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养宗的诗赏析(为汤养宗的句读法下个注脚)

曾念长

读唐的诗，记废名的话，越来越佩服他的远见。废名说新诗在内容上是诗意的，在文字上是散文的，而古典诗歌恰恰相反。仔细考虑一下废名的观点，似乎就更清楚了。写的是散文，其实指的是表达的自由，而内容是诗意的。应该是指对内在精神形态的高度自律，甚至保持适度的紧张感。当然，废名时代，很少有人写出新诗到这种程度。新诗不尽如人意，也许是因为它的文字是散文，内容是散文。按照我的理解，废名说的是未来的现代诗，而不是还处于过渡阶段的新诗。

纵观新千年后唐的诗歌创作，我们可以看到他在向两个极端进行终极探索。一端是诗意，一端是散文。他的文字是散文，时而雄浑，时而散漫，他完全忘记了还有一种东西叫韵文。于是我们看到了诗歌松散的面貌，有很长的行，每行有很多标点符号。我的思维止于这些标点符号。古汉语中动气的方法叫读句，明读句，知停顿，知转化，知休息。广义来说，所有的文章都是有句可读的，不管是古代的还是现代的。古代汉语句子靠虚词，古代汉语诗歌靠虚词、用韵、字数，现代汉语诗歌靠严格的章法，包括用韵、用调、对仗、字数。现代文学靠的是标点，相当于古代文学的虚词。现代自由诗比较特殊——它依赖于分支。手写时代，每读一句都是下一个楼梯，电脑写作时代，就是按回车键。

在所有的汉语写作中，句读不是一件小事，它关系到文学文体的运动，决定着意义的优先性，甚至构成了文体认同的标志。现在，唐已经给诗中的诗句加上了无数的标点符号。是不是意味着他不再依赖分科阅读，甚至弃诗出走，完全臣服于散文？恐怕没那么简单。既然诗歌是他的志向，那他肯定是有所用心的，哪怕他欲擒故纵。他沉溺于外在的形式，却对内在的精神结构感到紧张。白居易写的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和无尽的自然生命。我们读的时候并不紧张，只有被自然之光照亮的精神才是舒服的。唐·杨总还写了关于草的事，关于他父亲生前除草的事，在他死后，草从他的坟墓里长了出来。但我们从深层含义中读出了一些张力。我们看到的一个个还是那么倔强的野草，感受到的是一次性生活的短暂、荒诞和徒劳。现在人对杂草的情绪反应和古人不一样。白居易生活在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时代。人是草，草是人，人和草一条心，草不停地死，就是人活了几代。现代人已经从自然中分裂出来，他们的命运感正在迅速改变。和草很难团结。

人的感情是划时代的。现代人的好恶交织在一起，有悲有喜，有怒有赞，有决心有执着，有叹息有叹息，相互联系，真假难辨。传统的诗歌表达形式也部分失效了。唐说，文言文的炼字、造句和锤意是不够的。我仿佛听到一位诗人暗暗发誓，要创造一种新的语言来拓展当代诗歌的精神容量。可以确认他的标点符号是故意的。他用逗号、停顿、冒号、引号、句号，然后结合各个分支的读句，在停顿、转折、延迟、连接、转换的不同空隙中，打通了错层空的意思，等待各种复杂的东西伺机进来，占据它们的位置。且看三种标点符号的读句效果:一、顿号营造出“枯藤老树乌鸦”的一般句式，没有古典诗歌的美感，却达到了现代诗歌中的孤立、复杂、悖论；二是引号，经常引用民间俗语，让白话和民间经验嵌入诗行；这是一个句号。我目前读到的只是用在一句诗行中间，造成断句意思的效果。

让我为唐的这句话做个注脚。20世纪80年代，他开始学习诗歌艺术。像大多数诗人一样，他读句子，写几段诗。到了90年代，我开始尝试给句子加标点，用逗号，给每一行加标点，还在几段写诗。新千年之后，诗人仿佛打通了当总督的第二脉，用标点读句子的手法一下子变得灵活起来。一行有两到六个标点符号，多以单段写诗。我们发现标点符号越来越多，行越来越长，但文体越来越短。如何理解这种变化？比如一个人在学蛙泳的时候，先学会一口气，但不能一下子游到对岸。他在中途停下来喘了几次气。随后，他发力到位，调整呼吸自如，直奔对岸。如果说古典诗词是漫步，那么现代诗词就是百米蛙泳——是悬空操作，但胜过惊人的力量和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