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主张一些基本的东西

有一次我被邀请为一本坚持纯文学的南方杂志写序言。我想说的是，文学为什么伟大？这是一个危险的话题，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文学正在成为玩物的时代。我说过，面对现代人情感的粗糙……我还是执着于自己也说不清的东西。我讨厌知识分子的装腔作势，这让我觉得90年代以来的中国文学沦为了坐台小姐。我们的血管已经被生活之外的很多东西堵塞了，心灵的污垢可能只有用血才能洗净。

鲁迅的伟大，在于他的血性，在于他血管里流出来的血性文字。在这个文学越来越缺乏血性体验和炫耀技巧的时代，我们必须更加突出地强调和重申鲁迅的伟大，必须把一个真实的鲁迅作为中国作家和中国作家的核心意图。他是新文化运动以来唯一可以称得上中国写作之神的作家，甚至是中国一百多年来唯一可以称得上伟大作家的作家。只要我们还拒绝属于人类最基本的价值观，他就是激励作家的叙事力量。

当我得知评委已经决定给我颁发近两年来唯一的一个奖项，也就是我的中篇小说《遭遇拉尼娜》2007-2008年度福建文学。作为一个纯粹的自由撰稿人，我是感恩而无回报的。我的回归是我的真实，我的中篇小说是我“对人类最基本的价值”。近几年出土的战国道家佚文《恒贤》(共13简)中，古人强调先天、独立、不解、修行无险是创造的永恒之道。在我看来，这里有一个不变的“道”，即人类的一些永恒的、普遍的、不朽的基本价值，是不可颠覆、不可结构化的，是人类赖以生存和延续的规律；还有一种“道”，是追求创造、寻找和新的精神境界，是人类和人类历史的动力，是永恒的创造之道。我承认这只是我肤浅的理解。在此，我想借用英国前首相布莱尔在《发展基地》中的声音，“回归基本价值观！重新倡导一些基本的东西。”他是总理，不是作家，却不经意间说出了文学中最简单最重要的一句话。

在这里，我不想重复我在《遭遇拉尼娜》中写的内容。有兴趣的朋友一定会看完整篇。但我要感谢我的责任编辑连谏安先生对这本书的解读:“读陈启文遭遇拉尼娜的第一感觉是震撼。这种由内在张力构成的强大冲击力，在当下的小说写作中并不多见，我感觉作者是一种从80年代那种带有使命感和崇高感的写作中召唤回来的。”(详见《作品与争鸣》2009年第3期《存在、命运与灾难的深度拓展》)他曾经告诉过我创作的初衷和道理。当我们的大多数作家对社会的不合理程度和精神奴役的深度完全没有任何痛感时，他们甚至完全瘫痪了。当我们进入一个充满天才的时代，我们遇到了文学界内外充满智力游戏和知识争夺战的作品。这是我们重新开始的唯一起点。

最伟大的作家不一定是天才作家，但伟大的作家一定是高尚的作家。当很多作家用文字表达对天才的渴望时，一个高尚的作家可能会用一生的时间来验证自己的伟大。俄罗斯人永远不会忘记索尔仁尼琴在《古拉格群岛》第一卷中写下的短短的一句话:“献给幸存的君主们，他们没有任何办法来描述这件事。希望他们原谅我没有看到一切，想到一切，猜测一切。”同样，俄罗斯民族也永远不会忘记一位88岁老人临终时说的一句话:“在我生命的尽头，我希望我在我国残酷黑暗的岁月里收集的、然后推荐给读者的史料、历史题材、生活图片和人物，能够留在我的同胞们的意识和记忆中。这是我们祖国的惨痛经历，也将帮助我们，警示我们，防止我们遭受毁灭性的破裂。在俄罗斯历史上，有多少次我们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精神坚韧和坚定，是他们拯救了我们。”

索尔仁尼琴去世前夕，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30多年后，索尔仁尼琴终于在自己的祖国得到了认可。时任俄罗斯总统普京在克里姆林宫为他颁发了俄罗斯国家奖，并给予这位“终身政治异见者”国家和民族对他的评价:“全世界数百万人将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的名字和创造与俄罗斯本身的命运联系在一起。”

克格勃出身的前苏联总统最后说，为什么一个作家和文学是伟大的。我也深信，一个伟大的中国作家的名字，一个真正能走向世界的中国作家的名字，必然与中国和中华民族本身的命运联系在一起。虽然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作家，但这确实是我努力的一个方向。有人说“小说不是大话”，但我写的每一部小说都是大话。切尔特斯说，我的写作是为了延续我的生命。另一方面，我更愿意把他看作是奥斯威辛的受害者，然后是作家。小说的伟大之处在于正视了生命的庄严肃穆的意义。我的文字永远不会在那些无聊的生活和游戏中耗尽能量。捍卫每一个字的尊严，正确书写每一个汉字，将是我一生的追求。

感谢福建文学在浮躁喧嚣中依然坚如磐石，感谢巴金男装股份有限公司对纯文学遗民慷慨无私的赞助。我深信，巴金这个中国商务休闲服装的先锋品牌，将不再是一个纯粹的商业品牌标签，更将是一个吸引越来越多关注的文化品牌和精神标签，也将因此拥有更深的人文内涵。我也要感谢所有我尊敬的评委，第一位和最后一位评委，他们用如此庄严而珍贵的一票为我不成熟的作品投票，我清楚地知道这不仅是对我作品的鼓励，更是对一场巨大灾难的关心。石城说，作为一个作家，完成这样一部作品，我更加感受到了个体生命的渺小和人类占有的有限空。我能做的，就是坚持一个有自己个性的作家必要的诚实。对于一场罕见而巨大的灾难，我们确实需要一份诚实的记录。我甚至希望我写的每一个汉字都能成为灾难的碑文，甚至是灾难的影像史。我说，这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