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运会的破与立

陈洋

2008年夏天，我刚刚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在稳定的夏季，北京奥运会是最受期待的事件。

在当年的奥运会开幕式上，全球超过一半的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齐聚鸟巢，包括时任美国总统布什和“第一家庭”，还有日本首相福田康夫和法国总统萨科齐。北京奥运会的主题口号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13年过去了，我已经在鸟巢附近定居。在疫情无法消散的夏天，迎来了在坎坷和存疑中开幕的东京奥运会。

四年一届的奥运会，伴随着个人生活的变化，也见证了世界格局和国际关系的巨大变化。而站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叙事的开头，也为中国人的奥运情怀打上了鲜明的时代印记，如同一面镜子，闪耀着光影。

本期杂志最后一期的奥运会封面报道由两篇文章组成:主文《疫情阴霾下的东京奥运会》和附文《抵达赛场前1809天的东京之路》。前者是奥运会开幕前的全景，后者聚焦运动员，讲述他们如何克服诸多不确定因素，为东京而奋斗的故事。内容相辅相成，提供了“破”和“立”两个角度。

“破”在于“祛魅”。很多时候，体育不仅仅是体育，尤其是这样的世界上最大的体育赛事，往往是由体育来设立的，背后有着政治和经济利益的纠葛和角力。

甚至在开幕式上，很多人把奥运难民队称为“破防”，但背后的故事并不完全是“传递希望，愈合伤口”。事实上，这支队伍中原本实力最强的六名跑者没有一个能够来到东京。因为他们在海外比赛后拒绝返回肯尼亚的训练基地，被剥夺了代表难民群体参加奥运会的资格。虽然从难民营来到训练营，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但这些“叛逃者”声称，他们仍然“受困”:没有得到应得的比赛奖金，基金会发放的日常补贴被克扣，比赛机会被严格控制，无法独立掌握自己的职业发展...

事实上，奥运会近年来一直面临着广泛的质疑。腐败、成本超支等问题和丑闻挥之不去，申办城市的数量逐年减少。但疫情阴霾下的东京奥运会的坎坷历程，让质疑的声音趋于喧嚣。然而，即使人们对奥运会中的利益相关者怨声载道，但在比赛开始时，大多数人仍然无法抗拒竞技体育的魅力。

在《疫情阴霾下的东京奥运会》一文中，我采访了日本女士林元子。我们的采访恰逢奥运会开幕前一周。当时日本单日确诊新增病例超过5000例，疫苗接种停滞。她对东京奥运会持否定态度。

然而，在开幕式后的第四天，当我再次和她谈论奥运会时，她告诉我，日本的舆论发生了变化。关于该国疫情的报道比例下降，取而代之的是日本运动员在奥运会上的表现(注:截至8月2日中午，日本在奥运金牌榜上排名第三，仅次于中国和美国)，以及外国运动员和记者谈论他们在东京的生活，“似乎没有[预期的]那么糟糕。”

其实，这种心态的变化，我在写《东京之路，抵达赛场前的1809天》一文时就有所体会。如果说主文是在“破”，那么，配文中记录的运动员克服重重困难，为站上奥运舞台而努力，这种意义的赋予又让奥运“立”了起来。

7月23日在日本东京涩谷天空拍摄的开幕式时的新国立竞技场。图/新华社其实我在写《东京之路，抵达球场前的1809天》这篇文章的时候，就经历了这种心态的转变。如果说主文是“破”，那么附文记录的运动员们克服重重困难，努力站在奥运舞台上，而这个意义赋予了奥运会“站起来”的意义。7月23日在日本东京涩谷田空拍摄的开幕式上的新国立竞技场。图/新华社

当然，奥运会已经越来越精英化，奖牌本身也直接与声誉和名气挂钩。但回到赛场，一切都回归体育，力量的释放，技巧的展示，决心的练习。当人类被疫情搞得四分五裂、无能为力的时候，“更高、更快、更强、更团结”的精神就是一点烛光。

我还记得8月1日那个难忘的田径之夜:在男子跳高决赛中，卡塔尔的巴尔西和意大利的托姆伯格在多次较量失败后决定分享金牌。白皮肤的汤姆伯格尖叫着跳到棕色皮肤的巴尔西身上，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在女子跨栏比赛中，一名白人选手和一名黑人选手相继摔倒。当冠军在国旗下兴奋地奔跑时，镜头切到了两个失败者。其中一个从地上爬起来，擦去脸上的泪水，径直走向另一个，弯下腰把她从地上扶起来。两人拥抱在一起，互相拍拍对方的背以示安慰...

那一刻，体育无国界，互相支持。在《彼此欣赏》中，“情同手足”的口号仿佛穿透了屏幕。那是疫情加剧的人际疏离和民粹主义无法触及的闪光时刻。

7天后人们会如何评价这届奥运会？不顾一切困难必须举办的奥运会的价值是什么？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反思，会给我们什么鼓励？可能不同的人，持不同的立场，在不同的时间会有不同的答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破与立永远是齐头并进的，但人总是倾向于在矛盾中寻找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