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一曲什么在人间，我想把人间唱遍（随笔）

洪芳

志川

早年读日本俳句。那种安静的美让我动心。也许他骨子里是个安静的人，但来到这个世界，他就要努力才能上路。所以看俳句，还有《雪国》之类的小说，往往太沉重，出不来。就像《诗经》里说的:逃不掉的。

下午水波晃动的时候，

很久以前，

被带进了深深的阴影里。

在这里也学着写几个字。于是想到了家乡桐城不为人知的栀子花沟。

这么好听的名字，正如桐城出自万通之城。栀子花沟只有几英尺宽，据徒步走过它的人说，它只有三四李龙。它经过我们村的时候，瘦得像个竹结。就在下游，有一座大山。树下有一个深潭。这是谭村最富传奇色彩的地方，有溺水者的身影，石缝中潜在的带刺的鱼，以及多风的深潭中的闲聊声...有一年，我上初中的时候，逃学坐在塘边的田埂上。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个人坐在那里，整整一下午。直到黄昏，夕阳照在深潭里。突然，我感觉水池慢慢塌陷，最后缩成一片叶子大小的晶体。我伸出手，似乎能摸到它。但事实上，无论我的手如何努力，它总是会与它保持三寸的距离。然后，就消失了。当我从深潭回来时，我觉得我很快就能听到游丝般的叫声了。我起身离开了。在那个年龄，我不能忍受哭泣。

后来，栀子花沟也消失了。现在是工厂了。

没人能准确说出深潭的位置。就像诗歌，一旦写出来，没有人能再回到它的源头。

小学

写在黑板上的字，或者说拼音，可以用多少年？这是一个十岁孩子的问题。老师答不上来，同学也答不上来。他不得不站在教室里。他看到窗外飘着白色的稻花香。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稻花香。后来，很多年后，他又想起了那个场景——

这所小学坐落在一座小山上。山上没有松树，没有杉树，只有两棵柳树。柳树塘边，柳树的根扎入水中，像一条大鱼试图爬上塘脊。大部分老师来自农村，甚至来自同一个村子。当然，也有来自城市的。老师其实都很年轻，所以那些孩子看不懂的眼神经常在男老师和女老师之间蔓延。后来，我的眼睛转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女老师背着行李站在小学门口。而我们班主任就躲在他的房间里。班主任的女儿坐在我的前排。她问我:她要走了吗？

半夜，蜡烛还亮着。农村学校的最后一夜自习还在继续。我在练习本上写道:

一粒米花，

又一粒米花。

它们都是稻花香，盛开在田野里，

就像我们写在笔记本上的话。

这是首诗吗？如果是，那一定是我的原诗。往往在多年的单纯和天真之后，我们回头看，看到的是山上的小学和稻花香。然后，在我们心中，隐隐升起长短不一的句子。

这就像是命运的安排。诗人注定是一个修补自己的人。

鱼骨

我总是很小心。我总是害怕鱼刺。

而且，里面不仅有恐惧，还有极其深刻的鬼气息。我总是先于鱼刺到达死亡。

这是一个年轻的死亡。三十年。一张巨大的诗报，折叠的时光。而褶皱的转折点就是黑名。他第一次坐飞机，手里拿着一首诗。半年后，他死于鱼刺。那一年，他二十三岁。姓张。一名刚毕业的中学生。一个诗人。他死在南京的一家医院里。鱼骨败血症。他回到了另一个世界。我们一直活到今天。

我一直在想:诗歌在他的死亡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也许，与诗歌无关。他只是个诗人。他死了，他只是一根鱼刺的受害者。

然而，诗歌加速了这一切。我总是无缘无故地想象他在吃鱼的时候想到了诗歌。这首诗掩盖了鱼刺。于是，诗歌又一次掩盖了死亡。

我不能写完所有的诗。因为我总是看到他站在所有诗歌的末尾。

慢的

有人当场背诗。有些人背诗如流水。有些人被别人的诗感动。而更多的人活在诗歌之外。

日子漫不经心。生活并不是因为诗歌而充满诗意。日子过得很慢，让我想起了那个在老家活到生命尽头的老人。

她在村子的南边。我们村有南有北。她在南方，她家门前有一条一尺宽的流水。流水几乎淹没了她的脚背。她坐在一把小竹椅上。竹椅闪着肉红色的光。她每天从早到晚坐着。她总是看着天空，看着地面，看着路人，看着流水，看着树木，看着家禽，看着尘土，看着那些说了很多年的话，看着村里正在流传的传说，看着村外的鬼神，看着祖坟……其实她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她看着。

她看着，就像那个时代的诗歌。。

如果她是诗人，那么她看的只是诗歌中纷繁复杂的意象，跌宕起伏的情感，以及高于世界却又屹立于世界之上的气息。

最后，她死了，还坐在竹椅上。

没有人读过她的诗。换句话说，除了诗人，没有读者。生活的缓慢与诗歌的进步相反，也是合理的。那些背诗的人，那些背自己诗的人，那些被别人的诗感动的人——有谁注意过角落里坐在竹椅上的人？

而她才是真正无所不知的人。

当金山口

我记忆中最阴郁的山口。满山的阴影。就像大鸟的翅膀。没有人能逃脱它的报道。感冒，然后感冒。天地开始收紧。后来我才知道，阴影永远比阳光小。阴影部分总是比阳光部分小。

后来，我为此写了一首诗。

早年，我是一名诗人。所以，不仅仅是因为我写了分行字，而是因为我的激情、理念、思维、行动、形而上的步伐。我留着长发，瘦瘦的，充满幻想。我跋涉千里，成为当金山口阴影的一部分。那一刻，除了寒冷，我什么都感觉不到。然而，多年以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寒气再次袭来。同路人已经成为了死者。那一刻，我放下了诗歌。或者说，我放下了一直高高在上的诗歌神坛。我转向了最平凡的生活。我描述世界就像我描述我自己的心一样。

我想在全世界唱歌

说书人离开村子后，村子突然陷入了寂静空。但是，有一天晚上，那个讲故事的人曾经说过的那些部分在村子里又活了过来。背诵，或被记录，复制，冥想，甚至歌唱。讲故事人的背影似乎还印在油灯照耀的墙上。那是一堵古老的黄土墙。墙上挂着晒干的茄子和黄瓜，模糊的祖先画像，或者上面画着一排排标语。

当讲故事的人坐下来，调好音，张开嘴。

一切都消失了，只有那个讲故事的人。整个村子只有说书人。

我想在全世界唱歌。讲故事的人闭上了眼睛。甚至，我怀疑他已经闭上了嘴。他的声音来自他的胸部、腹部和身体。他的声音来自墙壁，来自油灯，来自各种表情的黑脸，来自半开的门，来自门外看不见却真实的影子。

就像地球上的流水。

就像地球上的阴影。

像世界上的花。

就像地球上的日落。

人的解读。在说书人的声音里，或高或低。而它们，一旦被说书人说出口，就像全世界都在唱一样，不再属于说书人。他们只属于村庄，黑夜，贫穷荒凉的世界……他们其实在村庄之上。只是通过说书人的声音，再次提醒村子:永远不要忘记这个村子最初的那部分。

作家(1)

困惑和不确定往往是一个作家最初的来源。当我看着清晨的天空空，一个巨大的空洞状的空缺被刚刚溶解的黑夜平复，然后可能被新的一天托起、笼罩。其核心是不确定性。

一切都不是我做的。所以人生才漫长曲折痛苦丰富。

作家从来都不是孤立的。他总是带着一颗渴望融入并回归广阔世界的心。“所有理性的表达都是因为胡言乱语！”因此，安·拉莫特总是记得小时候头顶飞过的鸟儿。她说:就一个一个写，一步一步写。对，一步一步写！对于一个作家来说，这只是最重要的一步，也是解决困惑最合适的方式。

我们可以无视世俗的繁华，但不能无视人性的苍凉。作家，他的一生，都是在不断地识别不确定性和解决不确定性之间，徘徊，思考，然后写作，放弃，最后否定自己因为写作而留下的东西。包括短语，甚至是他曾经在世界上说过的所有关于写作的话。

这样想是没有意义的。但写作的目的往往是为了破解这种废话。这是一个很大的悖论。其实就像黎明前即将跃出的第一缕霞光。虽然茫然和不确定，但它的影响就像一块陨石。

——表达夏光的崛起，那是诗人。

——表达太阳照耀大地，那是散文。

——表达夕阳，那是小说。

现在我整整乞讨了一天。写作是诗歌、散文、小说的逐步发展。我因为它而抒情委婉，但最终它沉入了暮霭。

作家(2)

“作家总是想尝试成为解决方案的一部分，了解一点生活，并将这些经验传递下去。哪怕是像塞缪尔·贝克特一样冷酷实用的他，在剧中路过那些坐在垃圾桶里或者把头埋在沙子里的疯子，他们不停地翻出包里的东西，停下来赞叹每一件物品的生存状态。让我们深入思考，明白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对我们人生有帮助的。”这个关于写作地点的讨论还是安·拉莫特说的。她是在指出作者只是道德上有意识之后说这番话的。真正的作家往往忽略了那些大师的精妙和缓慢。

人们看到大师，只能看到光明，只能看到思考，只能看到箴言，只能看到浩如烟海的巨著。

但是，他们总是看不到自己对问题的回答，包括对不确定性和不确定性的蜡烛般的沉思。

二十岁开始写诗，四十岁开始写小说。过程那么漫长，却又仿佛一瞬间。我刻意寻求阅读各种大师的作品，往往被崇拜和更深的困惑所掩盖。理论是什么？诗在哪里？回到诗歌，生活的小情趣形而上地被挂着，被打着，被藏着。而小说就像浮世绘一样，用物理的方式呈现了宁静而复杂的夕阳。写作靠语言，但又止于语言。当写作失去意义时，它就变成了一种语言，无论是诗歌、散文还是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