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里的地理，脚步走过的地方

王德庭

在社区的右边，有一大片田地。昨天，我在这里漫步；今天，我在这里；明天，我无法期待它的归宿，也不知道该如何度过孤独的时光。

一条窄而直的小路，在交错的田野中显出苍白的颜色，曲折地伸向原野的深处。汹涌的麦浪让我领略到了什么是天空，一片蔚蓝。一两个果园成为田野的天然点缀，春有繁华，秋有果实，给人留下许多遐想空室。

这里的地形复杂又简单。在十字路口稍微犹豫一下，往东走一段。有几排老房子，是个农场。当年因为出口创汇，一度上了报纸。从那里到了春夏，猪粪的腥臭味会越过高墙，洞和谷会塞满人的鼻孔。这个看起来像刚从土里挖出来的院子，还在发挥着一定的作用。周围都是古墓，眼前还是古墓。事情过去了几千年，我很容易对齐国的过去产生丰富的联想。这个古老的土堆被田野里的风雨侵蚀了。它的腰以后还能挺拔多久？一定有人为它的存在而高兴，为它的不屈而安慰。两千多年前，如果说春秋时期的那个大国在今天还有点影响力的话，今天我们还能看到的就是这堆黄土。"荒地上的一堆草不见了."曾经的王侯将相都去了哪里？肯定有一些人因为它的存在而不快乐。这个城市，房价在涨，寸土寸金。在种一栋楼远比种一棵树实惠的时候，肯定会有人对古坟堆的存在耿耿于怀，恨不能一阵风就能把它带走。它的消失比它的存在能带来更多的红利。听起来不像。有一种力量是无敌的，有一种力量是无敌的。

十字路口就像一个十字架，牢牢地钉在大地的胸膛上。农场里一排排的老房子，也许是大地的痛，但终究挡不住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可以看得很远很远，而不会越过任何东西。直到后来，一所规模较大的学校武断地挡住了我的视线。然后，一个新兴社区的建设，让我不得不回头。卧田畴，曾经我用脚丈量，如今不幸被某些人的手涂抹，失去了经纬度。

对城市土地的侵占，因为各种道路的侵占，变得宏大，对任何反抗的声音都无动于衷。几条路，就割了一块田。道路侵入农田会使所有的植物——杂草、庄稼和树木都倒在地上。

让我把这个场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农田里的路，从地理上来说，是参照物；从功能上看，是人的脚步。人生有路，迷茫就会少很多。

沿着一条南北向的路，向南走三百步。这里的建筑很复杂，但实际上很简单。这里曾经是一个良种场，曾经的马嘶牛市场已经深入岁月。他身后是一座废弃的砖窑，一个烟囱，像驴子的性器官，恬不知耻地立在天地之间。一扇临街的门，一扇临街的窗，干枯的藤蔓还没来得及折断掉落，新鲜的藤蔓就紧贴着身体，爬满了铁门和铁栏杆。绿色的生机掩盖不了腐朽。也许，铁门，在它的锈迹中，曾经沉溺于对过去的怀念？街对面，是一栋摇摇欲坠的砖房。有些远道而来的租客，说着不一样的调子，每天在这里干活不等日出抓天空；太阳消失在远处建筑的角落后，太阳从四面八方回来了，就像一只疲惫的小鸟回到了森林，一个游子回到了家。我在田野里散步，路过这里。只要我身后的门开着，几只灰色的小狗总会咆哮着，以示对主人的忠诚。有一次，两只小狗，一黑一白，在一起缠绵，不分。只是，迷茫的看着我。你害怕你会因为过去对我大喊大叫而受到报复吗？我们应该感谢他们用自己的热情为寒冷的田野增添了一抹烟火气。

那个托儿所，那个森林。每天从天亮开始，总有一段兴奋期。一天中，大部分时间，是孤独的。什么是静落自空，哪怕一根松针缓缓落下，划过空齐的声音，也能唤醒一只鸟。鸟儿飞出树梢，然后回来，落在原来的树枝上。树枝轻轻弹了一下。

在这片静谧的森林中，树木与城市比肩而立。很容易，它成了城市人的一种寄托。在绿树环绕的小路上，来回走动，打几拳，或者吊着嗓子，或者随便挑一块砖头石头坐下来，看半天书和报纸。来这里的人好像都是找点事做，偷点空闲。没人约，但好像是有组织的。你来了又走，你来了又走，告别了树林的优雅，不带走一片树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场盛宴是大自然的慷慨馈赠，也是造物主对狂躁逐利之人的臣服。

这片林地，似乎没人在意，但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只是，只是一厢情愿，曾经得到过土地的默许。一向勤政善恶的土地，总是用无声的宣言来表达对步步逼近的威胁的憎恶。其实这块地早就写进城市规划了。这是村里唯一的土地。以后村民靠什么？人不能像鱼鹰一样系脖子。

茂密的松林，粗大的松针飘落，铺在地上，层层叠叠。在潮湿的雨雪下，松树的叶子一层一层地腐烂，散发出一股松树混合泥土的味道，比在地窖里烧了十年的陈年还要醇香，能让人一下子就觉得香。土壤闻起来很好。一个中年妇女，她俯身在土上，伸手拂去一层松针，露出一层黑土。她拿起一把，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塞进一个方便袋，又拿起一把...这些土壤柔软、丰满，充满了泥土的味道。她说，花盆里的土都生锈了，花也从来不开。我想改变它。现在农村无处找柴垛，我很担心！我不敢相信这里有婴儿肿块。

土地，让一个城里人拾起尘世的气息，城里人拉下一口井的边缘也不能解渴。让楼上养的花也拾起尘世的气息，给她看更鲜艳的花。

南北向的路上，一边是果园，一边是大坑——这是过去烧土烧砖的遗迹。农民开垦后，到处是绿色的坑洼:杨树枣树混交林成了绿色的源泉。在坑的南面，有高大的建筑布局，形成某种威压。这个大坑，一个新的路基会穿过肠子。它有没有感受过身体的痛苦？当相邻的果树倒下，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这里的枣树和杨树似乎知道规则。自动倾卸卡车不断运进泥土，链轨车铲起泥土，压路机来回碾压。

在那个果园里，有各种各样的果树，梨树、杏树、桃树和柿子树...虽然这棵果树没有给主人带来可观的收益，但并不妨碍主人锄地。一簇簇的胡椒树形成一道栅栏，保护果园的安全。为了防止果园被外敌入侵，它的主人做了小木板，挂在辣椒树上，试图用恶言抵制人们对金钱的贪欲。有一天，他的女人在麦田里喷药晕倒了，我原谅了他的粗鄙。原来记恨一个人很容易，原谅一个人也不难，只是我们再也不能原谅了。

那个果园，那个麦田！谁能听到你的呻吟？那天，一只喜鹊飞过空。突然，我听到一声呜咽。还有十天，就十天，也就是说，麦子收进来，杏儿下去。他们还在做梦，但是有两辆铲车面对面。麦田成了打谷场，果树断了胳膊腿。老马有个杏园。老马抱着孙子，孙子正对着杏树咧着嘴笑，脸颊上挂着鸡蛋。朝着孙子，老马眼皮缝在一起，眯着眼。孙子在笑，杏树也在笑。他算不算杏子和孙子谁长得快？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充满了他的耳朵。这声音就像火车撞在铁轨上一样，折磨着他的心。他把孙子放在地上，招呼轰鸣的铲车，跑了上去。孙子在“哇哇”哭。他抱起孙子，把下巴搁在头上。但他身后出现了一条裂缝。又有两辆链轨车呼啸而过。杏树倒下了。老马的额头上，汗珠大如扁豆。

杏子在花园里。小麦上市了。我拔了两穗麦子，双手合十。小时候我们管这叫“小钢厂”，但磨出来的麦子是翠绿色的，嫩麦粒，嚼在嘴里香。我把麦粒搓下来，一穗白白胖胖，二十七八粒；一穗只有十七八粒，很扁，松松垮垮的。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药店和药箱里的浮小麦。

穿过那片森林，就是城里的早市了。去早市购物不用拐弯抹角。你可以直接去那里。利用散步的机会。只要能忍得住心烦，还不如自由自在的走。好大的一片森林啊！有的人不再喷药，有的人不再删繁就简。丢失的托儿所几乎被遗弃了。一棵刺槐，一片冷杉林和一片松林。槐树林中，两条小路穿林而过，那是多少脚踩过的印记。树，杉树，松树，树，动手，搭起了游廊，走在这条绿荫掩映的幽静小道上，呼吸变得顺畅了许多。从早市买完菜或者早餐，还有几个晨练的人在磨蹭。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宁静，我摆脱了一些羁绊。

我很鄙视自己:没有人有义务让出一块地给你培养小资情调，除非你能买下来。它的主人磨刀霍霍，面对外界的入侵，或加重体重，伺机谋利。那么，谁是输家，谁是赢家呢？

那条路中间还有一个路障。总有一天，这条路通了之后，我脑海中的地理地图又会发生变化。我诅咒占领城市，就像鲁迅先生诅咒吃人的人一样。那种欺负让我一个生在农村，告别土地的人感到害怕。但我知道:我无法力挽狂澜，我连停下车的勇气都没有。我只能在一张纸上表达我的怨恨。

那个安静的早晨，我突然听到了布谷鸟的叫声。多远归来的鸟啊！是天使吗，带着夏天的信？那个果园让我瞠目结舌:果树被挖到了地下，地上一片狼藉。

我遇到了果园的主人。他说这个果园被入侵的时候，事先没有任何预警，好像什么都不会发生。有人告诉他，当他如日中天的时候，两辆链车张牙舞爪，互相厮杀。他想用自己的肉体来抵抗这个钢铁巨兽。

他说，没人打招呼，就动了我的地。一个做早操的老人劝他冷静。这时走过来几个女的，穿着城里人的衣服:“这条路马上要修了。”“也就是说，大众想做的事情，不是单个家庭能阻挡的。”一句话触到了他的痛处，他两眼冒火。老人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不能太看重钱。活着很重要。”

到了晚上，我趁着夜色，从另一个方向，走上了这条尚未开辟的道路。未来，所有的庄稼，所有的地方，所有大地母亲赐予的礼物，都无法解决它在张牙舞爪的铁臂面前的孤独和懦弱。为什么一个人的心那么硬？你为什么没有耐心等待一颗小麦成熟？

有的人快乐，但有的人肯定不快乐。我害怕幸福的事永远不会发生。有些人的快乐是建立在其他人的痛苦之上的吗？是你我有病，还是这个社会有病？

独自走在这荒野中，很容易想到那永恒的叹息“在我之前，那些逝去的时代在哪里？，在我身后，是未来的几代人？”在陈子昂。我吹响青春的哨子，驱散我的恐惧。我不是何，也不是爱听鬼唱秋坟诗的蒲松龄。然而在深夜，我听到了一棵麦树的哀鸣，无数杏树的呻吟和鞭笞撞击着我的心。

没有人会耐心等待麦穗成熟。

我脚下的地理被改写了。

明天，我将做什么？

编辑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