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菊的寓意

罗·

一个

天空空很蓝。

车在高速行驶，快速掠过的影像让坐在前排的我昏昏欲睡，做梦。梦里的角色黑英从高处空减重，俯冲而下，都是梅小妹的脸。我的脸在各种场景中扭曲:酒店的黑暗，夜店的破败，手术室里惨烈的灯光，看守所里冰冷的手铐……我无法回避，大声呼喊。哭声惊醒了梦。太阳闪耀的光辉瞬间刺痛了我的生命，我止不住哭泣。

路边的雏菊一簇簇含泪绽放。绿叶挂在树枝上。树叶开出无数的花。浅紫色、金色、纯白色、明亮。那么小，那么野，那么均匀，那么好看，多么像一个在万神的帮助下微笑着开始微笑的女孩。

雏菊，别名生命菊。花语:纯真、天真、纯洁之美。有点怔忡，梅晓梅和雏菊同时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恨梅小妹十一年零九个月。

恼怒的敲门声让人心慌，夜晚哺乳的温暖被粗暴打断。我随意把女儿放进了摇床，还没来得及擦，她就奶满溢了。我踮着脚穿上拖鞋，把十岁左右的梅小妹和她妈妈迎进了门。

梅梅有一双美丽的手。修长白皙。此刻，低低的眉眼下，尴尬的反复扭动着。妈妈，我爱人的表妹，一个以节俭著称的多年不买新衣服不穿破袜子的女人，很少在这双手上花大钱。在她眼里，梅小妹的手天生就是练钢琴、画画、芭蕾的料。手为什么会被施魔法？总想占有同学的东西:钢笔、笔记本、香味橡皮、闪着水钻的发夹、脖子上解下来的鲜艳丝巾、藏在书包里的钱。

表姐不理解，干脆哭了。哭，更担心梅小妹真的会像学校说的那样被勒令退学。听了呼救声，她破涕为笑，为巨石落地而松了一口气。我做了很久的商人，对时间很吝啬。我已经带梅小妹进房间照看妹妹了，想和表妹好好聊聊。比如克服占有欲。比如弥补爱情。比如陪伴的重要性，给孩子送礼物的必要性。不巧的是，表姐赶紧从沙发上起身，把梅小妹叫回家。她正在商店里忙着清点一天的存货。

不被开除就完了？梅不会有事吧？我确定我表妹没看过梅小妹的怨念小本子。我见过。笔迹，明显的柔情——“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只有我没有看过班里所有人都在谈论的电影”“我很郁闷，我的同桌一直在跟我说老树咖啡馆中午吃的西餐和牛排，把她骂成大牛”“这么难过的生日，我喜欢连锁，什么都不买就不买了。自己来”...

带着梅小妹回家的表姐，从来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女儿房间里的小手包，被光明正大的打开了。三百块钱，一支口红，一个景泰蓝手镯随他们去了，下落不明。

梅梅·梅被她父亲打了。当然不是因为我的声讨，而是因为她随便毁了自己的青春。那些被发现的讨厌的纸币是她廉价出售的证据。一部电影，一顿西餐，一串劣质珍珠链，一个MP3……...都可以成为那些无良男人的筹码，有了这些筹码，男人很容易就占有了她。如此丑陋，如此不堪。

梅小妹鄙视父亲的拳头，敌视表妹被警察解救。她根本不同意。那一刻，我开始排斥她。我拒绝了长刘海，长刘海让她的眉毛变斜了，几乎遮住了半个颧骨；我拒绝她苍白的白眼睛，随便写；我讨厌她大人的打扮，尤其是她不肯认错的沉默。那些看起来无法忍受的，不是毁灭，而是复仇。

二

我静静地坐在大厅的角落里，想起了小时候的梅小妹。大眼睛，长而美的脖子，轻盈柔软的小女孩，安静时的苍白忧伤。那时候我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喜欢带她出去散步或者玩耍。请请她吃冰淇淋。她卷舌舔嘴。她既高兴又害怕。我高兴是因为我从来不知道冰淇淋这么好吃，我害怕是因为我担心打针。每当她想吃冰淇淋的时候，她表姐总是说吃了会伤胃，屁股会被针扎。

我女儿在这一片喧嚣中醒来。自由地垂着四岁女孩特有的又黄又软的头发，穿着单薄的睡衣，光着脚，她一脸惊慌地站在房间门口。

姐姐在流血，别打了，好痛。徐的女儿真的很疼。她伤心极了，委屈地哭了。她的哭声把我从遥远的地方拉了回来。我从客厅的角落飞到她身边，紧紧地抱住她，听着她的哭声，释放我的哀恸。在我坚持住之前，我拒绝为梅小妹流泪。

我让与梅晓梅有关的一切离开，离开我的家，离开我的视线。骨瘦如柴的女儿，只能泡在四季明媚的春光里。多么害怕阴影会成为成长的噩梦。

从此，梅小妹成了一个无关痛痒的名词，在我老公的转述中跳跃。休息一下；转学到外地贵族学校(梅小妹有能力，但毕竟让表姐连本带利把自己攒的钱都吐出来了)，惹事，被劝阻；回家再念一个高中……我还是一如既往的想要同龄人拥有的一切:爱，关心，物质，享受。

终于有一天，梅小妹不辞而别。听说我在江湖上混，被抓进了黑社。我很冷漠，喜欢听别人的故事。而且让她做，越做越死。死了，也许土地是洁白干净的。有时候我真的会这样想我可怜又可悲的表哥。

但是表姐不行，她不行。梅梅·梅是从她身体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连接着她的心脏和肺部。剜掉那块肉，她就空。她没有放弃，四处张望。“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像石头一样执着。王先生全心全意，动员所有可用的线人帮助他找到它。梅小妹的命不该绝。有一年冬天，梅小妹被警察押送，想回家。

道路湿漉漉的，屋顶被冰冷的雨水覆盖着，北风在地上打着旋。表妹含着泪望着远方，仿佛远处有一轮烈日，慢慢地来了一个能温暖我身心的春风。

梅走出车门。浮肿的脸，憔悴的精神，虚弱无助。表哥跌跌撞撞过来。梅梅依偎在表妹的怀里，像一只回到子宫的小海马。梅小妹紧闭的睫毛上凝结着晶莹的物质。异乡警察拍了拍梅小妹的背，一句话没说就转身走了。

家人团在梅小妹身边，默许了表姐的说法。儿子，我不在乎你的过去，不憧憬你的未来前景，也不怕养你一辈子。你必须变得优秀，变得优秀，并且在周围。

表姐忙着带梅小妹去治病。先生，让我为我的堂兄感谢某人。发型工作室。娜娜正在帮一位客人做头发。我会在里屋等她。橘黄色的沙发，像菩萨的手掌向上举起。曾经倔强的孙女猴子娜娜，每天下班休息，躺在里面。是一种修行吗？墙上挂着一幅水粉画，是中国观众最熟悉的美国画家安德鲁·怀斯的画作《克里斯蒂娜的世界》的仿制品。

空旷空的房间，一个长满杂草的缓坡，远处地平线上有一座木屋。残疾的姑娘，在原野的坡脚，艰难地向木屋(是姑娘温暖的家)爬去，姿态动人。那幅画真的是生出无限情意的酵母。娜娜这个曾经的问题少女，踏实的学习技能，自食其力，不停的托人收集信息。她在黑暗中跋涉千里去求证梅小妹的生死，她正在到达木屋所在的地方。

娜娜，来找我吧，简单而优雅，心中有一抹清澈而无声的阳光。棉花的感觉。

阿姨，来理发吗？

不，我是来感谢你的。

她知道了。梅，你没事吧？嗯，没关系。我恢复得很好。我毕竟年轻。如果不是你，梅小妹可能永远都找不到了。梅回不来了，她妈可能也撑不了几年了。感谢被娜娜打断。阿姨，帮你洗头。梅梅，幸福，我也有希望。不是吗？我点头。她的手很温柔，水温调节的很好。她在我耳边轻声说，阿姨，我现在做的都是正经事。我说我知道。她灿烂地笑了。

三

把大家放在不同的空房间，彼此距离不远，但也很熟悉。真的很难预测我们会以什么方式再次见面。

那一夜，万籁俱寂，让人感到一丝不祥的担忧。王先生的手机突然“噗噗”震动，蓝光不停闪烁，像一个打扰好梦的怪物。电话里的声音粘在墙上，一路爬进我的耳朵。前胖子16岁的女儿娜娜失踪了。

先生，出去吧。我很紧张，深深叹了口气。

胖子是一家汽车修理厂的修理工。一桩赃物案告破，他和丈夫成了朋友。胖子以为自己穷，她生下娜娜不久，就一个人出去打工了。从此，黄鹤再也没有回来。胖子为人父为人母，把娜娜带大。胖子话不多，不太关心，也不知道怎么和女儿沟通。

娜娜没回正题，这让胖子措手不及。

凌晨四点半，娜娜在一家旅馆被发现。在她旁边，有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那个男人不是娜娜的第一次。娜娜不记得他是哪个顾客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很多城市的酒吧、酒店、KTV、游戏厅里，在昏暗迷离的灯光下，在财富拥有者猥琐的眼神中，总会看到越来越多的年轻女孩走失。有的是留守儿童，有的是单亲或孤儿，还有的，父母双方都被忽视。

娜娜坐在警察局里，冬天的眼神茫然而冰冷。一个是淡定。是个胖子，很虚弱，将肥胖的身体害怕地挂在小凳子上。

调查进展顺利。

娜娜说，她从没后悔过初二时加入少年帮。在帮派里，每个人都有一个代号，一个有序的公平。帮主忠心，姐妹们都很甜。他们一起庆祝生日，经常互赠礼物。你不需要做任何其他事情。帮助主接触一切。你只需要和不同的男人睡觉。不用担心怀孕。我以前受过训练，知道如何保护。工作后有补品吃，小费几十到两百不等。时间一般是中午，偶尔逃课也是必要的。晚上出来，也是万不得已，王说:老板得罪不起。

当时单位正在分配我做预防青少年犯罪的调研报告，我接触到了娜娜的档案，知道了那个少年团伙令人震惊的存在。帮帮忙有点冲，不到十七岁；团伙里有六七个马仔，四十个左右的年轻女孩(有多痛苦，梅小妹的名字赫然在列)，多为留守中学生。用暴力或蝇头小利强迫、诱骗女学生加入。有规则的。通过经营嫖娼基金，分37份，领导得7份，成员得3份。网络单线联系。反抗的大多是没人管的穷孩子(穷有时指钱，有时也指爱情)...看完文件的整个下午，我都是滞涨，久久无语。

有时候真相接近地狱，是极其残酷的折磨。胖子呆若木鸡，像是灵魂被取走的木偶。胖子挣扎着从凳子上站起来，颤颤巍巍，一步一步地移动，来到外面。突然胖子对着黑夜空“啊！”悲伤在夜色空中久久回荡。月光如水，胖子一次又一次的扇自己耳光。身体慢慢憔悴，与无边的大地融为一体。胖子在哭，低声自言自语，好像要在夜之神面前忏悔自己。

坦白什么？谁有罪？面对各种诱惑和诱惑，在各种艰难和无望的时候，谁来给娜娜爱和指点，谁来保护和帮助他们！偏偏那个胖子也是那个被至亲抛弃的可怜人。

胖子很惨的离开了。喧闹的世界恢复了平静。我蹲下身子，仔细辨认脚下的灰尘。粗糙的石堆上，一株试图从包围圈中脱颖而出的杂草，似乎受了伤，险些丧命。铅粉之类的东西掉进了我的心里。

很快，少年团伙被消灭，娜娜、梅小妹，以及所有与少年团伙有关的迷途羔羊，相继离开县城。我们去了，是不是就能积蓄力量重新做人，还是只是随波逐流，随风而去？没人敢评判。我只知道胖子老得快，无悲无喜。就在娜娜回来的前一天，胖子因为肝癌去世了。娜娜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变得越来越淡定，努力成为胖子所希望的样子，除了没有上大学。

四

经过近三个月的疗养，花儿已经得到了雨水和阳光的滋养，重获少女活力的梅小妹踏踏实实地在超市上班。后来梅小妹恋爱了，是那种认真的恋爱。爱是世界上最好的良药。我表哥的女儿正在盛开。

表哥很开心。穷就好，只要他们真的好，但是我们可以帮助父母。有一段时间，表姐有空就给我打电话，全是关于梅小妹谈恋爱结婚生子的美好梦想。有时候我很忙，但是我从来不催她挂电话。这些年来，表哥一直都是这么抑郁。选择打电话给我，可能是她潜意识里的一种平衡。她太想从我这里赢得或者挽回她的尊严，一个姐姐的尊严，一个母亲的尊严。我愿意帮助她，甚至有时候，我会虚情假意地配合她。只是，我从来都不敢说什么。经历了很多事的梅小妹，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让我深深怜惜的梅小妹了。我很担心。我在观察。我一直在犹豫。

果然，昨晚表哥的心又碎了。梅小妹，和男朋友吵架生气出门，和别人打架，被拘留在城关派出所。像玻璃一样的渣滓满地都是。

猝不及防之下，梅小妹突然晕倒在派出所。通知警察家属送去医院检查，伤心欲绝的堂弟提不起力气，也没脸去。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去代课，为此我和那位求我代课的先生大吵了一架。一路走来，我一直在生气，梅小妹。你真的没救了。

融化在骨头和血里的孩子，总是在惹事，一个个都成了必须砍掉的大树的枝干。刀落的地方，留下一个又一个伤疤。最后，没有树枝，大树会疼死。告诉你，梅小妹，我去。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爱你妈妈。

医生说梅小妹怀孕了。我突然。难怪，天塌下来了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梅小妹会对男朋友小气，患得患失的爱，去酒吧买个醉，还一本正经，逞强，紧急自卫因为酒吧里的陌生男人不是很淫荡的调戏对方。

b超室里，白大褂散发着安静柔和的光。探测器在梅晓梅的小腹轻轻滑动。Z医生盯着屏幕上的声波，就像指挥盯着五线谱一样。这是一个小胚胎，只有苹果那么大。眼睛，鼻子，耳朵还没有形成，但是嘴和下巴的雏形已经可以看到了。身体分为两部分，非常大的一部分是头，长着长长的尾巴，看起来有点像小海马…

刚才龇牙咧嘴的困扰少女，被这低沉的声音催得热泪盈眶，轻声抽泣起来。阿姨，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就是这个了。我的身体里有一颗小小的心脏。这颗小小的心从此会跟着我一起跳动。

蜗牛壳藏大海，一树藏山河。想起来，这小海马真的是最能做爱的种子。一旦在女人的子宫里生根发芽，就会有除了柔软以外的各种生命。在这一点上，我看梅小妹也是如此，梅小妹看世界也是如此。

回家，女儿在哭。本来白天骑自行车摔了一跤，擦伤的胳膊，结实的屁股，扭伤的脚还是那么疼。我把她抱在怀里，12岁的身体充满了我的双臂。柔软的身体还在一个个抽搐，柔顺的黑发随着抽搐的频率自由垂下，恰到好处，打开了母爱的心扉。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苍蝇，那么多的污秽，那么多的眼泪，还有天使般的孩子，总是在许多无形的箭的速度中慢慢长大。我可以保护她。她能健康美丽的度过每一天吗？

这个问题，再一次让我全军覆没。

头靠着头睡觉。在黑暗中，我仰望月亮。倾斜的天空空似乎在月亮的重压下变得光滑了。我遇到的所有女生的凶命会是我的幻觉吗？看，此刻，我的女儿正在安详地睡觉。作为母亲，我的眉宇间充满了悲悯。

世界上的父母和孩子不都是一样的吗？

路边连绵不断的雏菊消失或出现在《速度》的场景中。向前滚动的不仅仅是车轮，还有时间的多样性，生命的成长。我心里一动，想起了挂在娜娜店里的那幅画。也许，在画中，在残疾女孩的身体下，或者在小屋的屋檐下，有一朵美丽的金色雏菊在绽放。雏菊花开，除了天真，天真和纯洁的美丽，有蓬勃的，崇高的和有吸引力的力量走向遥远。

编辑陈美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