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漫中小企业，为何坚持选择“很贵的”上海

周末，市民方鑫带着他14岁的侄子去电影院重温了《天书》。电影上映后，电影院有人忍不住问:“这是结局吗？”

这代表了很多观众的心声。各种动漫产品伴随着方鑫的侄子成长。他也想到了这部电影《故事没有说完》:“蛋盛为什么不上天救他师父？”

在哪吒等作品带来的“全民弥漫”浪潮中，有一种声音认为，创造了《大闹天宫》、《天书奇谋》等经典作品的“上海制造”，只适用于时间的滤镜。但是无数网友反复翻出上海美影厂过去的作品，比如《小蝌蚪找妈妈》《天书奇书》《乡愁》。

根据今年发布的上海动漫产业报告数据，2020年，上海动漫产业规模将达到200亿元，占全国总产值的10%。上海动漫企业7.05万家，同比增长27%。在业内人士看来，虽然生产方式和市场环境都在发生变化，但庞大的上海动漫企业群体已经全方位支撑起动漫产业完整的产业链。

方鑫侄子最喜欢的漫画是《凹凸世界》，是哔哩哔哩的连载更新，讲述了一个少年在创造的宇宙“凹凸世界”中反抗和挣扎的故事。相比《聊斋志异》中的和蛋生，凹界的男主角金更是不断“升级打怪”，“比蛋生血腥多了”。

但是方鑫不能接受这样的动漫。“一集不到20分钟，内容差不多。这个角色瞪着一双长方形的眼睛，留着一头浓密的头发。然而，这部漫画已经在哔哩哔哩连载了三季，仅第三季就播放了3亿次，用户评分为9.4。

“我们都知道上海美影厂是新中国动画的发源地，它留下了巨人的足迹。但是我们这些在上海做动画的人，不一定要照搬美国电影厂的路子。我们想做出自己的特色。”凹凸世界制作方启创社创始人曲表示，这部漫画的主要受众是13-18岁的青少年。“属于‘热血沸腾’的，侧重于胜利、友谊、成长三要素。”

不仅是市场细分，企业间的分工也越来越细。近年来大获成功的动画电影中，少不了“上海制造”。《哪吒》中的一出《海边踢毽子》由上海红鲤鱼动画完成。红鲤鱼动画参与制作了400多个镜头，其中近200个是特效镜头，影片总时长约20分钟。此后，在动画电影《神化传奇》中，红鲤鱼动画的制作将需要45分钟，主人公“九尾”将用一条尾巴制作超过700万个多边形。红鲤鱼动漫所在的全球ACG产业基地位于上海市嘉定区。去年注册了近百家动漫公司。

2011年，方鑫在起点上阅读了网络小说《全职高手》。这部2014年结束的小说，2017年被改编成动画系列，2019年上映了同名电视剧。除此之外，还有漫画等衍生品。目前，阅文集团拥有900多万作家，1390万部网络作品，月付费用户达到1020万。这些作品已经成为动漫产品和电视剧改编的重要资源基础。另一家上海企业，月活用户2.02亿，拥有国内最大的二次元用户群体。业内人士透露，产业链上两个动漫平台的龙头企业都在上海。“从故事剧本到播出平台，动漫产业链上的所有要素都是完整的。”

以《原神》《崩坏学园》等游戏闻名的米哈游，一直被定位为“动画公司”。企业在开发游戏产品之前，会先推出小说、漫画、短片动画，不断为最终的游戏产品“试错”。如果小说中的新角色受欢迎，就会和漫画同步发展剧情；漫画中流行的美术风格和人物会再次进入动画中接受用户反馈，从而保证进入游戏产品的人物赢得市场。

“动漫和游戏是一家人，底层技术逻辑是一样的。”从哔哩哔哩获得融资的艺都文化负责人王冲认为，动漫IP产业链的延伸会带来更多的产品类型。“比如我在做VR剧本杀。我怎么定义它是游戏还是动漫？”

上海动画师的很多故事都是从居民楼开始的。

2000年，年轻的文艺家王冲背着吉他从福建来到上海“玩摇滚”。因为小时候爱看动画片，在上海参与了一些原创项目，负责音乐、音效等方面。2008年，他和几个合伙人在莲花路的一栋居民楼里开了一个小工作室，从动画处理到剪辑制作短视频。“有项目就接”。在赚到“第一桶金”的同时，2014年，王冲开始策划原创《音乐总动员》和《时光之歌》，成为日后温和文化向动漫、游戏延伸的基础。

2013年，在参演国内第一部大型动画电影项目《大鱼海棠》的前一年，在广州做了五六年游戏开发的曲萌生了实现心中“凹凸世界”的想法，来到上海成立了第七创造社。“当时公司只有两个人。和很多草根公司一样，客厅是办公室，卧室被占了。一边外包，一边做自己的东西。”虽然当时物质生活艰苦，但梦想正在逐渐变成现实。

“成本高”是几乎所有上海动漫中小企业的共同感受，但他们还是选择了上海。

“上海动漫产业有足够的平台资源。”从王冲自己的创业道路来看，一个小动漫公司的成长离不开互联网经济的发展。“稳定的团队需要稳定的项目和资金支持。因为哔哩哔哩等大平台的总部都在上海，平台计费让中小企业有长期稳定的生产项目。”在王冲看来，这种平台效应不仅仅表现在动漫行业。“例如，当小红书和Tik Tok登陆上海时，许多网络名人开始搬到上海”。

这就是李因网络扎根于上海的原因——客户在这里。艺术外包是公司的业务之一，可以承接日式、韩式、民族风。“目前，有一种趋势是，网易游戏和字节跳动等大平台正在将其RD中心迁至上海。还有上海本地优秀的RD开发者，如米哈游、莉莉斯、叠纸、心动、鹰点网络，在上海开发的爆款是全品类最多的。”李因网创始人李红表示，这些聚集的头部企业辐射了一批初创和外包公司。

运营成本高，主要在人工成本上。红鲤动画副总裁张透露，《神化传奇》的供应商有50多家。相比好莱坞公司雇佣几千人同时制作一部或几部动画电影，国内目前还没有这么强大的资本运作空空间。

“一部动画电影的投资是几千万甚至上亿。稳妥的办法是重组利用多家公司的人才，发挥各自优势，强强联手。”曲丹在上海成立第七创造社的理由是“投资者在上海”。上海虽然人力成本高，但是人才聚集效果好，而且每个公司都有自己的特色，产业化程度比较高。

在承接外包业务的同时，李因网还拥有自己的原创团队，包括20名2D动画师、40名原创画师、10多名龙骨动画师和3D动画师。"沿海地区的文化更具包容性."李红记得十几岁的时候，在上海总能很方便地买到漫画书，“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很强”。

"在哔哩哔哩的成长过程中，我们一直享受着上海提供的一切便利."在上海比利力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陈睿看来，正是这座城市“包容、平等”的环境，让企业始终坚持着自己的“坚持”。

推开上海温哥华电影学院3D动画与视觉效果系老师肖恩·蒂林(Shawn Tilling)的办公室，墙上挂满了风格各异、造型各异的女孩照片——这些女孩都是不同学生设计的相同角色。他提醒记者，“最重要”的是，琳琅满目的图案旁边有一页写满了字——整个动画的故事大纲。在每一个创作过程中，都要不断回头看这个“大纲”，这是国外动画的普遍做法。

这部动画的主角是一个小魔女。虽然她什么都做不好，但她有她真正想要的东西。当尚希林抛出这个人物设定时，他的中国留学生和员工们立刻给出了同样的答案:“一个爱她，照顾她的完美男友。”

尚希林连续几年担任中国动画金龙奖评委。在他看来，中国在动漫制作技术上并不弱，甚至在几个技术领域都位居世界第一。“但讲故事的能力有待提高”。以迪士尼和皮克斯动画电影为例，“这些故事是世界性的，中国人能看懂；但是中国大部分动画电影的故事都很难走出中国。”

但上海企业米哈游制作发行的开放世界游戏《原神》让尚希林看到了改变。作为一个游戏玩家，他很喜欢原神李中这个人物的故事:李中原本是游戏中守护一方水土的“神”，但他越来越虚弱，担心自己保护不了自己的子民，于是选择“假死”，让民众自己想办法治理国家，保护人民，而他则变成了凡人，在世界各地游荡。

在尚希林看来，“舍身保护世界”的主题是世界性的，而米哈游用“既美好又通俗易懂”来形容这个主题。“很多中国动画讲故事的方式太中国化了。西方人不理解他们，无法感同身受。”《李中》让尚希林思考如何让学生以更国际化的方式向世界传递中国故事。

在上海温哥华电影学院3D动画与视效系主任陆迪看来，欧美、日本成熟的动画、电影生产线上涌现出来的产品，无论是制作精度还是制作效率，都值得借鉴和欣赏，但不能止步于模仿，“否则在文化和审美上，很容易向邯郸学习”。

据《天书奇谭》美工黄伟介绍，以前上海美影厂会根据题材找合适的美工做造型设计，天宫找张广玉，那一表海找张定，天书奇谭找柯明。“动画应该选择最好的艺术家，在造型上创造具有民族风格的角色，而不是追随外国的时尚。”

"我们丰富的文化遗产给了艺术家无穷无尽的主题和造型."在游戏《江南百景》中，从城市场景设计到人物服饰，一切都以古画为蓝本；另一款游戏《黑色神话:觉醒空，只是简单的扫描真实的名胜古迹和雕像，设计场景和人物。在陆地上，上海美影厂的老一辈动画艺术家们已经创作出了具有审美高度和文化个性的作品。

“王淑贞经常能做出别人想不到的事情。”原上海美影厂厂长广常高度评价了继《惊天动地之书》后执导的短片《选美》。这幅作品以王昭君和画家毛延寿的故事为基础，融入了许多民间元素。“他敢于追求和尝试各种毁了的东西”。很多员工记得，午饭后，王书臣经常在厂里写写画画，周围一圈人拉着他讨论:“那时候谁也没想着票房，只想把片子拍好。”

当王冲第一次来到上海时，他是从Flash动画开始的。当时动画很难找到变现的途径，创作者在“为爱发电”。“只要作品被张贴在网站上，人们就会非常高兴，如果他们喜欢他们”。现在这样的创作状态越来越稀缺。很多动画公司开始用大数据来决定故事走向和人物生死，而大部分动画电影都是以中国童话为蓝本来保证基本票房。

在一些业内人士看来，过于依赖观众口味，是对动漫作品原创性和完整性的一种伤害。“作品需要作者完整的构思和个性的表达。比如动漫或者影视剧中的人物，一定要立体，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成长的过程。如果一开始没有得到观众的喜欢，那就放弃吧，只是一个讨人喜欢却没有灵魂的纸人。过多迁就市场，最终会失去市场。”

曲认为，动漫产业未来的发展，70%的精力应该投入到人才挖掘上，剩下的30%应该投入到产业化进程和制度完善上。人才动画到底有多珍贵？记者走访动漫游戏公司时，所有受访者都要求“隐藏”从业者的身份信息，生怕竞争对手“顺藤摸瓜抢人”。

“上海不缺动漫人才，但编剧、导演、分镜等前期人员和复合型人才还是比较稀缺的。”培养人才不如坐等人才。第七学会与上海大学上海电影学院合作成立实验室，让学生提前熟悉企业实际运作流程；温哥华电影学院的动画和视觉效果课程是以好莱坞影视行业为背景的。他们有一句教学格言——“天赋给你一个好的开始，但不懈的努力帮助你到达终点。”

很多业内人士都记得，一些地方出台了对动漫企业的补贴政策，结果出现了一批粗制滥造的产品。“一些企业会根据补贴标准‘量身定制’低价产品，赚取差价。”在他们看来，上海不应走“直补”之路，而应在吸引人才、产业链建设、重大项目等方面给予更有针对性的扶持政策。“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主题，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曾经辉煌的‘上海动画’必将再创佳绩。”(来源:解放日报)

编辑/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