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科病区护士需要做哪些工作，妇科病区

张秀超

你的药在你体内，而你没有找到。

你的痛苦来自于你自己，你没有注意。

阿里

一个

疾病，来得如此突然。

2

隆冬，凌晨3点，我们冒着严寒，迎着满天的繁星出发，疾驰360里，来到市医院。挂号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里面写着注册字样的玻璃门没有任何动静。门打开后，人们先冲到窗口，从机器上拿到印着号码的小纸条，早早地站在这里。

终于，玻璃门打开了，蜿蜒的队伍缓缓前行，表姐的脸终于靠近了窗户。但是她很快就出来了。她蹲在角落里，双手抱着头，耸耸肩膀，在那里哭。

专家号没了，只有普通号。她和一位专家一起来的。她想成为一名专家。她一眼就能看穿她体内的情况。但是现在专家号没了，我焦虑的表姐，感觉自己的人生被堵死了，伤心地抽泣起来。

我的表妹，39岁，是两个孩子的妈妈，技术好，能力强。她在离县城200英里的一个村子里种了12英亩地，她还拥有一家小餐馆。现在家乡被开发成旅游景点，她想扩大经营规模，准备开个农家乐游，吃住一条龙客栈。她不想在经历餐饮从业人员的健康检查时发现自己的健康问题。进一步检查发现，她妇科有不祥之兆。

没有什么大的症状，只是腰痛，月经间隔时短时长，点滴不断。当我拿到县医院的化验单的时候，我表姐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天晚上她敲了我的门。我决定陪她去市医院做进一步检查，马上挂号预约专科医生，但是电话打不通，我们连夜直奔市医院挂号就医。

取不到专家号怎么办？回去等专家预约回来，还是劝表哥挂个普通号先看看？我在空宽敞的大厅里犹豫了。

这时，从远处的走廊里，一个男人走了过来。她穿着白色外套，戴着白色帽子和白色口罩。她轻快地走着，几乎和竞走运动员一样快。她的白大褂在角落里飘动，一股小风扫过，呼呼的飘动，伴着几个人。他们边走边聊。听的不全，零零碎碎漏进耳朵里，大约是想看看某某床怎么样了，如果是，怎么处理，某某床需要用什么药，准备下午两点给一个病人做手术...一个小女孩手里拿着一个夹子忙着记录。

光环，这个词突然在我脑海里蹦出来，呼呼的微风就是光环，一瞬间震撼了我的心灵。看了他们一会儿，我觉得我在车上呆了一晚上。早上汤米没进来，眼神很乱，被冷风吹得像风干的白菜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本能地把脸转开。

就在这时，我似乎听到脚步声在瓷砖地板上停下来。我转过头，看见女医生站在我身边。她的眼睛看着我，她试探地问我:“你是……”她摘下了面具。

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我的大脑迅速搜索了一下，很快就想起我们一起开过会。我们站在数百人盛装出席的礼堂主席台上，身上挂着一条红丝带，上面写着几个金色的大字:鹿城杰出贡献奖。

她温暖柔软的手握住我的手，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比如一条有着冰茬的河流闪着阳光，有什么东西抖落了我冰冷的心脏，有什么东西在我眼中炽热地闪烁，我解释了我的目的。

她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告诉我今天有28个人挂了她的专家号。她会在中午看到它。看完之后，她给我妹妹看了。她让我们和她一起去。我和表妹紧紧跟着她，进了角落里的电梯，上了11楼。电梯门口有一个曲折的大厅，上面挂着四个大大的蓝色大字:妇科病房。她让我们在这里等着，然后匆匆忙忙去出诊了。

三

在房间的墙上，有一个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面的名字和数字像水波纹一样流动，这是为了提醒某人去诊所看病。一排排银灰色的铁椅子上坐满了人，人们像看电视一样盯着屏幕。

大厅正对着一条宽阔的走廊，走廊入口处挂着一块白布帘子，上面写着“妇科病房，男士止步”八个醒目的红色大字。坐在走廊铁椅子上的女人，看到屏幕里跳出自己的名字，马上躲到窗帘后面去看医生。走廊看起来又宽又长，有点神秘。

女性在这里得到了清晰的体现和区分。女人的身体比人类的共性有更多的装置。就是这个多出来的器官，蕴含着隐患和风险。坐在这里的女人都从那个秘密区域得到了某种信号，来到这里探索，等待幕后白人的裁决。

所以这个病房的气氛有点奇怪，人与人之间都不怎么交流。如果是其他病房的疾病，比如心脏病、肺病、肝病，每个人都有的，支撑生命的疾病，人们可以说症状到什么程度，经历过什么样的治疗，但是在这里，人们是害怕的。

虽然前面的白布帘子后面是男人的禁区，但是这个大厅里还是坐着很多男人。他们和女人一起来。大部分都是女汉子。坐在这里的女人都有黑暗中隐藏的疾病，和她们有关。他们看起来有点尴尬，甚至有点害羞。她们怀里抱着女人的东西，花袋，围巾，帽子，颜色鲜艳的衣服。他们的眼神飘忽不定，似乎格格不入。这是他们被禁止行走的地方，也是他们应该参与公司，应对风浪的位置。

在我表哥的座位旁边，有一对乡下的中年夫妇，看起来40岁左右。他们挨着坐。一个女人手里拿着一张单子，折叠起来有手掌那么大，再摊开，一遍又一遍地拨弄着这张纸。上面的图片和文字像暗号一样透露着她体内的信息。女人心事重重，手里抓个东西就能驱散恐慌。似乎她和我们一样，在下面的小地方看到了什么，来到这里进一步探索。坐在这里等待的妇女，有些是新确诊的，有些是在别处见过或在这里见过的，都是来复检的。他们大多手里都拿着一个或者几个单子，这是他们生病的证据。男的从女的包里拿出半瓶矿泉水递给女的。女人往后一推，看起来有点撒娇，有点赌气。

表姐看了他们一眼，低下了头。表妹没有男人陪伴，是寡妇，没有男人作为主心骨，可见她孤独无依，无忧无虑。

我表哥是恶业土生土长的。当她六岁的时候，她的母亲死于心脏病发作。她和父亲，我的小舅舅相依为命，八九岁就能帮父亲洗衣服做饭。看她是个活好手，邻居们都争着要娶她做媳妇。最后，她嫁给了隔壁姓李的小伙子。婚后生了一儿一女。我表姐在家种地，她老公出去打工。两个人都攒了足够的钱供孩子读书，但事情并没有如预期的那样发展。表哥的姐夫给市里的楼做保温墙的时候，衣架出了问题，意外死亡。表姐是个坚强的人，送走了那个男人，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生活，从不掉队。我在外面工作，在我爸妈家，她打理一切。我表妹是个能处理事情的人，但这个时候，她表现出了软弱和无奈。

此刻，她看到身边的女人给男人发脾气，心情很不好。我不敢直视她，站起来在回廊里走了两圈。表哥的表情让我感到不安。我怕以后会有专家来看她的病历。如果很严重，直接告诉她，她承受不了。我想在表妹走进诊室之前和专家谈一谈，告诉她，如果病情有危险，就不要当着表妹的面直接说。

于是，我悄悄掀开白布帘子，来到男人止步的禁区。这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都有咨询室。小房间的草绿色大门紧闭，每个门口都有一排等待治疗的妇女。每个门口的右上角都有一个小小的电子显示屏，上面是出诊医生的头像，下面是他们的姓名、职务、职称、就医的主要方向等信息。

我们的候诊专家，名叫林，妇科主任医师。我看着她，熟悉又陌生。我们的生活有过短暂的交集。是潞城，一个拥有数百里人口、百万人口的方圆城市，选拔出了各个行业的优秀人才。根据专业成果，评选出十位成果突出的专家，授予杰出人才贡献奖。其中有我们两个。这位医学博士，一位年轻的女专家，用手术刀为这座城市做出了贡献。我用文字和作为一个作家赢得了这个荣誉。

我们一起登上领奖台，接受了人生中一个有意义的时刻。因为交易相隔很远，然后彼此没有交集。这一刻，我偶然遇见了，我以一个求救者的姿态，孤独无助地站在这座白色的大建筑里。她很少能认出我。就在这时，在角落里哭的表姐站了起来，就像一盏没有油的灯，突然被油脂灌满了，眼睛闪闪发光。那一刻，我看到了人在抓救命稻草时的心情。我看到了一个生命是多么的坚强，另一个生命是多么的渴望和依赖。那一刻，潜伏在心里的另一个我像影子一样蹲在心里的某个角落...

此刻，我正站在她的诊所前，抬头看着她的头。我渴望进去和她说几句话。我只是想邀请她。一会儿在表哥面前，如果病情危险，请委婉表达。请给她一些时间...

但是，视情况而定，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在我徘徊在门口的几秒钟里，排队的人已经斜眼看着我，他们认为我有插队的倾向。等待的人的脸都压在门把手上，里面的人出来了，外面的人马上冲上去，不留空空隙。没有进门的可能。

我只好退到白布帘子外面，继续和表哥坐在铁椅上等着，盯着通话的显示屏。终于在11点45分，显示屏上弹出了数字28，那是最后一个来看病的人。我们马上去门口等，15分钟后，终于走进了林医生的诊室。

四

妇科主任的诊所和其他地方太不一样了。诊所里有一张桌子，上面有一台连接着彩色打印机的机器。桌子旁边挂着一个蓝色的帘子，帘子后面是一排三张高高的铁床，来访的女人需要打开铁床才能看到里面的善恶。

表哥拿出了下面医院的体检单。以上诊断结果为:非典型鳞状细胞，来源不明，疑似病变。

林医生看了一下单子，告诉我们是细胞发生了变异，变异到什么程度，变异的原因是什么，需要进一步的探索和判断。

她让表妹走到帘子后面的铁床前，从身上取出一样东西，放进一个手指头那么大的小玻璃瓶里。那些是一些苍蝇翅膀大小的粉红色群体，如微小的彩色云，在液体中飘动。

与此同时，打印机吐出一张彩色的图片，颜色非常鲜艳，就像在地平线上捕捉到一片阳光。它的形状像一座崎岖的山峰，山丘沉入一个有着相同潜在雷达坐标的盒子里，小圆圈标记着上、下、左、右。图像告诉你在身体的病变峰上的不同区域捕获了多少活跃的细胞。将这些细胞进行切片，看它们的质地是好是坏，四个小时后就会得到结果。

四个小时在外面很快就过去了，但此时此刻，这四个小时是多么漫长啊。我和表哥从半夜到中午都没有牙。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我们应该去门口的小吃店吃点东西。但在我心里，我哪儿也不想去。我只在楼道里卖简餐的手推车上买了两块蛋糕和两杯纸杯豆浆，勉强吃了一口。然后我忐忑不安地坐在医院走廊的铁椅子上，等待检查结果。

直到下午四点，辛苦的时间到了，才拿到结果。好运气还是坏运气，都在测试单上。我不想让我的表弟去。我想自己去，但是我的表弟紧紧地跟着我。她知道我的意思。我们心照不宣的紧张，不敢看，想马上抓过来看。走到病理室门口的时候，表哥拉了拉我的裙子。她没说话。她想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只有几步之遥，所以她不敢前进。

病理室的小窗户打开了，桌子上放着一大一小两张单子。小的有64页纸那么大，上面写着高风险、中风险、低风险，后面是一长串阿拉伯数字。在“高危”二字后面的一长串数字中，有三组字被黑框圈了起来，下面是报告结果:阳性。阳，象征着光明美好的日子，阳刚阳光，但在人的身上并不是吉兆。阳，意味着突出，浮华，不安分和不应有的增量，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在另一份长达16页的清单上，有许多项目。左边是炎症系列，右边是病毒感染，病变，直至恶性肿瘤晚期。列表的左下角有一个方框。里面有一些小彩图，里面有很多甲虫状的小点。最大的一个是深绿色的，长满了毛毛刺，像一个长着绿毛的发霉的芸豆。

表哥不懂。她仍然不知道那些数字，绿色头发的甲虫，代表什么，意味着什么。我悄悄在网上查了一下，大致知道一些相关的信息。我感觉不舒服。因为不好的预感，我的心凉了，腿也有点发软。

什么情况？我们还是要听听专家的判断。我们拿着单子去找林医生吧。林医生看了看单子。她说情况不妙。表妹的脸变得苍白如纸，拿着单子的手有点颤抖。

“我是不是得了癌症？”

“怎么说呢？已经是门槛了。”

林医生告诉我们，我表哥感染hpv已经很久了。她说，这种病毒是导致癌症的杀手，但它要么被感染，要么癌变。有一个缓慢的过程，最多可以持续15年。而且发现感染后，如果及时切断病源，比如一个烂苹果，就可以切断病源。可惜表妹失去了这个机会，她持续感染了很久，就像一个烂泥坑里总会发霉的东西。细胞的质地变了，现在已经发展成癌了。不过还好没走太远，而且是原位癌，就是这个邪物刚刚变质，底子又薄又浅，大概还没来得及切除。如果及时治疗，预后会很好。

我该怎么办？立即住院，手术治疗。林博士太简单了，我们不能犹豫。

我们什么都没带，就是空背着手来看病的。但是，病就是敌情，就是领土的夺取，就是生死的拖延，病就会前进一步，没有准备的余地。好在可以用手机账号转账，不用回去收钱，很好办。我表妹被送到住院部，护士给了她一张床。办完手续，我马上去商场，买了一个红色的塑料盆，买了内衣、毛巾、牙具等生活用品，装满一盆，拎回去。

穿着白蓝相间病号服的表姐，坐在床上，低头看着手机哭。

“我总在想，我该告诉谁呢？好几天了，你这么忙，不能一直陪着我，可是，可是……”

表哥低沉的声音变成了抽泣。

但是什么？谁也说不准。我表哥不想耽误我。我表妹没有老公，她最亲的家庭只有三个人:她的两个孩子和她娘家的父亲，我的小舅舅。

但是，女儿初三，儿子初三，都在备考。老爸爸是聋子，说话总像高音喇叭，一句半句都听得到。他可以和别人说话，我怕他在病房里说话，整个病房都会被叫出来。都不适合陪床。

我劝她不要想那么多，我会一直陪着她。我表哥身体很好。经过全面检查，她决定三天后做手术。

手术前林医生找我咨询，也可以说是告知我治疗方案。林医生主张全子宫切除术。她告诉我原位癌是指癌细胞还没有全部清除，这样可以防止复发。

我问有没有后遗症。她说肯定有，比一般女人衰老的快，皮肤粗糙，眼睛花花的。但如果保养得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也不会影响寿命。但如果不彻底清除，可能会复发扩散，保命还是很重要的。她说，原位癌大多是这样治疗的。如果进一步发展，你就想切除，医生也不太提倡。因为那个器官已经被侵蚀坏了，做了效果也不会太好，只好用放疗化疗，让病随着器官萎缩。

这么重要的事，我表妹有权知道，不能瞒着她。我告诉她医生的治疗方案:全子宫切除术。她不想犹豫，很干脆，切了，按医生说的做。这让我有点惊讶。我发现我住进医院后，表妹变得越来越冷静了。她完全从之前探索疾病的焦虑中消失了，也没有了第一次看到结果时的慌乱。

五

三天后，早上九点，经过禁食、断水、灌肠、备皮等一系列程序后。，我表妹，光着身子裹着白布单，像个婴儿一样，躺在四轮床车上，被推进手术室。她嘴角勉强笑了笑，另一滴眼泪却从眼角滑落。我握着她的手，告诉她，别怕，没事的，我在门口等你。她的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不情愿地放开了。

手术是由林医生做的。手术室里两扇被绿布覆盖的玻璃门缓缓打开，林医生已经换上了草绿色的手术服。她冲我点点头，车门就像一张大嘴，把车吸了进去，又关得紧紧的，把我留在外面。

我转过头，一脸泪水。

放弃，人的一生，短短几十年，就是在得到和放弃的过程中，珍贵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散落。不说身外之物，就是你身上的这个东西，也是一点一点被损坏，被抛弃，被扔掉，最后全部腐朽，化为烟尘，随风飘散。但是表哥的离开还是有点早。手术室的玻璃门外，表妹还是一个完整的女人。两三个小时后，再次开门时，她体内象征女性的重要部分不见了。即便如此，如果手术签字单上没有意外，那也是成功，是福气！能够不完整的活着，是上帝赐予的礼物！

我坐在门外的铁椅子上，盯着门。一小时四十分钟后，门开了一条窄缝，一个小护士从门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白色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透明的厚塑料袋。我立刻跳起来和他打招呼。确认我是手术病人家属后，她把包递给我，让我送到病理室。只见上面写着表哥名字的袋子里是半袋暗红色的血，里面泡着一个拳头大的肉球，呈紫棕色，形状像一个枯萎的苹果。这就是为什么我的表妹是女人，而不是男人。这是她的两个娃娃，他们曾经住过的宫殿。现在人一上楼空，房子就倒了。

皇宫被病毒咬了，烂掉了。现在，它的状态如何？它包含了所有的邪恶和不好吗？有没有邪恶，穿越它，转移到别的地方？医生让我拿去做病理，就是要做这样的裁决。

我手里拿着这个晕乎乎的血包冲到病理室。病理室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盒子，边上已经有几个病例了，比如我手里那个一模一样的塑料袋，里面全是红色的血和水，泡着沉浮，或大或小，或扁或圆，都是病，女人身上的病。

疾病，从何而来？是什么导致它像杂草一样生长？还是已经潜伏很久了？还是无缘无故的？

“如果病根深或浅，这个身体就应该带着病根活下去。”许多年前，伟大的诗人白乐天在他的疾病中提出了这个问题，他得到的答案是:身体和疾病生活在一起。

是啊，世界上，好的总是跟着坏的，祸藏在福里。表姐，生得健健康康，怀上了女人该有的宝贝，带着女人的一切标准来，让她生儿育女，享受天伦之乐。在医院生孩子的时候，一个去看医生的女人被诊断为先天性无子宫，女人嚎啕大哭。我善良的表妹为此哭泣，叹息她的悲惨命运。今天看来，赋予我表妹女性特征，使她成为幸福女人的先天装置给她带来了幸福和繁荣，但它也潜伏着致命的疾病。

“你的痛苦来自于你自己，而你自己却不知道。”是的，疾病来自于我们自己。想想看，万物之灵的人在自己的肉身面前是多么无知啊！经常有人说我怎么样。我仿佛用洞察力认识了自己，手里攥着一个离合器，掌控着自己。事实上，你对自己的身体了解多少，在你的内心深处，在你的双脚之间？

在你的内心深处，高原、高山、沟壑、河流、海洋、溪流正在进行着怎样的战争？哪里是正压邪，不被邪侵，秩序井然，场面还不错？善良在哪里，缺点在哪里，被邪恶绞杀了？这些你都不知道。我们不得不找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依靠一个机器来检验判断，由一个微弱的信息驱动。

看病的前一天，表哥还在做扩建房子开大客栈的打算。三天后，她躺在手术台上，接受柳叶刀的修剪。

我会把血淋淋的袋子拿到窗口。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小女孩在一张单子上写了几个字。看到我还站在那里，她问我还有什么事吗？我问手术室是不是在等这个结果。小女孩说，结果不是已经出来了吗？已经确认是癌症。这个病灶切片是为了给确定术后治疗方案提供参考，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了。她告诉我不需要在这里等结果。

起飞，切断，字面上是多么整齐。那个破东西，脱了，淘汰了，没了，不就完了吗？但如果真的那么简单，癌症就不会是全人类的敌人，也就不需要一代一代的美白来研究了。就像拔了根的草，还会再长出来，充满变数。从小女孩的口中，你可以看出，手术绝对不是治疗的终点，也许只是在路上，前方还有很多遥远而高昂的旅程需要应对。

六

女人似乎生来就有痛苦。月经痛，分娩痛，不管是顺产还是剖腹产，痛，逃不掉，逃不掉。我表妹经历过两次生育的痛苦，现在又是切除子宫的痛苦。这是切断一个错综连接的物体的痛苦，是刀口的痛苦，是内部经络连接疏通的痛苦。

手术后，表妹身上挂着好几根管子，挂在空和胳膊相连的是输液的管子，嘴里吸痰吐物的管子，下身导尿的管子，腰背部的止痛泵的管子，这是为了应对暴风雨般突然发作的疼痛而植入的物件。疼痛难忍时，可以按动按钮，输送止疼药，缓解疼痛。

前几天，一个看起来神清气爽，身体健康的人，此时却失去了知觉，全身赤裸，躺在床上，身上有污渍。混乱中，我翻着身，踢着，喊着，用自己被削弱后仅剩的力气挣扎着，挣脱禁锢，面对波涛汹涌的痛苦。她的胳膊和腿不停地转动，整个身体和活动的地方都在扭动，总想扯下点什么，为的是找到一点可怜的舒松。

我一个人搞定的，很着急。我不能照顾它。当我按下手臂时，底部的导管又掉了。晚上掉过一次。找个护士再修好。护士对我说，这个时候，要非常小心。小心点。话已经有点勉强了。

夜深了。我该怎么办？我很焦虑。

“我来做。”说话的，是床上的男孩。郑，为什么，他会这样做，这么忙，他能帮忙吗？

“就让他来吧。”另一张床上的老太太说:“护士忙了一天，要睡午觉。”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大男孩揉了揉眼睛，去卫生间洗手了。在表哥的床前，他高高地蹲下身子，掀起被子的一角，把手伸进去。很快，导尿管被他固定好，大麦黄的液体顺利流出。

“你看，这双手真快！当护士是一把好手！”老太太有点溺爱地看着这个大男孩，羡慕她的儿孙们。

大男孩憨厚地笑了笑，眯着眼睛看着床上的媳妇。“这不是给她治疗的。她一晚上踢了好几次，我觉得她只是想惩罚我。”床上的漂亮媳妇捂着嘴笑，老太太也笑。

温馨，庄重。在这里，没有性，没有邪念。眼前，躺在床上的女人，她只是一个伤痕累累的病体，她的咳嗽，呻吟，糊涂中不知深浅的动作，那些病人和侍候病人的家属们，都确切地知道，她是怎么了，她哪里不舒服，她要干什么，因为她的伤与痛，她们都刚刚经历。在这里，面对生物学意义的肉体，人们，重整衣裳起敛容，在这里，大家都是同一个战壕里的亲密战友，同仇敌忾，共同对付病魔这个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