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意思的字

胡同

一个

很多个不眠之夜，我呆在书房，面对着闪亮的电脑屏幕，一个字都打不出来，身心疲惫，还有很多恐惧和挫败感。

所以，我经常沉思，追根溯源。

古书上的字都是苍(苍)创造的。荀子《揭秘》:“好的文学家很多，仓颉是唯一的。”在此之后，仓颉造字被固定为历史事实，从未被颠覆。后来很多古书都有不同的版本、内容、描述，但对仓颉造字并无异议，加上“下雨粟，鬼哭夜啼”、“龙面废，四目发光”、“凤凰题书”等，只是对这种说法的补遗。

仓颉的话出自史记，大体可信，但有漏洞。例如，令人费解的是，仓颉是黄帝的官方历史学家。众所周知，中国史前文明是以甲骨文中的殷商为界的。自黄帝命仓颉造字，“先造字，以结绳”，史前文明应从此算起，应远早于殷商。以殷商为界来划界是不合适的。所以，仓颉造字是古人无心，还是后人刻意？是历史立场还是文学想象？不得而知。好在古往今来，我们的祖先并没有纠结于怀疑仓颉之言的真实性，愿意相信它是真的。

二

汉字真好。

顾铭先生可以用多种语言写书，但他认为汉字是最亲切的，毛笔是软的，所以书写必须认真，否则很难写出一本书。所以，我把自己写的每一个字都当成精灵，而不是简单的符号。它们是我们祖先的礼物，是我们民族的灵魂。它们投射着时光的光影，也散发着我们祖先的优雅和温度。

这有点牵强。到底哪里好？

我还是说不准。我隐约觉得文字可以改变命运，可以催生悲欢离合，可以激发潜能，可以滋生憧憬。像泥土一样，可以种下梦想，养育生命，成为事业。虽然文字努力和土壤努力的方式和风格不同，但苦乐参半的味道大致相同。

文字的功能多种多样，边界无限。文字从一个地方移到另一个地方，无非是文字表达自己的感情。只是表达感情的话多了，表达感情的话总是被表达感情的话推到边缘。

曾几何时，我是如此喜欢“表达爱意”，以至于讨厌“表达爱意”。过了十几年，我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当码字到了一定阶段，“表白”和“表达爱意”相辅相成，互相受益。就像一枚硬币的两面，看似对立，其实很难切割。

更何况多年后回头看，道与爱，载与送，都是浮云。

三

简单的话。

一旦排列组合，就是一个无尽的世界。

写作就是将文字进行排列组合，挑选、揉捏、筛选、重组、加工、发挥，文章就产生了。它就像一件工艺品。

这个过程并不简单，充满了痛苦。

而写诗是最痛苦的。

我微信有一个本地诗人群，里面每天都有人写诗填词，氛围极好。其中有一个，隔几天就发来他诗歌奖的消息，一年到头获奖无数。吵闹，但有点不像诗人。

真正的诗人呢？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但我不想说出来。我可能不应该出现在名利场。

话虽轻，却很重。文无高下，文有高低。

如果你不在乎，文字只是文字。一旦沉迷其中，文字就是修行的熔炉。

在高度物化的时代，熙熙攘攘的世界，清晰散漫的人物，伫立在昏暗的灯光下。当然，在这个充满一切可能的时代，文字也可以托起一些柴米油盐和梦想。但是，还是有一些人宁愿用文字撑起一根坚硬不屈的骨头。

真的很难。

四

我似乎对文字有太多的不情愿。

我五岁就识字了，这对现在同龄的孩子来说不算什么，但在保守的年代和封闭的乡村里却被视为了不起。在我出生长大的地方，老实人走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道路，很少有人一辈子认真读书。他们甚至认识到了这样一个事实:读书对生计无用，对种田没有帮助，不能缓解饥饿，不能填饱肚子，反而会损伤大脑，误导孩子，真的没有意义。狭隘的实用哲学让我的乡亲们鄙视和排斥阅读和识字。

我早期的识字是受家庭影响的。我父亲上过私立学校和高中，是我们村的秀才。后来，父亲成了我们村唯一的老师。小爸爸两岁，没上过学，会读书。据说我爷爷当过保安，我妈当过大队。我估计我妈的素养来自于她的生活经历或者上过扫盲夜校。

我父亲是一个因读书而大脑受损的人。他喜欢放松，讨厌工作，在教学中坐立不安。在艰难的三年里，因为受不了饥饿，爷爷去世后，他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毅然参军。从此，整个家庭的重担就落在了母亲的肩上。我妈接过了生活的重担，也接过了我爸的教鞭。她一边在生产队挣分，一边给我父亲教书，直到李老师接手工作。70年代后，家乡有了小学，老师多了，我如期进了学校。

识字，东坡先生说“艰难之始”，鲁迅先生说“迷茫之始”。我不知道谁更合理。只是我不识字的时候，情况更像鲁迅先生的话。看完之后，我心有余悸，想这想那，觉得东坡先生说得对。

如果我不识字，我不知道我的命运会怎样。像我爷爷一样为国效力？像村民一样默默生活？像母亲一样不甘不屈？还是像你父亲一样造反逃跑？我不知道。我觉得一个人这辈子要走的路其实都是注定的，任何假设都是矫情的。

我父亲是我们村第一个走出来的人，也是家乡第一个吃“公家饭”的人。虽然晚年生活略不如意，但整个人生还是过得去的。父亲作为我们村的励志榜样，彻底颠覆了村里“读书伤脑”的邪念。

我的经历和我父亲差不多:土生土长，在部队经历风雨，最后在市场生活。有点不一样。我父亲在陆地上待了很长时间，我在军队待了很长时间。多亏了有出息的爸爸，我十二岁就进城读书了。不像小时候的小伙伴，我很早就玩泥犁了。从此，我进入了土地的怀抱和不可逆转地工作的课堂，分割了彼此的人生。

我在随笔《被文字埋没的理想》中详细讲述了我求学和参军的两次人生经历。这些无意的过程深深影响了我。作为土地的儿子，如果不是“读书坏脑筋”，我应该可以成为一个温顺的耕耘者，很难真正进入外面的世界；如果我没有识字和阅读，我可能不会在部队呆很长时间。即使我留下来，我也应该是负责人，我不会沉溺于斗争。年轻的时候有很多理想，没有一个和文字有关。其实我后来经历的很多事情都是和文字深深纠缠在一起的。

当兵的时候，因为字写得好，还有点墨水，很快就被选到了轻松的岗位，免去了很多抄写和写字的痛苦。我的立场不明显，但对我影响很大。后来去了军校学技术，毕业了军医，换了旅行社，大概和这些岗位的经历有关。当军医的时候，工作少，闲暇多。以前坚持老习惯，经常涂鸦，有兴趣就投稿。我在部队的报刊上接二连三地发表“豆腐块”。

98年夏天，我随部队去江西进行光缆建设，后又去九江参加防汛。1998年抗洪战役，军地合一，军民情深。共青团政治部缺人手编抗洪谱，我被调到办公室做材料，成了共青团里一个不小心的军医。

1999年底军队整编，我们师改步兵旅，团政治部主任升任旅政治部主任。于是，我被调到大队当宣传干事，平日里小吵小闹的爱好成了我半辈子的事业，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这样，当你离开家乡，进城，读书，当兵，换工作，回到城市，你所经历的一切，似乎都被文字影响着，走不出文字的花园。

曾经，没完没了的材料，没完没了的加班，熬夜，失眠让我疲惫不堪。我很努力，但言语并没有把我推到应有的高度，只能抱怨和叹息。

时隔多年，我早已习惯了写作的累。

这不是一种习惯，而是我学会了用文字的光芒赶走黑暗。对于活着的成年人来说，没有“容易”这个词。我们之所以能够豁达、慈悲、宽容，能够解脱自我、拯救自己，并不是我们有一颗坚硬的心，而是文字是教会我们如何拯救自己的良药。

弘毅大师生前的手迹:悲喜交加。做了高深功德的和尚，走的时候留下心结。只是那时，在这个世界上，连圣人都有他们的喜怒哀乐，何况是世俗欲望中的凡人。人无论怎么走，怎么修行，生命的本质都和初心差不多。就这样，我在文字中修行，在文字中领悟，我的苦，我的乐，我的悲，都只是普通的烟尘。

当文字成为我的寄托，我的心就淹没在其中。无论我如何突围，如何绝望地呐喊，无论我的生活和理想将如何被文字碾压和蹂躏，我都会一路走下去，因为文字给了我倾诉和释放的出口，让我休息和停止，让我冲淡痛苦，享受一些自由的瞬间，抚平那些被岁月割伤的伤口。

被文字擦干的伤口渐渐失去了疼痛，被钉在我的胸口，成为我生命的印记。

编辑陈美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