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与蒋经国的两次秘密会晤

袁大巍

抗战胜利后不久，1945年12月25日，蒋介石派其子蒋经国秘密访问莫斯科，与斯大林进行了两次秘密会晤。至于具体内容，蒋介石一向讳莫如深，蒋经国以后也很少提及，以至于如今出版的各种有关蒋经国的传记、回忆录中，都提到了这次秘密访苏，要么一笔带过，语义模糊，要么根本不提，给世人留下诸多猜疑。到底真相是什么？本文试图通过对档案和史料的梳理，对其进行考察。

《斯大林编年史》记载，斯大林在1945年12月30日和1946年1月3日晚上9点钟会见了蒋经国。第一次见面时间1小时30分钟，第二次见面时间1小时40分钟。会议总时间约为3小时。为什么蒋经国在这个时候作为蒋介石的私人代表秘密访问莫斯科？这与当时国共两党争夺东北的激烈程度有关。早在抗日战争即将胜利的1945年6月30日，蒋经国就与行政院长兼外交部长宋子文、外交部亚洲司司长布明道等前往苏联，开始了缔结《中苏友好同盟条约》的谈判。但由于美苏签订了严重损害中国主权的《雅尔塔密约》，规定维持外蒙古现状，恢复苏联在旅顺港和大连港的租借地位，还应恢复中东铁路和南满铁路的权利。中苏谈判无非是屈服于美苏的压力，谈如何落实苏联的要求。然而，在从蒙古独立的问题上，蒋经国以个人身份单独求见斯大林，双方进行了交谈。

斯大林:你为什么坚持让蒙古独立？

蒋经国:你应该明白，中国的八年抗战是为了收复失地。今天，日本还没有被赶出去，中国东北和台湾省还没有收复，所有的失地都在敌人手里。相反，割让这么大一片土地，抗战的初衷不就丧失了吗？我们的人民永远不会原谅我们，他们会说我们‘背叛了我们的国家’。在这种情况下，人民肯定会起来反对政府，那我们就支持不了抗战了。因此，我们不能同意俄罗斯吞并外蒙古。

斯大林:你的话很有道理。但是，你要知道，今天，我不要你的帮助，你却要我的帮助。如果你自己国家有实力，能自己打日本，我自然不会要求。在今天，如果你没有权力，说这些话都是废话！

经过艰苦谈判，中苏两国于1945年8月14日签订了《中苏友好同盟条约》。苏联做出了两项让步。首先，它在旅顺建立了海军基地，并停止使用蒋介石忌讳的“租借”名称。第二，苏联在道义上、物质上、军事上支持蒋介石领导的“中国国民政府”。正如首席谈判代表宋子文所吹嘘的，条约签订最成功的一点是“苏联政府明确承认国民政府是唯一对象”，从而消除了苏联对东北共产主义势力的支持。这个时候，东北的局势非常微妙。毛泽东日夜向中国东北派遣10万军队，建立根据地。蒋介石还拟定了三种接收东北的方案，即外交接收(接收苏联军队的防御)、军事接收和和平接收(国共合作)，但蒋决心立足于战斗。美国警告蒋介石，国民党最大的危险是共产党进入东北。因此，江更加关注东北问题。8月31日，国民政府任命熊式辉为东北军委主席兼东北行辕主任。9月5日，蒋经国被任命为外交部驻东北特派员。蒋经国专员的任务是利用中苏条约中苏联给予国民党政府“道义”支持的原则，通过外交手段从苏联手中接收东北；阴谋排共独占东北。蒋经国以其“太子”的特殊身份和在苏联生活12年的亲身经历，认为“搞好中苏关系，就等于断绝了毛泽东的生命，国民党就稳操胜券了。”然而，形势的发展很快破灭了他们的希望。在苏联的帮助下，中国共产党确定了“向北发展，向南防御”的总战略方针。大批部队从解放区抽调，以东北人民自治军的名义迅速进入东北，比国民党军队提前三个月到达东北，建立了稳固的根据地。尽管蒋经国与苏联远东军区总司令马林诺夫斯基元帅进行了四次会谈，但毫无结果。蒋经国在日记中写道:“目前解决东北问题只有两条路:一是撤走所有中央接收人员，提出严正交涉。其次，空输送少数兵力控制长春，行辕继续存在。它派主席到各地接管事务，编练地方队伍，扩大政治影响，使对付共军的力量首先在东北存在，然后逐渐加强政府的力量，使东北进入常态。”之后，大批国民党军队在美军的协助下从秦皇岛登陆，大举进攻山海关和锦州。国民党军队开始激烈争夺东北。在国共关系处于关键阶段时，蒋介石派蒋经国秘密访问莫斯科，但他没有透露访问苏联驻华大使馆的目的，外界无从得知，这引起了苏联高层的密切关注。有关人士匆匆聚在一起，仔细分析了蒋经国此行的目的和可能涉及的一系列问题，并作出了初步判断。

1945年12月29日，苏联副外长洛佐夫斯基向斯大林作了报告，说蒋经国秘密访问苏联，是因为国民党想利用苏美双方，特别是利用苏美之间的矛盾来巩固国民政府，重建一个有利于自己资产阶级的中国。报告提出了一些对策:一是确保蒙古的独立；第二，用武装保卫中长铁路；第三，防止美国对华北和满洲的渗透；第四，确保苏联在满洲的经济利益。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蒋经国访问苏联不是为了缔结更多的协定，而是为蒋介石的私人访问做准备。

1945年12月30日晚，斯大林和莫洛托夫会见了蒋经国。蒋经国谈到了他此行的三个目的:一是希望与史达林建立相互理解和信任的关系；二是有些问题不应该通过外交程序解决；第三，请斯大林谈谈对中国的看法。然后，讨论了中国统一、共产党的军队和中苏关系等问题。

蒋经国:我们承认中国共产党和国民党共存的可能性，我们无意消灭中国共产党。国共两党的政治路线并不矛盾。如果中国共产党和国民党和平相处，这将防止国民党瓦解，并更快地推动它前进。然而，CCP一定无意消灭国民党。国民政府同意保留16-20个师的中共军队，但应由国家统一指挥。请说服中国共产党与国民党合作。

斯大林:苏联在延安共产党有三个代表，美国人在那里有30-32个代表。由于苏联政府不同意中国共产党的行动，它从延安召回了自己的所有代表。苏联政府不明白重庆谈判为什么会破裂。中国共产党不属于苏联共产党，共产国际也不存在了。我们不愿意给别人将来会被拒绝的建议。再说，中国共产党人也没征求意见。

蒋经国:你的威望将迫使中国共产党人听从你的建议。

斯大林:苏联政府不了解中共的情况和谈判失败的原因。也许中国共产党的人去那里是为了表明与蒋介石达成协议是不可能的。苏联承认蒋介石政府为中国的合法政府，如果能吸收民主人士参加政府，对国民政府是有利的。然而，似乎中国共产党人不同意这个概念。

蒋经国:如果这个问题不能解决，别人会认为这个问题会损害中苏关系。

斯大林:我们明白。因为许多人说，苏联政府不鼓励共产党同蒋介石达成协议，苏联政府没有向中国共产党人提出建议，中国共产党没有征求我们的建议。

蒋经国:苏联政府同意与中国建立最密切的关系吗？

斯大林:苏联政府同意了。

蒋经国:蒋委员长要我向你转达他的保证，在任何情况下，中国都不参加任何反对苏联的活动。

斯大林:苏联政府会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中国。苏联政府对此并不担心。

蒋经国:主席承诺满洲永远不会再成为反苏基地。在满洲经济问题上，可以保留苏联的主导作用。

斯大林:满洲的主人和主权者应该是中国。苏联并没有追求在满洲的主导地位。

蒋经国:中国对中国、苏联和美国之间的合作感兴趣，因为它们的联盟不仅对远东，而且对整个世界都具有重大意义。

会谈结束时，斯大林表示，他不希望美国军队进入满洲，也不允许其他国家的军队进入满洲。蒋经国说美国军队不会进入满洲。

1946年1月3日晚，斯大林和蒋经国再次进行了第二次会晤。巧合的是，在此之前，也就是1月2日，斯大林刚刚会见了即将回国的之子毛。斯大林还送给毛安迎一支小手枪，以增进他与毛泽东的私人友谊。斯大林在这个敏感时刻分别会见国共两党领导人的儿子，这是历史的大巧合！从斯大林对蒋经国和毛会见安迎的态度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感情倾向。

在第二次会议上，蒋经国希望斯大林谈谈他对蒋介石政策的疑虑，并说他的意见对蒋介石的决策非常有利。斯大林还是说不熟悉中国的基本情况，不方便说什么。但他说，毛泽东是一个独特的人，一个独特的共产主义者，他喜欢住在农村，避开城市，对城市不感兴趣。中国需要建立一个包容体系，在这个体系下，除了国民党，其他政党都可以存在。蒋经国问史达林他对门户开放政策的看法。斯大林说，现阶段中国很难拒绝门户开放政策，因为中国在战争中遭受了严重的灾难和破坏。关于满洲的政策，斯大林说，在满洲，中国政府应该有自己的政策，而不是别人的政策。最后，斯大林问，英国人打算把香港还给中国人吗？蒋经国说不。史达林说罗斯福是香港回归中国的热情支持者。当时，他就这个问题与丘吉尔进行了激烈的争论。

从这两次会议来看，尽管斯大林在感情上倾向于CCP，但他不相信它的力量。他从苏联的国家利益出发，承认国民政府的合法性，仍然视国民党为中国的领导政治力量。对蒋经国来说，他的秘密使命没有实现，因为苏联不会说服中国共产党放下武器，全力支持国民党。而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地支持中共，比如把日本的一些武器交给中共，拒绝蒋介石使用大连等港口向东北输送军队等等。1946年1月14日，蒋经国伤心地回国，只就苏军全部撤军时间延长至1946年2月3日、国民政府向东北运送军队等问题达成了一些详细的协议。1946年1月22日，蒋经国要求宋美龄亲自访问苏联东北部，以示友好。没想到苏联元帅马林诺斯基借故不去，导致草草收场。从此，国民党在东北的处境岌岌可危，败局已露，无法挽回。1946年10月，蒋经国正式辞去东北特派记者的职务，只身回到山城重庆。

(编辑王冰)