莜面，那挥之不去的羁绊

吴·

一个

那时候我妈走在农村崎岖的山路上，跨过大大小小的莜麦，一直到天黑才到了县城。30里外的山路让我妈的脚冒出了两个大血泡，化成了脓，直到多年以后还有两个淡淡的白晕。我妈当年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走出这座大山，去过一天不用种地，不用除草，不用养田(莜麦在脖子里痒痒)，不用在山脚下打水吃饭，不用搓燕麦粉，不用磨土豆粉，不用整天吃盐汤拌燕麦粉。城里人会吃的更好，不会天天吃黄米炒饼吗？还是白面，肉肉...县城的表哥家专门给我妈做了一个莜面的鱼子。说是鱼子，其实跟鱼没啥关系。就是用淀粉在手心搓出一块块的莜面，然后压平。它应该看起来更像一条小鱼。看到我妈在县城也吃这种莜面饭，我就有点郁闷。晚上我跟她表姐说，我想找个不用种地，不用吃莜面的人嫁给我自己。她表姐说:“你四姨改嫁的那家在呼和浩特有亲戚，你去碰碰运气。”2.6元，从县城到呼和浩特的长途车票，我妈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带了5块钱。一个小布袋里装着几碗扁豆，是谭地村的亲戚带来的。大妈一边推一边把扁豆倒出来，说:“拿给别人吃。我们是自己人，所以这不是一种形式。”

我奶奶说她看中了我妈老家的莜麦，以后可以开开心心的吃莜麦了。我奶奶是东北人，偶尔的几斤燕麦粉也做不好。蒸好的燕麦粉成了一团，吃起来黏黏的。燕麦粉拌的汤也不太对。不是酸菜就是白菜，没有水的清汤很难下咽。

从我记事起，我就在外婆家度过。我奶奶说我一岁的时候父母在外面租房子住，我不记得了。我奶奶还解释说，我妈有哮喘，而且她怀了孩子，因为吃东西呕吐，身体太虚弱，照顾不了我。我不相信大人的鬼话，想起来就哭。看到别的孩子尖叫，我就忍不住朝他们挥拳，所以外婆家总有家长来投诉。但是我奶奶并没有很责怪我，对别人鞠躬鞠躬，但是事后也没有理我，让我觉得很没意思。当时约定的是“绿日”。牌子绿的每个月，我都可以回自己家一天。我会把平日里收集的“宝贝”都装在一个布袋里，包括图钉、别针、旧坚果、药瓶、绿玻璃、注射用的针管和针头、铅笔尖碎片...不记得那年家里有没有棒子。然后将三个核桃大小的面团并排放在面板上，用手按压，小心翼翼地向前搓。三块羊毛粗细的莜面鱼，随着妈妈手掌的摆动，四处扭动。面团变小了会拉在一起继续，所以我妈经常一个笼子里只有三块莜面。在“绿色的一天”，我的祖父母一大早就起床了。我们走了大约两站，来到我家住的院子。我每次都开心的走着跳着。不仅给比自己小两岁的姐姐带了礼物，还给妈妈做了一个用红纱包着的发夹，是我帮邻居阿姨织了很久的毛线后得到的。发夹的铁条是我妈给的。虽然是用纱线包裹的，但不影响用它做的发夹在大街小巷的流行。

每次外婆上门，我妈总是做莜面。我奶奶会从路过的小卖部买些黄瓜，从家里带些土豆。黄瓜切成细丝拌入盐汤，土豆切成细丝蘸水拌入凉土豆丝。我的祖父母会先在森一弘碗里吃土豆丝，在剩不多的时候加入盐汤，然后混合一些油炸辣椒面和醋。热燕麦粉出笼的时候会搅拌。

二

那一次，为了给妈妈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我悄悄把给妈妈用红纱包好的发夹塞进了妈妈放在炕头上的衣服里。可惜我妈没找到，没找到也没什么。更糟糕的是，我妹妹把半杯水泼到了我妈的衣服上。那是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衫，据说是我妈当年最好的一件衣服。当大人们发现炕头有水的时候，抖下来的衣服已经染了，红色的小点点让我妈瞬间抓狂。知道是我塞进去的诅咒，她立马扇了我两巴掌！我还没来得及吃我刚拌好的燕麦片，碗就被震到了地上，摔成了两半。我哭着找到被压扁的发夹。结果我妹妹被我带回来的图钉刺伤了。粉红色的废弃灯泡也在混乱中掉在地上，爆发了...我妈彻底爆发了，一手拽着我的后脖领子，气得咳嗽，尖叫着问我能不能挽回我的心？人能好好吃一顿吗？我被抬到院子里就不哭了，找了根木棍，蹲下来开始在地上乱涂乱画。没多久爷爷奶奶就出来了，也没叫我，在前面踢。我抬头看着我的母亲，看到她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后来我妈回忆起那段话，说我把“妈妈”写了一地...我记得的是，那天我们走了很远的路，我妈追上来，在我兜里塞了一个煮好的。

很多年后，母亲回忆说，那时候父亲一个月才30多块钱，烟抽得很重。有时候，他没有足够的钱买8毛钱一个的烤饼，不得不向院子里关系好的人借。借了几次之后，对方就会和我妈商量，是不是可以不还钱，秋后给点莜面就行了，因为他们知道我妈不会亏待别人，每次给莜面都比买的合适。我妈的莜面后来去了北京，结果很快被叫去问我妈莜面怎么了。为什么蒸成一坨，还是有莜面的味道？我妈不知道怎么办，就发信息回老家问。后来，我家乡的一位年长的老人说:“出了内蒙的地界，你才能煮你的面条。你要带家乡的水或土，用家乡的水蒸米饭和面条，或者蒸米饭的时候在饭锅里放点家乡的土，不然就煮不熟了。”这个解释让我极其好奇。我妈说，后来才知道。这个莜面有一点，叫三熟:炒、烫、蒸。莜麦颗粒要油炸，和面时用热水煮熟，上蒸笼蒸。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会影响口感。我以为我掌握了快速制作的精髓。又是一个“绿日”，我妈趁我不注意，往蒸锅里放了一把土，又往拌好的面条里加了少量土。蒸笼里的泥汤让我妈迷惑，当我吃到嘴里的燕麦粉时，我妈马上就明白了，是个角。我奶奶对我妈打我有点不满，但是我毁了一大家子的午饭，我奶奶只能低头看着我妈施展十八般武艺。回来的路上，奶奶给我买了一根冰棍。看着她满是灰尘的脸和满脸的泪水，看得出来我当时立刻就和冰棍眉开眼笑了。我奶奶自己也红着眼睛，跟我爷爷东拉西扯，说我妈不亲我。我一边享受着冰棍，一边扭头用眼睛剜了奶奶一眼:“奶奶，你别老在背后说我。”你上次不是说我妈不会亲我吗？我从哪里来？你还说我妈打我是因为我调皮捣蛋，老是惹事……”我奶奶立马黑了脸，恨恨地嘟囔着，“小兔崽子，白眼狼！"

三

我妈的乡音直到去世都没变，让我有些自卑，所以每当有人问我，我都会说老家在东北，尽管那时候我还没去过东北。我经常去村里外婆家，几乎每个假期都去。当时从县城到我奶奶家已经通车了。盘山公路对当时还是孩子的我来说很刺激，前面没有路。司机打了几下方向盘，车子笨拙地扭动了一下，又掉头了。外婆家住在北梁，我们的大巴车经过南梁，然后去山西左云。爷爷奶奶坐在炕上就能从远处看到我们从南边的梁上下来，然后爬上北边的梁。就算我们只是有时候不在窗前看，也没关系。每个人都能看到一个陌生人从村子里走过来，一个眼尖的人已经过来告诉我们:“快点生火。你的女人带着洋娃娃来了。你看那个大包，你也没少给。”其实那些年也没什么好拿的。供应的粗粮里有地瓜干，我妈会省一些，拿回去给舅舅的儿子们吃。至于大包小包的，除了几斤大米和挂面，大部分都是些时令蔬菜。外婆家不适合种菜。蔬菜还没熟，天就凉了。到了秋天，妈妈经常带回来的无非是几棵白菜、西红柿和黄瓜。那时候西红柿3毛钱一斤，最好的“苹果绿”也不超过5毛钱一斤，但即使这样，她也经常没钱买。我奶奶家前面的花园里有一个大果园。果子熟了，就要分果子。每家十公斤以上。我妈会把酸酸的水果切片晒干，我回老家的时候拿给我爷爷泡水喝。

在我看来，妈妈的家乡特别好。在南梁上，你可以看到奶奶独特的白灰色屋顶。下去就能看到奶奶家烟囱里冒出的烟。她进屋后，脱下鞋子，走到炕上。我奶奶扭了一双解放脚，在瓷盆里揉面，煮盐汤。我的祖母和我的母亲做不同的事情。她把一个叫沃沃的东西推到菜刀的平面上，把菜刀放平，在菜刀上放一个面团，用手掌推开，一个细细的面团就成了它。然后她把它捡起来，用食指卷起来，一根管子。做好一个窝后，奶奶会在面板上再擀出一大团面条，然后把打磨好的土豆丝均匀地铺在上面，用面团一点一点地卷起来，卷成一个长长的筒子，再用刀一个一个地切成菜卷。还是竖着放在笼屉里，像一个大蜂窝，草一个个长出来，放在锅里蒸。外婆家也是咸汤，但是好吃多了。母亲说:“奶奶的老盐汤，加点香油，自然好喝。”说到沃沃，有一个不得不说的笑话。有一年，父亲带我奶奶去北京，特意带老太太去了故宫。我奶奶对那些稀世珍宝没什么感觉，却对故宫墙上的瓷砖产生了兴趣，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嘴里说的话都听不清了。后来爸爸专门问我，才意识到奶奶说的话:有这个在一起就好了。把窝推得光秃秃的再好不过了...

四

我奶奶做的莜面有很多种吃法，其中一种就是拌土豆丝，叫“老奶奶拌菜”。把土豆蒸熟，碾碎，用面粉炒熟的叫木偶；还有一种做法我妈不太爱吃，叫和合饭，就是把面粉撒到开水锅里，搅拌成很稀的糊状，加一些土豆块，几粒小米，和一些盐。尿两次就饿了。不过，我特别喜欢喝那种糊糊的。当我奶奶说我在做饭的时候，我会喊着要一顿和平的饭。每次我妈都会黑着脸盯着我，我奶奶就会哄我明天给我做。后来我妈看着我又喊，没好气地说:“你知道那种饭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才吃的吗？只有讨饭的人才天天吃。”那时候我还小，跳起来羡慕地拍手说:“好幸福的乞丐！我可以每天喝酒，吃一顿饭。”结果又修好了。

我不喜欢吃太平饭，但我妈最喜欢吃的饭是最庄重的，就是花时间和精力抿八股，把生土豆搓成稀糊，然后用土豆的糊调好燕麦粉，在小眼、小眼的抿面床上抿成一锅。喝到锅里的面条像蝌蚪一样，滑溜溜的，拌着芝麻酱，特别好吃。抿面床是很严格的。洞大了，抿出来的面就不筋了。洞小的时候，抿出来的面跟着汤走，捞不出来。因为家里没有合适的磨土豆的，也没有合适的压面床，我妈试了几次做八股都没有成功。

因为我也知道，啜八股是很费事的，即使是回老家，我妈也不提做。有一次，我奶奶说村西谁家做了一副好用的抿面床，不如我们借他们来抿八股。结果那天我妈一连吃了三碗，苦了好几天。我奶奶想起了大女儿有多爱吃八股。后来，她请一位外国工匠做了一张面条床。她妈每次回老家都给她做八股。但是外婆家有了面床之后，妈妈回老家的次数少了很多。家里有上学的孩子，我妈身体也不如以前了。路途遥远，没有大事她不回去。

五

在我的记忆中，每次我和妈妈去外婆家，外婆都会把我安顿好，说:“听妈妈的话，不要生妈妈的气。她有哮喘，不能生气。”奶奶的话总让我郁闷，但实际情况根本不是奶奶说的那样。记忆中，我妈打我的时候根本没有哮喘。她很有活力，无论是掌掴还是飞翔，经常把我打死。而我的表现就是这里的眼泪还没干，然后就跑出去在那里捣乱。根据人们的回忆，以及我个人的记忆，我小时候确实很调皮。我一两岁的时候，总喜欢抓人。年纪大了，经常在和小朋友玩的时候无端攻击别人。我总是把人们刚关进笼子的小葱都拔掉，在人们取水的时候把脚放在桶的上面...所以不管我是在外婆家还是在自己家，每天总是有络绎不绝的人在抱怨。

那些年，我们不得不根据粮食价格购买粮食。我妈用外婆送的莜面，和周围的邻居悄悄换了别的食物。隔壁丽丽的妈妈嫁给了北京本地的知青。有时候，她家在北京吃米饭和挂面。我不知道这是否是错的。反正那时候的饭一点都不好吃，很粗糙。但我妈还是把它当宝贝，要搭车或者回去的时候总会带一些去我外婆家。爷爷吃米饭的时候也很奇怪。他用盘子蒸了一下，拌了点白糖。因为我爷爷当年在供销社工作，只有我爷爷有这个特权。我只见过我爷爷的左眼，说他小时候钉账本的时候右眼被锥子弄瞎了。在我的记忆中，我的祖父会做月饼和糖糕，但每年他只在中秋节做月饼，在即将到来的新年做糖糕。从奶奶家带回来的月饼或者糖糕，会被妈妈放在瓷缸里，每人一次掰一小块，感觉很多天也不会坏。

让我记忆犹新的是，每年冬天，外婆家杀猪后，外婆不仅会送莜面，还会一起送猪肉。那时候我外婆家的人特别喜欢坐公交车来。年纪大了也不知道。首先，我不用支付坐公共汽车的费用。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坐公交车可以多带点东西，因为坐班车要倒车，东西多了倒车不方便。沿着这条路走需要四五个小时。那时候，大部分沿路骑行的人都坐在卡车的敞篷车里，穿着棉袄，腿上套着棉袄。即使这样，还是很冷，每次都快冻僵了。奶奶的鞋是我最担心的。里面塞满了鸡毛，有长有短。我会小心翼翼地把长的挑出来做成羽毛羽毛球。奶奶看到他们，再来的时候会带一些长长的鸡毛，让我在朋友面前很嚣张。

我奶奶经常给我讲她老家的事，说她小时候她爸爸答应她，如果小河沟里放的纸船回来了，就带她去县城我姑姑家。然而，放在小河沟里的纸船一只也没有回来，她也没有去过县城的姑姑家...我当时刚跟奶奶学了折纸船，就把奶奶折好的纸船放进了我家门前的小河沟里，然后用泥棒把船挡住拉起来。你的船回来了，你可以去你在县城的表哥家...“我记得那天我把奶奶弄哭了，奶奶流着泪打开了折叠好的纸船。在她手里，这是一个潮湿的绿色的日子...

六

因为哮喘，我妈只上了高中(当年小学的名字)，一辈子没工作过。她是典型的家庭主妇。她每天咳嗽呼吸，在家就是个地摊。那时候家里住的是平房，我妈做饭后收拾屋子。我妈和亲戚邻居的关系都很好，对院子里有要求的人，总是尽力把他们的菜换成燕麦粉。偶尔外婆家的村货车会来市里给供销社进货，我妈会叫运货的司机来家里吃饭。司机是我姥姥家门前老太太的儿子，我妈叫我叔叔呵呵。我妈会给呵呵叔叔烤油饼或者吃面条，我和妹妹要等呵呵叔叔吃完才能吃。每次，我都站在阴影里，恶狠狠地盯着沃沃叔叔。我注意到妈妈刚刚在盘子里放了一个蛋糕，在热量耗尽之前就吃完了。沃沃叔叔很能吃，有时她不给我们姐妹留一点。但是，禾禾叔叔把奶奶给我们的燕麦粉拿来和别人交换，小篮子里偶尔会有一层干草和鸡蛋。奶奶的鸡下了蛋。虽然它们只有几磅重，但在当时是罕见的。我爸爸坐在沃沃叔叔对面，陪着他。他不怎么动筷子，很开心的看着禾叔吃饭，一点都不舍不得的样子。后来我问我妈:“你不爱吃莜面吗？你为什么不给他们做莜面？”我以为我妈会说他们在老家吃腻了，我就顺势说“你就是爱你家乡人，把好吃的都给他们吃”。但是我妈说不愿意给他们吃的，她很不屑的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因为这里很和谐，所以他们每个人不吃两斤莜面就很奇怪了！我撅着嘴，翻着白眼看我妈。她笑了笑，悄悄叫我带妹妹出去玩。别盯着这里看，待会儿大家给我们煮个鸡蛋吃。

没钱换莜面的邻居在远处可怜地看着。前排的婆婆一天晚上居然拎着一双半旧的胶鞋，说因为家多，根本没有余粮。能不能换一碗半的胶鞋，想给生病的老人做点莜面？妈妈二话没说，从家里舀了两碗燕麦粉给老人，让她把胶鞋拿回去，老人却坚持住了。后来我回老家，我妈把我的胶鞋送给了老家的一个孤寡老乡。后来，很多年后，那个老乡总会在秋后给我妈带半袋老家的土豆和几碗莜面。那时候我爷爷奶奶已经去世了，我舅舅一家都来了城里，老家也没有亲戚。

七

我是个性比较强的，说话做事可能比较霸道。我不觉得妈妈不亲我，但我还是在有意无意的寻找那种缝隙，说是一种希望。渐渐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我和妈妈说话的时候，都有明显的逆反心理。我把自己置于对立面，不断否定并试图改变母亲的想法和做法...而我肩负着我妈和我妈的日常用品。有一次一个老家的表弟来了，说要我的一台索尼收音机。当时那个小玩意我用了没多久，但是我坚决拒绝了。我妈有点不高兴，说我留着就不听了。我还不如送给他解闷。记得当时我很得意的冷笑，让我妈在街上给他买一个。我妈对我的婚姻也有顾虑。听人说，儿子是继母的父母带大的。据说家里不亲，怕我以后闲着。我撇着嘴说:“这不是刚刚好吗？”我不是和父母一起长大的。我在同一条船上！“我妈听了我的话哭了，这个话题就再也没提过了...

带着无处安放的怨恨，我毅然嫁给了那个从小在外婆父母身边长大的男人。锅碗瓢盆敲打的时候，我妈也跟他说话。我老公挺有意思的，他其实很爱吃我妈做的莜面。他手脚勤快，帮我妈烧水，削土豆，选菜，洗菜，剥葱剥蒜，吃完饭马上洗碗。不像我，他工作磨蹭，推三阻四。我喜欢把我妈要说的话告诉我老公，因为他从来不反驳她，还时不时点头同意。又一次，当我提到我是在外婆家长大的时候，老公诧异的盯着我。我过了很久才说:“有什么区别？”我没明白他的意思，就深深叹了口气:“孩子的奶奶不亲你吗？”他说的话让我觉得很尴尬，脑子一下子就乱了。

其实直到我妈去世，我才认真面对这个问题。好像不是和妈妈在一起，而是在心里。我发现当年不管我妈说什么，我总是有足够的理由反驳她。我觉得她把家里的钱都贴给老家的亲戚了，所以我孝顺父母的时候，总是不肯给他们实物钱，每次送东西都加一句“不要给别人！”每次都能让她气得咳嗽，但我潜意识里渴望和她交流，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跑回去和她聊天。聊完就扭，然后就吵。偶尔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气得流下眼泪。有一次我三岁的女儿看到我和她奶奶大声说话，马上站在她奶奶旁边冲我吼:“坏妈妈！你会生我奶奶的气。走吧。跑你的车！”

女儿的话让我的心怦怦直跳，好多天没去我妈家了。其实我从心底里不想惹她生气，但是每次我们聊不到一块，我就觉得心里好像有一根矛，一直在瞄我妈。

八

现在妈妈不在了，我每隔七八天就会去吃一次莜面。虽然还是做不出来，但是现成的莜面随处可见。莜面拌的汤料有很多种，最常吃的是辣的，比如羊肉、土豆、西红柿汤、蘑菇丁、猪肉汤等...凉性品种很多，茄子土豆都可以蒸。有一次我问我爸:“我妈不喜欢吃莜面热汤吗？”父亲沉默了很久，说:“哪里来的猪肉羊肉？光大白菜和土豆就有，油也有供应。没有油和水的白菜汤没有醋汤好吃。后来有了肉，但是习惯了冷汤，主要是做起来不太费事。你妈妈怎么会有精神做这么复杂的汤！”嘿...我一次都没帮我妈做热汤。母亲去世后，我渐渐接受了莜面，但在家里没有学会自己做。想吃的时候就去了一家熟悉的现在正在卖的作坊。有时我在家煮热汤或冷汤。有时候干脆买了拌好的凉汤省事。为了增味，吃的时候加了点花椒油和一些蒜泥。

每次吃莜面的时候，我都会偷偷对自己说:“这是我妈最爱吃的。”

去年的一天，我们饿着肚子逛街，就随便进了一家山西面馆。墙上写着“啜八股文”，边上有一幅色香味俱全的画。我马上要了一碗。从我吃第一口开始，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出来。要是我母亲还活着就好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价格和一碗面一样，不想出门也可以叫外卖，甚至不用下床就可以依偎在床上吃饭...那天，我吃了一碗八股，哭着吃了一会儿，不知情的老板娘不知道面条出了什么问题，就站在一边，忐忑不安，不知所措。她几次想上前询问信息，又几次回去。走的时候我跟老板娘道歉，说喝八股很好吃，让我想起了我已故的母亲。她没有赶上这么好的时光，还能在街上吃到家乡的美食。

一转眼，妈妈已经走了14年了。每次吃莜面，我还是会想起妈妈。她说她从16岁就开始喘气，问她为什么不去医院。她说老家在山沟里，医院里有一个，但是家里没钱。她还说她是家里老大，要去山下的街上挑水，而我奶奶住在北边的山坡上。她要在两个坡上挑水，上坡的时候停不下来。停了之后，没有地方放水桶，停了之后，她也没有力气再往上走了。我妈自己也断定，她挑水的时候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我猜她当时伤了肺。

雖然我不会做莜面，可我妈妈也还是称赞我的，她最爱吃我做的疙瘩汤，我把鸡蛋磕进面粉里用筷子使劲儿搅动，用鸡蛋拌出来的疙瘩汤光溜溜的一点儿都不像用水拌的那么粘，炝了花椒油，汤里放西红柿、土豆丁，出锅再放一些香菜，我每次做都能得到我妈妈的夸奖。我妈妈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我回去陪她，零点过了，我妈妈说饿了，想吃些东西，问她想吃啥，她就说：“你要是不嫌烦，就给我做点儿疙瘩汤吧。”我那天心里特别乱，疙瘩汤做得不太好，面多汤少，就像一碗浆糊，我妈妈却依然说好吃，稀里呼噜就把一碗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