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乐桥号

小石清

2003年初春的一天，中国作家协会创建部的黎俊杰打电话问我最近忙不忙。我说我不太忙。领导有什么指示？接君表示，作家协会的创作基地将在简单维修后重新向作家开放。在正式运营之前，我打算邀请几个省的创联部门的同志过来实地体验一下，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如果你不太忙，请过来。

就这样，我从寒冷的东北一路走到了春风和绿色的江南。下了火车，杭州天还黑着，街上下着毛毛雨。“湿杏花雨带衣，冷柳风带面”。我下了车，沐浴在江南的春雨里。我感到心里湿润而温暖。按照作协传真过来的地址，夜色中16元打车，沿着波光粼粼的西湖，来到灵隐寺附近的百乐桥1号——中国作协杭州创作基地。

这是一座白墙黑瓦的仿古建筑。它分层成脊状，形状独特。乍一看像是灵隐寺的附属建筑。其实和灵隐寺没什么关系。据说解放初期这里曾是咸菜园，50年代初被中国作协买下。作为江南的文学作坊，几经沧桑才建成现在的模样。雨中，小楼矗立在竹林中，很静很静，水墨画一般。两扇被雨水淋湿的黑漆门。抬手敲门，脑海里浮现出贾岛的诗句:“飞鸟栖于池边树，和尚敲月门。”

被引入楼内后，雨声不断，我以为房子漏水了。抬头一看，原来门厅被设计成了天井，大厅上方嵌着蓝天，下方是清澈见底的鱼塘。几条金鱼在池塘里游来游去，雨滴打在水面上，激起阵阵涟漪...这个天井有个名字，叫“听雨”。名字优雅生动。堂屋上方有天井，这是江南民居的特色，但并非都有名字。

天亮时，雨停了。出门就看到著名的北峰矗立在眼前，云雾缭绕，绿意盎然。峰顶下是一大片茶园，茶农们正在照料梯田茶树。我以为他们在采摘龙井茶，但这里的人说他们只采摘普通的钱明茶，不采摘龙井茶。正宗的龙井茶要在梅家坞采摘。

沿着山脚的小路走，不远处就到了灵隐寺的后门。所谓的后门，不过是放下来的一个小木栏杆，没有防备，可以随意绕到灵隐寺里。接下来的几天，我几乎每天早上都去灵隐寺周围晨练，跑步。沿着峰壁佛龛下的小溪跑步，脚底特别风大。

“小白楼”的房子后面有一条很深的河，是灵隐寺的溪流汇集。它隐藏在建筑物后面的绿地和树木中。在它蜿蜒出沟壑之前，它几乎是在白乐桥。水有时大有时小，看晴雨。茶园尽头是连片的农家乐，都是老房子。在路边附近，有几家商店和农家小吃店，木门，木窗，木栅栏。店主和老板简单可爱。我在那里买过几次啤酒，瓶子不收押金。“知道自己是哪里人。”老板下巴朝“小白楼”方向抬了抬，说:“喝完了，叫张师傅他们送过来，没关系。”他说张师傅是基地餐厅的大厨，人品和厨艺都很优秀。来创意基地的人都吃过他的拿手菜:西湖醋鱼，红烧竹笋，东坡肉.....鱼是新鲜的，竹笋是嫩的，肉是糯的，煮熟的蔬菜是极其新鲜和多样的。在商店和小吃店的后面，有一个依山而建的农贸市场，规模不小，什么都卖。张师傅说，作家在那里想吃什么就抢着买什么。我去过那个市场两次，而且我真的在陈达岛买了江南著名的食物——咸鱼。

创意基地服务人员不多。张师傅一个，一共四个人，包括大刘、、王莲。跑这么小的基地，也是从早忙到晚。王莲是个小女孩，瘦瘦的，个子不高。基地领导大概是想培养她。有时候我们出去旅游，让她跟着我们。记得胡雪岩故居拍纪念照的时候，她拒绝和大家合影。我们说坏就坏，小女孩怯生生地站在边上。......

我在基地呆了不到一周，当局有事把我叫回来。临走时，王莲带来了一个留言簿，让我写几句话纪念一下。我看到所有的名人都在上面留言，比如河北作家小沈阳和其他人。我会通过，因为我是名人。王莲说领导让我来，你就写吧。尊重不如动手，所以我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在西湖最美的三月，

灵隐休息五六天。

(中间一句忘了)

给王莲留言。"

十年前，我的杭州创意基地之旅结束了。虽然时间很短，但印象很深。和尚敲开白乐桥一号月亮门的那一刻，就像一幅美丽的江南画卷，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然而没想到，十年后的2013年初冬，突然接到通知，正式邀请我去杭州创意基地休假。发通知函的代理人还是创联系的黎俊杰。

十年，我从中年到六十岁。但那次江南之行，百乐桥一中“和尚敲月门”的场景依然清晰如昔。没有任何犹豫，我立刻订了机票，回到了江南老地方。

11月份，沈阳到杭州的高铁还没开通，路程还是要两晚一天。我以为对杭州火车站有印象，出了站就找不到北了。曾经宽阔的站前广场上，一片钢筋混凝土的“森林”拔地而起——车站的立交桥、高架桥、扶梯、廊桥的水泥柱子随处可见，拥堵混乱，给人一种处处碰壁的感觉。虽然已经是午夜了，这里还是很热闹。很容易拦一辆出租车，问价格，去灵隐白乐桥，要价60元！16块钱也就十年前的事了，整个数反了。即使单位报销了打车票我也不能打车！太可惜了！

回到候车室，一直到5点，坐第一辆7路车，目的地是灵隐寺。撤了之后还是找不到北——和火车站没什么区别，一样的钢筋水泥，一样的处处碰壁的感觉。记忆中的公交车站消失了，7路公交车停在一个用混凝土建成的奇怪的豪华大院里。十年前，雕刻的钢栅栏和水泥柱子取代了樟树林及其边缘的简单公交站牌。我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公共汽车站徘徊。天麻亮的时候，我从一群早起晨练的阿姨那里知道了白乐桥的方向。

当我发现白乐大桥时，我完全惊呆了。乐桥对面的农舍和商店也不见了。一个巨大的怪物——“北峰索道”矗立在我们面前，隆隆作响，一串串缆车像大鸟一样从头顶掠过，在晨曦中投下阴影。索道站的两边都是现代化的建筑，左边好像是会馆，右边——当年的农贸市场——已经没有了痕迹，还有一栋栋别墅矗立在花团锦簇的山坡上。每家门前都停着豪华车...十年前，如画的记忆被颠覆，我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城市的富人区。焦虑和疑惑油然而生:在错误的地方？白桥一号——杭州创意基地还在？

凭记忆循着索道左侧的小路寻找灵隐，却被一扇不锈钢的拉链门拦住。门边立着一座瞭望塔，上面写着:“灵隐景区，外车禁止入内”。在景区里有列吗？黎明前，了望塔无人看守。我从侧面挤了进去，发现了一个公共建筑——“灵隐泵站”。门牌号标着:百乐桥2号。二号自然会通向一号，但是一号百乐桥在哪里？正纳闷间，一名男子从泵站出来，向他求助。你问的是作协吧？泵站的人很热情，指着马路对面的一片灌木丛说，就在那里。原来，这十几年来，竹木成林，把小白楼遮得严严实实，直到最近还很难发现它还坐落在原来的地方。

还是那一步，那两扇黑漆漆的大门，迎接的是刘老头。大刘十年前胖了，竟然还记得我是“萧小姐”。不仅是大刘，还有张师傅和都在，唯独王莲不见了。大刘说，基地的工作比较封闭，和当地外界接触不多。王莲在这里很难找到对象，就走了。除了一个小女孩，百乐桥1号的一切都保持原样。七个简单的房间，一个优雅温馨的小餐厅，一个袖珍但精致的茶室.....以及《听雨》等。，一直保存完好。茶馆墙壁上镶嵌的各国作家寄语，走廊两侧悬挂的老中青作家创作活动照片，基地内的“中国作家书库”等文学元素，默默记录着作家们的足迹。

基地后院的那一小块绿地没有扩大，也没有缩小。院子里的两棵香樟树已经长到一人腰粗，树下的一块巨石上刻着巴金先生的亲笔留言:

“这真的是我的家。我忘不了在这里度过的快乐的两周。谢谢大家。”

留言是1990年10月14日留下的。当时，巴金先生以全国政协副主席的身份来到杭州。他没有住在官邸，而是在一个简易的创作基地住了近半个月。老人们和我们一样，把百乐桥1号当成了自己的家。这次和我一起在创作基地度假的中国作家协会的柯先生，在小院里招待他在杭的亲戚。张师傅给他们加了些小菜。一家人在树下喝酒，树叶也加入了这一乐趣，不时地把它们扔进盘子里...很有意思。柯先生的亲戚说，他在杭州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走进这座“小白楼”。他不知道灵隐寺里有这样一片净土。啊，很少见。

与如今的周边环境相比，百乐桥1号是一片净土。守住这片净土并不容易。杭州的房价和北京上海广州差不多，宝地灵隐的地价估计也低不了多少。大刘告诉我，北峰下面的农家院、商店、农贸市场都是政府先收购，然后租给一些成功人士，建起了别墅、会馆等设施。那些人也不住在这里。他们只在杭州谈生意或者招待亲友的时候呆一会儿。平时基本闲置，旅游旺季有临时访客。到了初冬，来灵隐寺烧香拜佛祈福的人一天都是座无虚席。灵隐寺的门票从十年前的20元涨到了80元。灵隐后门也建了售票处，24小时有人在门口取票。再想去灵隐晨练，还得花钱。“小白楼”对面的茶园也升值了，从一个普通的茶园变成了“龙井茶种植基地”。龙井茶已经卖到了天价。挂着“龙井茶种植基地”招牌的茶园，向“小白楼”前的小路扩展了大约两个埂沟，把原本狭窄的小路变成了一条羊肠小道，几乎到了“小白楼”的台阶。

回首“小白楼”，不禁心生敬畏。这十年，身边的一切都变了，唯独它能保持原貌，坚守百乐桥一号，不禁让人惊叹文学的力量。如此珍贵的土地，如此优雅的建筑，不会被觊觎，不会被忽视。它还完好的存在着，都是因为人心里有文学。只要文学没有在人们心中消亡，它就不会消亡。比如旁边古庙的隐居处。佛在那里，庙在那里。

编辑陈美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