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斯特莱托整个社会就如一面破碎的镜子

李乃清

“在我看来，整个社会就像一面破碎的镜子。”

88岁的意大利艺术家米开朗基罗·皮斯特莱托是20世纪“贫困艺术”运动的代表人物之一。2003年，他获得威尼斯双年展金狮奖终身成就奖。

p·勒托的创作以镜子为媒介，既反映了对自我身份的寻找，也反映了自己与他人和社会的复杂关系。“我作品中的一切都来自镜子，镜子反映了社会现实。我们在镜子里看到的东西不能被篡改。如果艺术是生活的镜子，我就是制作它的人。”

2021年6月8日，P·勒托的个展“生命的公式”在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开幕。展览涉及艺术家半个多世纪创作生涯的重要代表作品，包括装置、镜画和文学的19个组成部分，将勒托倡导的“贫穷的艺术”带入消费主义盛行的当代中国。“当我们把‘贫困’和‘可持续发展’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时，用来构成艺术作品的材料不仅仅是画布、木框或大理石，而是社会本身。从自拍到镜画:我需要一面镜子才能看清自己。

勒托1933年出生在意大利北部山区比耶拉，十几岁时在法西斯政权下长大。“那时，你必须做出选择——相信上帝还是墨索里尼。我内心被撕裂:我极其厌恶相信产生仇恨和制造屠杀的制度。对我来说，艺术更像是一座灯塔。现在我想的比我轻易相信的多。”

勒托的父亲埃托雷是一名古典绘画保护老师。在他的影响下，勒托从小就跟随父亲学习传统绘画。据他成名后的回忆，“我父亲的画室大部分是意大利画家的作品，也有来自英国、荷兰、法国和西班牙的。那些中世纪的圣像画对我影响很大。他们继承了拜占庭艺术，出现在大量意大利绘画中。之后出现了文艺复兴、巴洛克和19世纪的绘画。我很喜欢卡拉瓦乔。他对明暗对比的探索和运用，是绘画史上的里程碑。”

勒托的父亲崇尚古典主义，喜欢画风景画和静物画。他的母亲不仅欣赏传统之美，还对新鲜的波普艺术感兴趣。他的家人希望P·勒托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于是把他送到了广告学校，在那里他接触到了各种前卫的思想。

“我记得当我第一次在都灵看到卢齐欧·封塔纳的剪纸作品时，我想:丰塔纳这样的创作一定有他的动机。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但我意识到我必须找到自己的创作动力，这是通往自由的道路。当时意大利的抽象艺术和造型艺术非常流行。我通过创作自拍找到了自己的身份。”

20世纪50年代中期，弗朗西斯·培根在意大利举办的一次展览对勒托·p·产生了很大影响，“培根是一位独特的造型艺术家。他对人类基本情感的深刻反思，给我很大启发。但是他把人物戏剧化了，和他不一样。我回到了人本身，但剥离了任何戏剧。”

勒托早期的艺术实践致力于探索自画像。要创作自画像，艺术家需要一面镜子。“我在寻找我的身份:我是谁，我在做什么。我需要一面镜子来看清自己，然后我逐渐意识到我要找的就是这样一面镜子。”

从1961年到1962年，P·勒托通过绘画或丝网印刷在各种具有反光特性的材料上呈现不同的图像，从反光深色画布到铝塑板再到最终的镜子。他将观众本身与实时场景映射在一起，并将其带回被20世纪先锋派艺术抛弃的文艺复兴视角，从而开启了他艺术生涯中具有重要意义的镜像绘画。这些作品很快使他闻名国际，“镜画”成为p的勒托

在上海的“生命的公式”展览现场，人们将看到勒托的几幅镜面画中印着中国的面孔。这是他2018年在北京举办展览时拍摄的中国人的生活片段:一家三口在自拍，舞者挥舞着绿色的飘带，若有所思的女孩卡在旧沙发里，一大群观众举着手机兴奋地拍摄...勒托用相机捕捉生动的生活画面，并不断与时代和他人一起构建他的创作。

“镜子碎了有很多种解释。一种属于迷信范畴:打碎镜子会带来厄运的想法仍然令人恐惧。所以，破镜就是破迷信。”

半个多世纪以来，镜像绘画在勒托的艺术探索中被赋予了新的内涵和挑战。在2009年第59届威尼斯双年展的开幕式上，他手持木槌，在主展厅军械库的22面巨大的镜子前砸来砸去。破碎的镜子反映了这一行为现场的观众、媒体和艺术家，形成了数万人支离破碎的面孔和部分。

在展览现场，打破镜子-行动4(勒托行为艺术“二十二减二”中的第四幅画，P，2009威尼斯双年展)也是最受关注的作品，许多观众聚集在镜子画前拍照，将自己融入到这个“破坏性”的艺术装置中。

“我打破了镜子的物质连贯性，但同时也使它所包含的非物质形象加倍。每一块碎片都不一样，但保留了原镜的反射率。”

展览中最醒目的一件大型装置《镜子的划分与倍增》，由数件打开角度不同的双面镜组成，形形色色的观者步入其间，整个现场似乎折射出人类繁复的意识、情感、记忆和梦境……隔壁展厅内，镜面画《旋涡》中的黑白对立，则让人联想起中国传统的阴阳相生，看似无序的表面之下藏匿着隐秘的秩序。

左图：《彩色二减一》，镜面、金漆木框/180cm×120cm×2幅。右图：《无限立方米》镜面，麻绳，木头 120cm×120cm×120cm1966-2021展览中最引人注目的大型装置是镜子的除法和乘法，由几面开启角度不同的双面镜组成。各种各样的观众步入其中，整个场景似乎反映了人类复杂的意识、情感、记忆和梦想...隔壁展厅，镜画漩涡中黑白的对立让人联想到中国传统的阴阳，看似无序的表面下隐藏着秩序。左:“彩2减1”，镜子，金漆木框/180cm×120cm×2件。右:“无限立方米”镜子，麻绳，木头120cm×120cm×120cm1966-2021

“这是一组破碎但有序的作品。其中一面镜子开裂且布满裂纹，接下来的几面镜子分别重现了裂纹图案的一部分。所以镜子破了之后，每个碎片都变成了独立的个体，变成了艺术品。”

作品《色与光》中，抽象的银镜碎片悬浮在明黄色、淡紫色、橙色等华丽的粗布面料上，浪漫与诗意在简约中流淌。

“这组作品的意义不仅仅在于破镜的动作和镜子所呈现的线条。裂缝的结构分裂出许多独立的镜子，暗示着在社会机制下，每个人都是镜子的一部分，社会是一整面镜子。”“穷”艺术家求“第三重天”，写“人生公式”

“‘穷’不是说口袋里没钱。在这里意味着回归艺术的本质。"

1967年10月，米兰的评论家和策展人热尔曼诺·塞兰特收集了P·勒托等众多“穷人”艺术家的作品，在意大利西北部港口城市热那亚的波特斯卡画廊举办了一场展览，总结了“艺术的贫穷”运动的宣言:用最便宜、最简单的废旧材料——树枝、金属、玻璃、编织物、石头等——进行拼贴。作为表现媒介。旨在摆脱和突破传统“高雅”艺术的束缚，重新定义艺术的语言和概念。

此前的1965至1966年间，皮斯特莱托创作了名为《减少的物品》的系列作品，被视为“贫穷艺术”运动的奠基之作，他也成为这一运动的核心力量与领军人物。“我創作的作品不想成为某些新奇想法的寄托，就好像它们也不想代表我，不会强加在我身上，或者让我强加给他人。通过这些物品，我摆脱了某些事物——不是创造，而是摆脱，我并不把它们看作是增加的物品，而是‘减少的物品，因为作品自身带来的认知体验最终从我身上离开了。”

皮斯特莱托个展“生命的公式”现场：顶部是 《第三天堂》 系列最新版本，展厅内是大型装置《镜子的划分与倍增》，墙面作品是《从无限到三元转化的造物公式》及《第三天堂纱帘——三元转化》在此之前，从1965年到1966年，P·勒托创作了一系列名为“缩减的物品”的作品，被视为“贫困的艺术”运动的奠基之作，他也成为了这场运动的核心力量和领导者。“我创作的作品不想成为某些新奇想法的寄托，就像他们也不想代表我，也不会强加给我，或者让我强加给别人。通过这些物品，我摆脱了某些东西——不是创造，而是摆脱。我不把它们当成增加项，而是‘减少项’，因为作品本身带来的认知体验最终还是离开了我。p勒托个展《生命的公式》:最新版三重天系列在顶部，大型装置《镜的除法与乘法》在展厅，墙面作品为《从无限到三元转化的创造公式》和《三重天纱帘-三元转化》

展览现场展示的《大井》(由瓦楞纸和镜子围成的封闭和开放的桶)和《无限立方体》(由六面镜子组成的向内反射的立方体)是勒托P中“减少的物品”系列的经典之作，为《贫困的艺术》(arte povera)在艺术和日常生活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

勒托在1966年发明了这口井。当时底部不是镜子，而是一些破画布和相框。“由瓦楞纸板制成的‘井’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方式被创造出来。我手里拿着一卷硬纸，想摊开。我沉浸在创作中，突然发现摊开的纸板可以自己直立起来，这让我想起了‘井’的形象。我退后一步，发现看不到纸板的内部。即使我早就知道里面什么都没有，它还是像磁铁一样强烈地吸引着我跑到井边一探究竟。我发现画室里存放了四五幅油画，不记得放了多久了。我把它们撕成碎片，扔进‘井’里，然后俯下身去看。我很高兴我看到的是这些碎片。它给我的不是那种如水的镜子带来的平静感，而是某种早已沉入海底的悲剧。”

据P·勒托回忆，他的另一部作品《无限立方米》的创作过程是自发的、偶然的。在构建过程中，随着反射镜数量的增加，设备内部形成的反射镜数量也增加。在戴上最后一面镜子的那一刻，镜子的内部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立方体，所有可见的影像都消失了……如果一个物体只能看到它的外部，那么它的内部只存在于想象中。任何验证都会改变其性质。”

自1967年起，皮斯特莱托的创作开始跳出传统展览空间，此后数十年间，他将来自不同领域与社会各界的艺术家聚合到一起进行“创造性合作”。上世纪90年代，通过“公共艺术计划”，皮斯特莱托在家乡比耶拉创建艺术城市皮斯特莱托基金会和理念大学，联动各界人士，呼吁“有责任的社会变化”。

《打破镜面——动作4》超级镜面不锈钢丝网印150cm×250cm 2017从1967年开始，P·勒托的创作开始跳出传统的展览空。在随后的几十年里，他聚集了不同领域、各行各业的艺术家进行“创造性的合作”。上世纪90年代，通过“公共艺术计划”，P·勒托在家乡比耶拉创办了艺术城P·勒托基金会和Idea大学，链接各界人士呼吁“负责任的社会变革”。【破镜重圆-行动4】超级镜面不锈钢丝网印刷150cm×250cm 2017

在展览现场，P·勒托还展出了其代表作《第三天堂》系列的最新创意版本。“‘第三天’的符号是由代表‘无限’的数学符号演变而来的，它的象征意义来源于‘三元变换理论公式:数字三的动态变化’。在三个相互连接的环中，两个外环代表相反的两极，它们的组合(中心环)产生了以前不存在的第三个元素。创造，就这样发生了。"

2004年，P·勒托宣布他已经进入了“第三天堂”，这是最新的创作阶段。通过撰写《第三天界宣言》，他提出了在第三个圆中加入数学中的“无限”符号的标志，分别代表自然主宰的世界、现代社会中的人工世界以及两者最终达到平衡共生的理想状态，即人类文明的新阶段“第三天界”。

多年来，P勒托“第三天堂”的标志以不同的方式出现在世界各地:从古巴哈瓦那的教堂广场到哈萨克斯坦的共和国广场，从北极雪原到国际空站的宇航员手中……河流、湖泊、海洋、山脉和土地上，在古代文明的历史遗迹上，以及当代城市的文化堡垒和权力机构中。

2020年4月，勒托疟原虫感染了新冠肺炎。在病床上长达三周半的隔离中，年迈的艺术大师呼吁:“人类已经走到了尽头，我们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在技术和人类发展之间找到平衡点。”看到全球疫情，P·勒托对“第三天堂”的憧憬更加迫切，这也是他通过毕生的艺术实践写出的“人生公式”。

“意大利语‘天堂’一词来自古波斯语，意为‘受保护的花园’。作为花园中的园丁，我们应该保护地球，照顾生活在地球上的人类社会。从世界范围来看，‘第三天堂’的观念可能会引导我们每个人承担起自己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