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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狗狗

吴昕孺,本名吴新宇,湖南长沙人,1967年生。中国作协会员。出版长篇小说《千年之痒》、中篇小说《牛本纪》、短篇小说集《天堂的纳税人》、长诗《原野》等二十余部,现为湖南省作协教师作家分会常务副主席兼秘书长、湖南省诗歌学会副会长、湖南教育报刊集…

吴昕,本名吴新宇,1967年出生于湖南长沙。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长篇小说《千年之痒》、中篇小说《牛本纪》、短篇小说集《天堂里的纳税人》、长诗《原野》等20余部。现为湖南省作家协会教师作家分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湖南省诗歌学会副会长,湖南教育出版社集团编辑。

一个

太阳还在爬螺岭山的另一边。天空豁然开朗,云雾缭绕。一切要么停留在梦中,要么只是在昏昏欲睡的状态中醒来,静静地分泌一种过夜的气息。河边的柏油路上,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移动。如果从山顶往下看,只是一只蹒跚的蚂蚁,但仔细看,却是一个双腿抬起,手臂摆动的奔跑少年。

他又小又瘦,跑起来像风中漂浮的灰尘。虽然速度不快,但他的姿势因为身体的节奏而呈现出不一样的美感。当他精力充沛地奔跑时,他觉得自己是晨风和朝霞的一部分,他的脚步声是唤醒村庄的汽笛声。他会在脑海中无限膨胀自己,让自己比神话书里的罗岭山和盘古还要大。

突然,一道闪电在他奔跑的双腿间闪过。他觉得自己已经跑得够快了,但与那道“闪电”相比,他几乎是原地踏步。这突如其来的骚动让他迅速从胡海天的想象中缩了回来,变成了一个人,一个年轻的男孩,一颗跳动的心,甚至是一颗颤抖的尘埃。

那道“闪电”似乎只是为了吓唬他,并没有要和他一起跑的意思。穿过他的腿后,它在前方10多米处停了下来——一只不大不小的黄狗,翘着尾巴,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相当挑衅地回头看着他。

我害怕狗。

上学前,我住在外婆家。每次外婆带我去月经家做客,我都要翻越一座山。在那座山的山麓,独自住着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养了一只大黑狗。我没见过那家的人,但每次都能碰到狗。其实它是被铁链拴在门口的木桩上,活动范围有限。但它的强大之处在于,我们刚刚爬到山顶,离那栋房子还有一两英里远。即使我们保持沉默,脚步轻柔,它也能像雷达一样捕捉到它,发出凶猛的叫声。

这个时候,我总是紧紧握住奶奶的手,不肯再往前走。奶奶会从山上捡一根棍子。我只是有点稳,动起来像块石头。奶奶从来不用棍子打狗,因为我们有足够的空空间去躲避它。我怕的是它能吃人的哭声,我们一露面,它就狂奔,感觉铁链根本束缚不住它。但是,它能把我们吓跑,却从来没有打败过链家。我们经常走出那片山坳,奶奶早就把手中的棍子丢了,现在还能听到它不甘的叫声。

有一次我问我奶奶,为什么这么凶?奶奶说,这是家养的狗。它对陌生人很凶,但对主人很忠诚。我没有回答,我对这个回答不满意。我问的是为什么凶,不是对谁凶。如果守家这么凶,那谁还愿意去拜访呢?

过了很久,外婆又带我去月经家,我又问了同样的问题。我想我的祖母会给我一个不同的答案。果然,我奶奶上当了。可能她不记得上次回答过这个问题。

太孤独了。奶奶说她一整天都被绑在门上,但是看不到人,所以看到我们很兴奋。

我也没说什么。我还是很难接受把狗的凶猛解释为“兴奋”——我经常很孤独,看到家里有客人,我也很兴奋,但它能像大黑狗一样吗?

奇怪的是,我很快就做了一个梦。我一个人去月经家,到了山顶,听到大黑狗在叫。我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因为它反正是被链子锁着的。当我经过那所房子的门口时,那只大黑狗向我猛扑过来。我从来没有这么淡定的看着它,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有本事你就来吧!直到它的爪子靠近我的鼻尖,我才大叫:“不,它没有铁链!”

奶奶擦了擦我额头的汗,问我做了什么梦。我说,一只狗。奶奶拍着我的头说,再恶毒的狗,也不会咬我的小宇。睡觉吧。我什么也没说。奶奶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但我还是觉得大人说的不可信。恶狗咬人,怎么可能不咬我?为什么我不能被恶狗咬?我祖母对我的爱?那时候我刚满五岁,大家都知道是扯淡。

黄狗从我奔跑的胯下穿过,给我的震撼和恐惧不亚于梦中的大黑狗。大狗刚好靠近我的鼻尖,你在梦里总会被某种神秘的方式保护着,因为无论梦有多恐怖,你最终都会醒来。即使你马上就要死了,“醒来”也会让你苏醒,让你知道那只是一场虚惊。黄狗从我身后悄无声息的靠近,就像做梦一样。关键是它居然穿过了我的腿,在电光石火之间与我的身体进行了接触。想想看,如果它不只是想逗我,而是想咬我,我应该没什么反应,基本上我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我只是站在那里,努力不哭,努力控制着自己像两根面条一样软的腿和像打鼓一样跳动的心,就像给一个几乎停止转动的陀螺打气,去救一个快要掉在地上的铁环。

它明显察觉到了自己在我面前的巨大优势,摇着尾巴,伸出舌头,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无论是喘气还是说话,它嘴里都会发出“哈哈哈”的声音。路上没有棍子或石头。如果这时候它转过来咬我,我还是毫无办法。果然它转过身来。我拿着它,不管跑不跑。赢不了,就打不过。要是地上有个裂缝,我能进去就好了。前提当然是当它没了,我还能走出来回家。

我妈生我的时候,我渴望羊水的温暖,不想出来。我不得不再次出柜。我在无意识却痛苦的挣扎找妈妈的过程中被羊水呛到了。直到现在,我喝汤,渴了喝茶,都很容易噎着。妈妈总是骂我,你不能慢点,比猴子还急!简直是瞎骂。我明明喝的很慢,还是呛到了。有时候我的鼻涕和眼泪一起流了出来,止不住。我猜,可能是我妈肚子里带出来的习惯吧。好像这辈子过得挺惨的。

窒息,手脚舞动,脐带形成一个花环般的陷阱,小如蚯蚓的脖子。每次奶奶给我讲我出生时的场景:我浑身是妈妈的血,像穿了一件红色的衣服;眼睛闭着,脚踢着,好像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又想推回去;在你的脖子上套一条“链子”——“这太可怕了,你差点死了!”此时,奶奶脸上的每一块肉都在抽搐,嘴巴张着,下巴好像要掉下来了。我相信她当时看到“铁链”的时候,就是这种极度惊恐的表情。

幸好不是铁链。助产士用烧红的剪刀剪断脐带。父亲让人连夜将产妇和新生儿紧急送往镇医院。新生儿得救了,重八两,微微窒息,埋下了身体不好的种子。以后感冒吃药就成了家常便饭。当我奶奶的父母五岁的时候,事情有了一点好转。六岁的时候,父母带我回老家罗岭上学启蒙。刮风下雨的时候,我的刘仆质量马上就体现出来了,流鼻涕,咳嗽,发烧。

经过一年的努力,我妈规定我每天早上上学前,必须去户外跑步。路线是在隔壁武松家门前右转,穿过田埂,翻过一座相对平缓的山,上简易路,从简易路上柏油路,过罗岭大桥再返回。就像长征,但是来回也就四五里路。站在我家门前,刚好可以看到罗岭大桥的北端。我妈眼睛很尖,每天都盯着我看,才回屋做早饭。

一开始我很抗拒,因为这是多余的东西。别人家的孩子不跑。我宁愿放牛,捡柴,割草。妈妈厉声说,不,你不能做那些事。你不能跑!跑步是几年后在城市兴起的健身运动。我妈是怎么知道那个偏僻山村跑步的秘密的?真的很混乱。我唯一知道的是,被逼了两个星期,我从心底里喜欢跑步。

我们经常在体育课上跑步,但要么是互相追逐的混乱局面,要么是整齐划一的服从口令,没有任何意义。我是唯一一个早上跑步的人。我可以向前跑,向后跑,之字形跑,之字形跑,像开飞机一样摆动手臂,边跑边摇,边跑边跳,边跑边唱,那奇妙的天光,空气流动的声音,沉睡中的泥土的呓语……它们随着我的奔跑节奏和呼吸频率潜入。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恰恰是我当初抗拒的原因。晨跑让我与众不同。这就是我与我的同学皮超和武松不同的地方。他们只知道猫扮鬼跳,狼狂奔。但是我是晨跑者。一上午都是路,只能给自己展示那些随心所欲的奇怪姿势。

那天我跑步回来,跟我妈说,我明天不跑了。

妈妈,怎么了?

遇到一只狗。

你不是很喜欢跑步吗?一只狗会让你退缩!

我低着头,撅着嘴,抠着手指,好像责任不在我,可是那些手指却辜负了期望。

是什么品种的狗?妈妈,继续问。

黄狗,脏。嘿,我一只眼睛瞎了。

很可能是流浪狗。这是个笑话。如果你再碰到它,不要踢它,不要打它,不要用石头扔它。我保证它不会咬你。

第二天,我赖在床上,被我妈赶着跑。当我从简易路跑到柏油路的时候,我感到了不安:我还会再遇到那只独眼狗吗?

昨天,它穿过我的裤裆后,在前面得意洋洋地回头看我,好像我是那么的不堪一击。我“杵”在那里,虽然心里掀起了巨浪。表面上我很平静,没有哭,没有喊,也没有尿裤子。

更大的考验还在后面。它转过身向我走来。感觉就要“杵”了,小腹膨胀,一泡尿蓄势待发。我只好咬牙切齿,提肛,关闭体内的瓣膜,尽力维持一个坐在洛岭学校教室里的小学二年级学生的体面和尊严。

令我惊讶的是,它走得又慢又漫不经心。停机坪上什么都没有,索索里却东嗅西嗅,假装告诉我没有恶意,完全不把我当回事。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发现他和我见过的大黑狗很不一样。它不叫,看起来也不凶,瘦得皮包骨头。当它靠近我时,它抬起头来。我张嘴差点发出声音:它的左眼瞎了!

这是一只丑陋的狗。

我在班上又瘦又弱。从女生的反应来看,我应该一点都不帅。不过和这只独眼狗比起来,它还是足够自信的。我突然“扑哧”一声,笑了。独眼狗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它露出羞愧的表情,摇了几下尾巴,然后移开了,四条腿像是在测量大小,慢慢抄着小路离开了…

虽然我在外表上成功赢回了一座城市,但教训还是很深刻的。我放慢脚步,时不时回头看看,生怕昨天早上那种尴尬的事情发生。可是,我跑到罗岭桥北端再折回来,在简易的路上,直到到家,也没看到狗的影子。

胆小鬼,偷袭成功,侥幸赢了,你还怕再露脸?

我像一个得胜的将军,吃了早饭,背着书包去上学。但是,那天一整天上课都心不在焉。有一件事让我很纳闷:一直浮现在我脑海里的不是独眼狗的丑陋,也不是它的独眼,而是它从后面偷偷摸摸穿过我胯部时给我的感觉。每次想到这里,我都会不自觉的抖,抖,那种被埋在身体里的恐怖会渐渐转化成越来越强烈的快感。就像冬天洗完冷水澡后泡在热水里,让人想醒来。上课的时候,我喊不出声,只好把所有激动的声音都换成笑声,一层一层溢出我的脸。

下课后,这个组的学习委员、组长李雁子专程从第五排走到第二排问我:“你有什么喜事,笑得这么开心?”

李燕姿是我们班最漂亮的女生,我总是故意和她说话。今天,太阳从西边升起,她来到我的座位,发出银铃般的吊唁,我受宠若惊。但是...我可能太紧张或者太兴奋了。我只要看着李雁子,她眼中的就不是她光辉的形象,而是丑陋的独眼狗。试了几次之后,我害怕极了,更怕吓到李雁子,只好把头扭到一边,不看她。结果她扔下那句“狗瞧不起人”,气喘吁吁地走了,吹着一股美丽的风。

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像碎弹珠一样扔到外面去。

想了想,我觉得没遇到独眼狗大概是时间问题——我来晚了。不然独眼狗也懒得来了,因为他已经窥探到了“我不想跑”的想法。于是,我早上起来又跑了一次。这也是我最喜欢跑步的时候。我不能碰任何人。在空空气如梦似幻的流动中,我能感觉到自己吐出了蓓蕾,或者像树枝一样绽放了一朵蓓蕾。

当我从简易路上了柏油路,我的心就像冒泡的井水一样怦怦直跳。我在跑步,但是我的速度和走路差不多。柏油路上什么都没有空,别说一条狗,连一只蚂蚁都看不到。我每走一步,都故意在地上使劲推,就像一只藏在地下的独眼狗,一推它,它就会跳出来。但一路过去,地球的大门始终紧紧关闭。

当我从桥上转回来的时候,我非常沮丧。昨天因为狗不想跑,今天因为没看到狗,我自己都搞不懂——是它温顺的天性让我觉得亲近,还是它丑陋的外表给了我难得的自信?

我正准备从柏油路转到简易路的时候,看到了柏油路另一边独眼狗的笨头,在一个穿越一条小路的灌木丛下。好像是路过空,刚刚出现在那里,又好像在那里站了很久。我转身朝它走去。它也从灌木丛下钻了出来,抖落了粘在头上的两片枯叶,给了我一声低沉、温和的吠叫,不像狗的吠叫,更像是两头牛互相打招呼时发出的声音。

一个微笑让前天的恩怨烟消云散,我向它招手。

他跑到我的脚下,用舌头舔我的裤子、鞋子和脚踝,好像在给自己结账。一阵寒意直上我的腿。

我蹲下来,轻轻地抚摸它的头。它居然拱进了我的手心,好像是一个洞。另一个热痒沿着我的手臂蔓延到我的全身。

这两个痒就像两个无线电波,连接着我和独眼狗。它也感到一阵刺痛,当我摸它的头时,它调皮地摇了摇它。就好像我们破解了对方的密码,或者匹配了某种暗号,我们都给对方吃了定心丸。

我不能和他玩很长时间。我告诉他明天早点来,在这里见他。

它点点头,带我走到柏油路和简易路的交界处,看着我走完简易路。我不得不转向洼地,然后消失在小径两旁茂密的草丛和灌木丛中。

早操的时候,我忍不住。我试着转向李雁子,笑着告诉她,我交了一个朋友。李雁子歪着脑袋期待地问,是谁?我有点害羞的回答,一只狗。不料,她的杏眼睁得大大的,她几乎要哭了:

你就是那只狗!

我每天早起大约半小时。独眼狗一定会在那丛灌木下等我。我们一起在柏油路上玩耍和奔跑。我们在黎明和日出中加入了更丰富的元素。我们是两个贪玩的男孩,每天都打开通往光明的大门。我们不是风的一部分,而是风的全部。

以前,我一个人享受这一切,品尝着一天开始时的清新与宁静。我觉得我是以一种奔跑的姿态进入这个世界的——虽然它广袤无垠,但总有一天,我会奔跑着,触摸到它的每一个角落。当你遇到一只独眼狗,新鲜感和宁静不再是主题,而是另一个小世界的背景和背景——当你面对一个庞大到无所适从的世界时,你可以和其他东西结盟,建立另一个世界。本来我不一定孤独寂寞,但世界可以充满欢乐和精彩。

太脏了。不厚的黄毛上缠着灰色和黑色的不明物体,比如锅灰、油漆,或者像牛毛毡一样的污垢。我从桥南端的东侧,一条几乎看不见的路,一直走到河边。我让他躺在河滩的草地上,先用水打湿凌乱的头发,然后用细沙蘸一片偶然捡到的冬瓜瓤,擦洗身上的污渍,最后扯些干草把他全身擦干。虽然怕伤到它的皮肉,不能用力过猛,没有彻底清洗干净,但也让它焕然一新。

我捧着它的头,才发现它没那么丑,就像我偶尔照照镜子,觉得自己还有点帅。

它的额头不宽,但很长,这使它看起来像一匹马;鼻子又黑又亮,仿佛能点燃一根火柴;舌头有月季花的颜色,吐起来像温水里捞出来的小手帕。最大的遗憾是,失明的左眼只能斜视,仿佛是一块即将缝合的破布,和右眼看起来不是一个层次的。也许所有来自左眼的光都被转移到了右眼。它的右眼像一盏灯,黑色的瞳孔仿佛浸泡在银盆里,散发着不可阻挡却异常柔和的光芒。人不能直视明亮的东西,如太阳和电灯,但我可以看进它右眼的瞳孔。那里并不复杂。有一个白色的反光点,几缕血丝,大部分是我的头像。毫无疑问,我从这面“镜子”里看到的,是最帅的我,也是最幸福的我。

我们玩得最多的是赛跑。我在柏油路上画了一条水平线。我在水平线之外。我喊了一声“预备跑”。它总是看着我,告诉我先开始。然后它就一直和我保持平行,不是半爪在前就是一腿在后。无论我把终点设在桥的南端还是北端,都可以保证它和我同时到达。有时候,我试着叫它“快跑”,看看它能跑多快,但它拒绝服从这个命令。我灵机一动,让它再次蹲到横线外侧,而我则站在它面前几米处,指着我的裆部,做了个穿越动作。它点了点头。我跑着,边跑边回头,看到它还蹲在水平线外。我大喊“加油!”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它“嗖”的一声,从我的腿间闪过,停在我面前十几米处,依然骄傲的看着我。

每一次,我都想从头到尾通过过程去感受;但每一次,我只感受到了它“穿越”时身心的悸动。玩这个我百玩不厌,因为我从来没有满足过。太刺激了,太享受了。

那段时间,我和独眼狗无疑成了最好的朋友。即便如此,它在许多方面对我来说仍然是一个谜。

比如我从来没听过它喊。在它最好的时候,它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模糊而沉闷的声音,像是石灰水冒泡,或者是我们把头伸进瓷缸里听到的那种头坛子声。它笼罩在寂静中,除非在空空气中奔跑、跳跃、摇头、摩擦身体,否则会发出“咝咝”的声音,像汹涌的涓涓细流。那种声音让我享受到了找乐子的乐趣,却又像一把薄刃让它越来越薄。

此外,它从不吃我带给它的骨头和其他食物。周末,父亲有时会买一只猪蹄来改善伙食。每当遇到这么好的机会,我都会主动清理,收集地上的骨头。我甚至故意在啃过的骨头上留些肉,用报纸包好,第二天早上带过来吃。当我打开纸袋,以为会是个惊喜的时候,它只是用鼻子嗅了嗅,没有碰,一点面子都不给我。我们一起玩的时候,我没见他吃过东西。充其量,他闻了又闻。他的舌头好像是用来舔我的裤腿、手掌和脸的,不是用来吃的。

最不能理解的是,我们只能在这个时间段和这个地方见面。我从来没有在其他时间和地点遇到过。我想给我妈看,给学校看,学校不让。它每天带我去柏油路和简易路的交界处,再也没有踏上简易路。

有一次,它从那片灌木丛下向我走来,一瘸一拐的,看起来很不舒服。我跑过去捡起来。它后腿的右腿关节处有一道很深的伤口。这不是由于粗心造成的磕碰或擦伤。肯定是坏到要么被人打,要么被其他动物咬。无论我怎么抱着它,我都想跑回家,但就在我离开柏油路,走上轻松路的时候,它像一条龙,从我怀里飞起空,有力地落在柏油路上,近乎哀怨地看着我,张着嘴,好像欲言又止。我跑回家,到处找药,从衣柜最下面的抽屉里找到了一小瓶瓶口结痂的碘酒和一瓶挤出大半的滚烫的药膏。当它再次跑到柏油路上时,已经不见踪影。

我担心独眼狗会生我的气,不会再来了。幸运的是,第二天早上,它准时在那里等我。我小心翼翼的捡起来,但是它没有反抗。我把碘酒倒在它的伤口上。受伤的腿疼得直抖,很像被暴雨摧毁的脆弱的树枝。然后我用一种明显已经过期的白黄色烫膏涂上,又用我妈针线筐里的布巾扎起来。

三天后,伤口奇迹般地愈合了。我的腿还是有点瘸,但不妨碍我跑和跳。一只眼睛瞎了,一条腿瘸了,还那么聪明活泼,我突然觉得那不是狗,也不是其他什么动物,但就是它。这时,我有了一个愚蠢的想法。我想跟着它,参观它的地方。通常,每当我沿着简易路跑回来,它就钻进柏油路另一边的小路——通向一个废弃多年的山洞,那里没有两户人家。再往前走,应该就到了洛凌河的一个弯道,水急得像开了锅。

我故意在它前面,引导它走向那条路。它愣住了,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只见它向前飞去,比我更快地到达了小路。它转过身蹲在地上,挡住了我的路。我也蹲下来看了看它的右眼,像灯泡一样亮。水银的质地有些浑浊,像破烂的蜘蛛网一样布满血丝,黑色的瞳孔里有悲伤和真诚,中间是我的头——它从未如此强烈而执着地看着我。我仿佛被它的目光所吸收,只能傻傻地盯着它,以至于觉得自己的脑袋是一幅被它的悲凉和真诚勾勒出来的作品。

我把它贴在脸上,不得不跑回来。当我跑完简易路准备翻起洼地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它还站在柏油路和简易路的交界处,看着我。这样的场景只发生在我们成为好朋友的那一天。我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我去了萧条,从它的视野中消失了。

它再也没有出现过。

前几天我快崩溃了。第三天,当我确定再也见不到它的时候,我坐在螺蛳桥边痛哭。

本来我是想回家在妈妈面前哭的。第一,我怕我姐一直看不起我的笑话。二是觉得自己大二了,有些事情应该自己一个人承担。我悄悄地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坚持晨跑的习惯。从中学,大学,一直到现在,无论去哪个城市,哪个国家,我都会准时起床,出去跑步。每天晨跑,脚边又多了一个影子。它始终与我保持平行,不前半爪,不后一腿。无论我把终点设在哪里,它都能保证和我同时到达。

这些年来,我经历了无数挫折,陷入了深深的迷茫。每当我想放弃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它,它的盲目,它的跛足,它戏剧性的出现,它果断的离去。它以自己的方式不同于任何其他生命。

是的,当浩瀚的宇宙和无尽的知识让我们绝望时,我们自己的宇宙和关于我们自己的知识就会来拯救我们。它可能像独眼狗一样残缺不全,但它是如此的忠实,充满活力。

我现在能想象得到,当临终的时候—哪怕这一天还十分遥远,谁知道呢—我正在缓慢跑向生命的终点,这时,一道闪电从我的两腿间掠过。这一突如其来的惊扰,让我从几十年的人生经历中蓦然收缩,收缩成一个少年,一个婴儿,一颗剧烈跳动之后戛然而止的心脏,一粒颤抖不已却又飘飘洒洒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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