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时间在线阅读

满江

我的朋友朱喜欢旅游，但近年来他似乎失去了兴趣。策略准备的越充分，戏就越流畅。然而到了旅游目的地，阿朱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体验——新鲜感。

不仅仅是旅行，信息时代，模仿成为一种新的生活状态。人和事物前面都有一面鲜艳的红旗，诱惑着人们热切地追随。短视频层出不穷，网上各种经验笔记有点创意，大家立马跟风。我们度过的时间是别人的“二手时间”。

在田园美学大行其道的时候，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朋友圈里充斥着格子花布、竹篮和莫兰迪气球，渲染着同样风格的郊外野餐。新开发的古镇标配统一牛轧糖、手工酸奶、东北盘、煎饼果子、冰糖葫芦、银器、背景音乐，南北时尚潮起潮落。

张爱玲曾经觉得，生活在都市文化中的人，总是先看到海的画面，再看到海；先看爱情故事，再懂得爱情。我们对生活的体验往往是第二轮。

在信息时代，我们更容易把跟随当成特立独行，在模仿中跟风。看电影前查看网上评分；出去吃饭，先打开点评App旅游就更不用说了，要么关注微信朋友圈的九宫格，要么下载一份详细的攻略。年轻的父母痴迷于育儿专家的科学理念，老人遵循各种民间偏方养生。海拔8848米的珠穆朗玛峰，人山人海，每个人都在拥挤中获得征服的虚荣心和成就感。中产阶级的“广场舞”是一场贯穿不同城市的马拉松。如果你没有用牙齿咬奖牌，你就不认为这是一种积极的生活。

而微博里的好友，成了人们摇旗呐喊的舞台。名牌、潮流、热点是这条路上醒目的路标。阿列克谢耶维奇说，“今天的思想和语言都来自他人，仿佛是昨天才穿过的衣服。”借助新潮科技的力量，它正在呼啸而来。它席卷了普通人的生活，把他们变成了空海滩。我们觉得新鲜陌生的，不过是别人走过的风景。我们在流畅性上失去的是自己的探索和发现。这是信息时代流水线上的灌装生活，有标准的刻度。短视频的流行使得人的一些行为像病毒一样传播，无论是言语、食物、行为还是姿势。

有一年，正月初一，我路过云南楚雄。去一家餐厅吃饭，发现地上铺着松枝，散发着浓郁的树木香气，像走进了一片森林。当地人的过年习俗和很多地方都不一样:逢年过节要在屋里铺上新鲜的松枝。一屋子松枝的味道，属于楚雄的绿香过年，不是火红的过年。

生活在瓦尔登湖畔的梭罗，享受着自然山水的宁静，但他并不认为那种生活值得效仿。他只是想让世界上尽可能多的不同的人清醒地追求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不是模仿他的父母或邻居。

做你想做的，走你想走的路。灵魂要和一千个人在一起该有多无聊多累。

(葛炎摘自《随笔月刊》，2021年8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