但是腰还是保养的很好，脸还是红嫩的，容光焕发。看到他发呆后，知道他被调走了，她明亮的眼睛看着他，期待的邀请他，“我家在那里。”她指着那栋楼，“来我家坐坐吧！”“不，”邱似乎在逃避。“我有事要做。下次再来吧。”其实在他心里，他一直想找个机会问问她当年是怎么回答程晓晴的。这真的是历史性的误解吗？但是一到一个新城市，一个新单位，他要适应很多情况，很多人事，有些看起来不重要的问题，只能暂时放在脑子里。

上班时，他经常遇见易骑着摩托车进出地委大院。每次看到她的侧影，他心里就隐隐作痛。当你失去的时候，你才知道什么是值得珍惜的。这是哪位哲学家说的？只有看完了所有的沧桑，才能明白这个表面的道理，那时候我们还太年轻。

到地委工作后，也许是因为工作努力，或者文字功底好。跟了地委书记一段时间后，我被分配到研究中心当了副主任。两年后，我被分配到省里挂职。之前，我去找分管组织的市委副书记和组织部部长找他们几个人开个会，语重心长地解释说:“你们到省里后，一定要好好表现，为家乡人民争光。好好表现，我回来组织上给你认真考虑。”到省城就“露营”了一年，结果回来地委班子调整，科长已经提拔到他面前了。

当他从岗位上回来相当一段时间后，他被挂在了研究中心。他每天都在读报，后来还配了电脑。偶尔出去参加调研，偶尔写一些文件或者演讲稿，有时候被别人当做政绩。在我无聊的时候，父亲的病又让他担心了。早在挂职期间，父亲就去省城治疗，在那里住了几个月，做透析。县医院有了机器后，他搬回了家。但是每隔一两周，父亲就会打电话叫他回去。每次我问他，你最近有什么调整吗？去省里找人！看着父亲瘦弱的身体和毫无血色的脸，只能敷衍他说:“是啊，下一步应该有希望了。”过了两三年，父亲终于放弃了。那天我在东北出差，跑到了一个邻国的边境。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不得不赶紧走。回到家，父亲已经躺在灵异床上，哭着哭着。他觉得天好像塌了。回到办公室上班，我恍恍惚惚，人好像都要崩溃了。

早上上班的时候，我看到易华阳的身影从我眼前一闪而过，他的神经被触动了，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邱看完报纸，翻开机关的电话簿，找出她所在单位和部门的电话号码，小心翼翼地挂了电话。“嘟嘟，嘟嘟”响了几声。就在他以为没人愿意放下电话的时候，一个温柔的女声传了过来。那不是易的声音吗？他很激动，对方好像准备挂他电话。他们聊了很久，从父亲去世到现在的工作情况，再到小红楼。“你知道吗？前不久回县里，到县政府大院一看，小红楼不见了——人去楼空空，小红楼已经拆了！”“是啊，我知道。真是太可惜了。”“现在在这个城市里，我是第一个认识你的人。有事就想起我！”“当然！”

从那以后，邱没事的时候就叫伊了。由于手机开发了短信功能，他特意定制了短信，收到后转发给她。当然是比较合适的。有一次她怀疑地问，为什么好的短信那么多？它们是复制的吗？他出了几本书，给她每人一本，却没有得到任何评价。他只是说是的，很好。有一次她来他的办公室开会，所以她请她的朋友过来吃晚饭。晚宴结束时，她的朋友提议说:“我们和你们两个老情人喝一杯吧！”他们只是坐在一起，裘雨秋听了一愣，她怎么知道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时，易很自然地举起了酒杯，和两个人默默地喝了一杯。这个杯子里似乎有一千个词。

有一次他下乡，在车上听人说易华阳先生在外面压死了一个女朋友，对方和她老公离婚了。他经常看见伊先生的车停在女子宿舍下面，有时买了菜拿上去。邱不禁大感气愤。这么好的女人不知道珍惜。你还是人类吗？后来听说伊皈依佛门，去安唐拜师，几乎连头上都带了一点头发就去了。她还在办公室订了佛教刊物做专题研究。秋有一次和她谈话时特意问她，“听说你对佛学很有研究。什么时候拜你为师？”她没有问是谁说的，只是说:“我相信这个时代的自由。有兴趣的话，我什么时候带你去见见白云寺关门的师父！”

去白云观见师父的愿望一直没有实现，但消息传来，伊知道丈夫在外面鬼混，要离婚，而且丈夫会死不肯活，甚至威胁要跳楼。当然，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提，所以易表面上看起来很高兴。有时候电话里聊到人生无常，万事皆有可能的佛家哲学空。秋写诗，对人生有透彻的理解。另外，这几年他看了太多政治上的风风雨雨，所以也说得通。华阳称赞道:“你很有佛性。”他开玩笑说:“我应该有资格做你的徒弟吧？”“当然合格了。”为了培养自己对佛教理论的兴趣，他在游览峨眉山时，特意买了一本《佛经精选笔记》。回来后，他拼尽全力读了一遍，只看到第三章“尊圣真经”，什么“苦谛、聚谛、灭谛、道谛”好像都读不懂。他看不下去了，说明世俗太重了，和佛弟子差远了！

学了车以后，有一天傍晚下班时，仇雨秋约好把车开到了伊漾华单位的高楼下，伊漾华跑了下来，紫色的花衣服配着白色的裙子，看去仍然十分耀眼。坐上副驾驶座后，她微喘着气说：“去哪里呢？”“去宝塔公园转转吧！”于是他把车沿着坎坷不平的山路开到了宝塔底下。站在宝塔山上，放眼望去，前面是一望无际的茫茫的大海，有几座岛屿在大海中像海上仙山似的浮沉着，如传说中的海市蜃楼。暮色正在闭合，西边一抹天空正由澄碧变为淡蓝。仇雨秋望着身后的伊漾华，颇感慨地说：“人们年轻时往往为理想着迷，其实所谓的理想，正如远处可望而不可即的小岛，正因其遥不可及，人们觉得它很美丽，实际也许只是一場幻觉而已。”伊漾华莞尔一笑，轻声地说：“也许人们的感情也是如此吧，但愿不是失去的才是最值得珍惜的。”下得山来，城市里已是万家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