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只手什么意思

潘军

我感觉到一只手在轻轻地抚摸我的右口袋。我一直都很敏感，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警醒我，更何况这种触碰是不怀好意的。因为那不是一双纤纤玉手的光滑爱抚，而是一双小心翼翼却难掩粗鲁诱惑的厚实手掌。

一开始我没有注意到那个刚上车皮肤就被烈日晒得黝黑的高瘦男人，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诡异的冒出来的。突然，我发现他正盯着我前面那个拿着大皮包的女人。我纳闷:到底是那个女人的魅力还是她那巨大的皮包吸引了他？我只知道他迫不及待的坐在那个女的旁边，但是那个女的很霸道，把包放在另一个座位上，好像买断了一样。也许这个女人的大眼睛吓坏了这个可怜的男人。他看到她后排有个大空的座位，也就是我的右边，就坐在我旁边。我没有注意任何细节，无论是男的怪异眼神，还是女的拿着包占座位的霸道。我很累了。我只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下，这样我就能轻松地度过这漫长的旅程。

在眼皮快要垂下的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右口袋被摸了一下，我感觉自己彻底清醒了，头脑也莫名其妙的清醒了。我立刻睁开眼睛，看了看被骚扰的地方。只见一双大得出奇的手迅速缩回，笨拙的我却无法完全逃离我的视野，于是淡定的停在了一旁。我很惊讶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手。

我好奇地看着他们。他们的手很粗糙，布满了过度劳累留下的老茧。我想知道谁拥有这双手，所以我的眼睛从下往上看，我看到一张质朴但诚实的脸。但我忘不了他的眼神。他平静地用眼角扫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当他知道我在看他时，他立刻把目光转向其他地方，故意避开我的视线。

我以为这只手只是用来做苦力的，可惜它承受不了苦力，所以我选择了第三只手做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单纯的一只手干出这么龌龊的事。更何况我不相信，老实的脸上有虚伪的表情，让人觉得心寒。他一只手悠闲地塞在厚毛衣里，然后另一只手露了出来。我知道这是小偷的惯用伎俩，让受害人注意到自己露在外面的手，然后在人不注意的时候伸出藏起来的手去偷。你不得不佩服用毛衣做幌子行窃有多狡猾。

我以前听说过扒手，但是我以前从未见过他们。这次我遇到了他们。突然有一种奇怪的兴趣，很想仔细看看身边的这个男人接下来会怎么做。虽然我不想和扒手发生正面冲突，万一他露出失落的脸，拔出暗藏的匕首之类的凶器，或者当众暴打我一顿，我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我睁大眼睛，盯着他的手，包括藏在我毛衣里的那只。我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我其实是把身体转向了那个扒手的方向，有时候目光从他的手上移到他的脸上，好像在看他。当我看着他的眼睛时，我知道他虽然故作镇定，假装没注意我，但眼角的余光却透露出他的心境:紧张，也许是在暗暗咒骂。当我们的目光相遇时，他收回了他的眼睛，就像被电了一样，笔直地坐着，直直地盯着前方。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我想笑，因为我知道他迫切的想让我睡在他身边，这样他就可以把手偷偷的伸进我的口袋里。可是我睁大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没有一丝睡意，让他很不舒服。他本想碰碰运气，不劳而获，没想到遇到了这么困难的局面。我们在无声的对抗中。我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我右边的一切，他若无其事的静静坐着，但我能看出他内心的尴尬。他看起来不像一个习惯性的小偷，而更像一个新手，似乎很紧张。他做贼心虚，我突然有了对付他的勇气和冲动。

天快黑了，乘客很多，但是窗户都是关着的，没有风，而且车内很闷，有时候很难呼吸，让人很想出去透透气。但是我感觉空齐好像被冻住了，很久没有人打破这个僵局了。车里突然安静下来，我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汗水不自觉地从额头滴下，然后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流下。我们谁也没动，紧张程度不亚于警匪片。也许很快就会发生惊心动魄的暴力事件，因为我不敢保证他会恼羞成怒，突然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情。

他很快似乎不知所措。我看到他几次试图改变目标，把手伸进在我面前打瞌睡的女人的钱包里。我再也受不了了，于是大声打了个哈欠。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故意夸大其词。好像被钢针扎了一下，马上把手缩到一边，可笑至极。

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一种心理折磨，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考验或挑战，因为我真的很累。我们都在原地踏步，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暗地里却在较劲，考验着对方的耐力和精力，看最后谁放弃了，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双输的局面。但这是一场公交车上的暗战。我这辈子最不喜欢社会上的勾心斗角，也不想在这里遇到这种双方的对抗。此刻我们都是孤军奋战，不使用武力和武器解决问题，反而变成了意志力的较量。无声的诉说比有声的诉说更多，我不认为我们会持续这么久，即使是短暂的一分钟，也会如此紧张而漫长。

如果他从未屈服，我们会怎样？你想等还是大吵一架？我一直以为扒手就是那种偷偷摸摸，把不好的想法和丑陋写在脸上的家伙，但现在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双大手的主人——他的脸看起来好难和扒手联系在一起。也许是生活所迫，所以很难说自己想做什么，第一次难免紧张。也许当时他残存的良知让他感到忧虑，他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他天生就是一个懒散闲散的人，只能把这当成一笔生意？用毛衣做掩护，就是他有备而来的最好证明。他做这种事心安理得，只是因为心虚得慌。

狭路相逢勇者胜，看到他突然站起来，适时下车，我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最后赢了，我有一种莫名的胜利感。我有点陶醉在胜利的喜悦中，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但是很快我就觉得无所适从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这第三只手无缘无故的冒出来。我只知道看起来很无辜的扒手，总是在努力隐藏自己的真面目。社会上戴假面具的不都是这样吗？我也想过，如果我当时喊了，车上会不会有好心人来帮我？大家会不会像真正的英雄一样，勇于面对，不畏强暴，挺身而出，让扒手屈服？想着现在社会上也有好心帮助别人的好人，但是会有被冤枉被误解的事情发生。想到人性的麻木和人际交往的隔阂，我突然放弃了当初天真的想法。也许正是社会上那些与己无关，高高挂起的人的冷漠态度，纵容了三只手的生存。一路上车上人很多，但我不敢保证这些力量会收敛。大家都是同路人，但很难做一个同心的人，就像每个乘客都有自己不同的方向，下车后马上各奔东西。

不知不觉，公交车到站，乘客渐渐散去，我也在其中，仿佛刚做了一场梦，什么都没发生。

责任编辑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